第三十三章 寫作的日子

  我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醒來，恍惚間聽到清涼的雨水打濕街道上青石板路。

  夢境里獨自在雨中出門，你是雨中新鮮的空氣，為了趨近你，寒冰侵蝕我的雙腳，可我依然那麼快樂地在雨中呼吸，我只想告訴你，我一直想念你。夢到乘坐一輛巴士，雨滴飛濺到車窗上，玻璃上留下清晰曲折的雨水痕迹，我在心裡默默想，這樣美好的景色，如果死去之後就看不到了，也與我無關了。

  天色昏暗，醒來后打開手機，空空蕩蕩沒有一條訊息，不禁感覺難過，覺得之前逝去的人生毫無意義，我並未能找到一個愛我的人。

  下雨的時候一定會聽王菲的《約定》，，仍未忘跟你約定假如沒有死，就算你壯闊胸膛，不敵天氣，兩鬢斑白都可認得你。是這樣纏綿悱惻的心緒，是這樣純潔熱烈的愛戀，讓人不禁動容。

  如果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我希望餘生可以和他一起一直旅行下去，只有我們兩個人，坐火車，坐飛機，不斷去到陌生的地方。

  就像那年和明耀在武漢。

  這樣的話餘生我們心裡只有彼此，認識的人也只有彼此，即使會有爭執，他賭氣不理我走在後面，我路過街角小店給他買一支冰淇淋，我們就會和好如初。

  只有兩個人的旅行，一直到老，一直到死。

  學校放了暑假，悠長的假期，我將自己封閉在房間里，開始整日不停地寫作，寫我那些微弱的快要熄滅的記憶，寫我靈魂深處僅存的光明和真純。

  夏夜關閉蚊蟲煩擾的門窗。打開空調，直接睡在地板上，悶熱的房間頓時變得像深海般寒冷，就這樣徹夜寂靜地寫作，凌晨四五點的時候走到陽台，將手提電腦拿到黎明和朝陽下繼續寫。

  天邊漸漸明亮起來，凌晨冰藍色天際，混沌如深海，如天堂，如宇宙。年少多雲的城市，潮濕的天空，巨大的雲層在深藍天空中快速漂浮移動，像另一個世界的懸崖般壯闊，我們所在的世界只是一片深淵，而我們並不自知只是偶爾抬頭觀望。

  朝陽漸漸升起，遙遠層巒山邊有一抹胭脂般的紅暈。

  我化作這個國度的一隻飛鳥，遠離故國和親人的飛鳥，對悲傷無知無覺。我沿著天空中的雲海飛翔，那似乎是我宿命中唯一要做的事情。洶湧變幻的雲層，偶有雷電閃現，也有天使翅膀在雲霧中曇花一現。冥冥之中似有神性，我的終點，雲的彼端，天國是另外的天和地。

  我看見雲層後面出現金黃色耀眼的光芒，隨著太陽逐漸從雲層里升騰起來，我想象著幾十億年前太陽剛剛誕生在宇宙中的樣子，像神的兒子，無數塵埃氣體環繞著它，像朝聖一般。

  此刻我看到輕柔的陽光鋪展在雲層構築的國度上，碩大的雲層起伏，中央卻有一條平整道路通向光芒的彼端。天國是否真的存在？我死後也許要赤腳走過那條被朝陽照耀雲中之路，那通往天堂的路上，天使會將手伸向我，他們有著稚嫩天真的臉龐，背上有巨大華麗的翅膀撲扇，而我的心中應該是沒有絲毫恐懼的。

  寫累了就閱讀書籍。雷雨侵擾的夏日，悶熱的空氣中開始流動雨水清涼寒冷的氣息，開著的電腦里有貝多芬《悲愴奏鳴曲》的零碎鋼琴傳來，混雜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拉上窗帘睡覺，直到餓醒了找東西吃，然後繼續寫作。

  深夜出門，下雨的晚上，有濃重的霧氣從森林裡蒸騰出來。便利店的店員手掌很大，戴著的機械腕錶很好看，從店員手裡接過來的硬幣殘留著他暖暖的溫度。

  只是想去陌生人之中坐一會，吃點東西，就去了公寓旁邊的漢堡店，凌晨一點空蕩的漢堡店，加冰的可樂，店員小聲地在用日語聊天，有人進吸煙室抽一根煙。我用鉛筆在紙上寫下寥寥幾句。

  「我愛過的人，走在記憶的舊路上。

  我未來的愛人，在遙遠的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