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蕭易寒巧遇公主 燕婉凝籌劃選秀
暮色西沉,輝映著綿延的山巒。彷彿一層細斑駁歲月,殘留在這片凝固的土地之上。晚霞給雲朵兒,上了一層好碎的看的晚妝。絲縷寸寸,那些葦塘中的漣漪,晃動著這一片落落浮生。
來到陽城,古老的韻味兒撲面而來。道路兩旁,是一些小商小販。他們悠長的吆喝聲,回蕩在夕陽的餘暉里。牽著馬兒,蕭易寒漫步在古街小道。感受著濃濃的古樸氣息,甚是舒坦。
陳國是比東麓還要早三十年的國家,建國至今,仍然保存著古樸的民風。儘管隨著時間的遷徙,這裡的環境依然不變。他慢慢的走過每一家店鋪,尋思著應該找一家客棧休息。
忽而看見前面,一圈兒人都在拍手歡呼。像是在看什麼熱鬧。蕭易寒沒有湊過去,他平素最是厭惡這種場景。如今見了,更是要繞著走的。哪知這時,偏巧有隻毽子,飛落在了他的面前。
正當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卻看見從人群里,走出一個明**人的姑娘來。初見之時,但見她穿著一襲白衣。腰間系著桃粉色的汗巾子。如瀑青絲挽在腦後,看起來乾淨利落。
「擾了公子,見諒!」她簡短的六個字,卻給蕭易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平日間所見女子,不是溫婉柔順,便是賢惠識得大體。或者如婉凝般堅強,或者如江苓嫣般心腸歹毒。
大漠間的豪爽女子,也並不是沒有。或如穆巧巧乖巧可愛,或如端木蓉任性又讓人疼惜,或如玉池人家的晚妝冷漠少言,或如她姐姐紅袖大氣豪爽,熱心助人。
只是眼前這個姑娘,不僅穿著簡單,就是說話也是爽快。一雙大眼睛,透著機靈的意思。她向蕭易寒抱拳過後,便用右腳的繡花鞋鞋尖兒,輕輕挑起毽子的一頭兒,毽子便乖巧的落入她的掌心。
熟練的技巧,贏得周圍的人一片喝彩之聲。更是讓蕭易寒分外佩服,從未有這般女子,能把毽子踢得出神入化。還真是少見,卻聽得一旁的小丫頭得意道:「公主的毽子,可是咱們陽城一絕呢!」
公主?蕭易寒不是聽錯了吧。眼前的女子,竟然會是陳國的公主!早就聽聞陳國公主花容月貌,年芳二八。只是不應該,待在皇宮裡面準備出嫁么。怎麼忽然,會出現在集市中。
正當蕭易寒疑惑的時候,卻見她已經用左腳,輕輕勾起毽子的一角。只見毽子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然後穩穩的停在了玉真的左肩上。喝彩聲,歡呼聲一直沒有停下過。
此時的她稍稍抖了抖左肩,那隻毽子便又劃到了腳尖。她用左右兩腳來回踢著,還邊走邊踢。口中唱著陳國的小曲兒:「小小毽子,多少樂趣。小小毽子,多少年華……」
彷彿毽子生出了神力,在她的腳尖來回舞蹈。迴旋者優雅的舞姿,就是她坐了下來,毽子依舊在她的足尖跳動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見她把毽子踢到空中,自己在半空旋轉了一圈兒。
最後,但見她躬著腰身。恰好用鼻尖而,接住了即將落地的毽子。一片喝彩聲傳入耳內,就是蕭易寒也不覺拍起了巴掌。那個小丫頭走上前,輕輕扶起她,收起了毽子。
陽光正好,散盡最後一抹餘暉。人群漸漸散去的時候,蕭易寒也牽了馬匹,轉身離開的時候。卻聽得身後傳來的聲音:「方才小女不是,倘或公子無事,不如讓小女請公子一飲,如何?」
回身,看著這個容貌清秀的姑娘。蕭易寒不覺生出了一絲絲的敬佩之意,本想著拒絕。可又想到了她的身份,不如趁此機會作一番了解。不然,下次要見到公主談何容易。
一間小小茶莊,縈繞著裊裊茶韻。在寒涼的冬季,尚且能夠飲到如此茶香。真是美事一樁。蕭易寒看著茶盞里的幾片碧螺春,在滾滾的開水中,慢慢的舒展開來,頗有春天的感覺。
白玉羊脂的茶杯,上面雕著竹葉一般的圖案。有些夏季鳥語的味道,若不是此刻穿著灰絨大衣,蕭易寒一定以為是夏季了。輕輕抿一口,任由茶韻在口中漸漸平鋪開來。
「之前擾了公子,一盞清茶,只當賠罪!」但見她高高舉過茶盞,然後笑著一飲而盡。話語之間,透露著一股大氣風度。蕭易寒微微笑著回應,然後也舉起茶杯,品著難得的碧螺春。
「之前聽聞陳國茶園聞名天下,今日一品,果然不同,」蕭易寒一面讚賞這茶韻的味道,一面謙恭的問道,「適才聽聞侍女喚姑娘為『公主』,不知姑娘的身份……請恕在下冒昧,可否告知?」
這番話的確是問的唐突了些,不過為了完成任務,他也只好儘快切入話題。稍稍做一番試探,不然京都那裡都四五天了,應該給一個消息才是。何況看著這個公主,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
果然,只見她淡然一笑,然後開口道:「公子還真是文弱書生,說起話來也這般文縐縐的!小女確乃當朝公主,小字玉珍。只因貪玩才出了宮的,已經有三天了……」
連著三天都在宮外,還是一朝公主。聽起來的確是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卻讓蕭易寒認識了另一面的玉珍。可見她並不是傳聞中的賢惠,而是活潑好動,性格開朗的女子。
若是放在深宮之中,的確是不合適的。許是看出了他的訝然,玉珍又是嫣然一笑:「我素來不喜拘束,父皇也知,故此從不制約與我。公子不必驚訝,出宮三五日實乃常事。」
乃是常事?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若是放在京都那邊的話,定然會被抓緊宮來,幽禁幾日再說。由此可見,陳國國君還真是恩寵這個公主。不然,怎會任由她在宮外遊盪。
只是現而今,她應該是待嫁的女子,怎會還在外胡鬧呢。說到這裡,玉珍便是眉頭一皺,嘆息著:「可憐姐姐失蹤多日,不然我又怎會被忽然召進宮來,代替姐姐出嫁?」
什麼?難道要出嫁的不是眼前的這個公主?而是另一個公主么?這可是把蕭易寒弄糊塗了。長公主失蹤,怎麼東麓哪裡一點消息也不知。正當他疑慮之時,卻聽得玉珍含笑問著:「公子來陳所為何事?為官?行商?」
簡要的問話,可以聽得出來。玉珍像是經歷了不少事情的公主,每說一個字,都像是一滴露珠,墜落在芭蕉葉子上。擲地有聲,讓人聽著很是舒坦。此時窗外的夕陽,已經消失在了山頭。
天氣晴朗,卻是乾冷乾冷的。漫步在御花園之間,看不見平素的花紅柳綠。只有慘敗的枯枝敗葉,就是湖水裡的幾片荷葉。也開始變得微黃,逐漸失去了生機似的。
看不到平日間巡邏的蕭易寒,婉凝的心裡有些失落。彷彿是她,已經習慣了每天看到蕭易寒的身影,閑了的時候,還可以與他聊上幾句。只是自從他走後,婉凝的日子變得分外無聊。
雖然是每天到正陽殿服侍,可是君顥整日忙於國家社稷。與婉凝之間,也是很少交流的。偶爾有幾次,也會是選秀的事情。婉凝忽然開始,想念蕭易寒,想念有他的日子。
很是奇怪呢,當初誤會蕭易寒的時候。她嘗試著學會忘記,並且慢慢接受君顥的那份心思。當她對君顥動了真心的時候,蕭易寒卻又在合適的時間出現了。是不是,上天要作弄她呢。
正當她想的出神兒的時候,王連瑛已經悄悄的說道:「姑娘交代的事情,老奴辦的妥當了。」「事情還順利吧?」只是婉凝第一次,做出違背心意的事情,可是卻又不得不如此。
上次說到選秀遠赴京都一事,要耗費許多銀兩的。而今復國不久,朝政尚未穩妥。府庫也是頗多空虛,到不如趁此為借口。向那些縣府州衙,索要選秀的路費最好。
誰也不會保證,那些州衙趁著去年國家亂政的時候,貪污了不少金子。如今朝廷為了要他們出錢,重新修繕那些道路。他們倒是不肯出手,吝嗇之言行,讓君顥很是頭疼。
都是當地的豪門富戶,倒不如趁著選秀之事。說是朝廷拿不出錢來,又急等著秀女進京的事情。自然,那些府衙便會想著法子,從豪門富戶那裡要錢的,這是一個極好的法子。
一則可以幫助君顥解決每年的稅收問題,二則可以籠絡人心,打壓那些傲嬌的豪門,三則還可為朝廷節省大筆金子。只是有一點,王連瑛始終不明白:「姑娘不是應該阻止秀女入宮?怎會讓老奴去幫她們?」
「皇上日理萬機,咱們替皇上解決這個問題,你覺著相比之下,哪個利益更大一些?」婉凝的心裡,知道選秀的第一關:府衙哪裡是走不通的。只好先採取懷柔政策,讓君顥更加信任自己。
反正進了宮,第二關江苓嫣哪裡,沒有那個秀女可以過得去。倒不如先給君顥一個好的印象,讓君顥明白,御前侍女的位置,唯有她婉凝可以。不僅坐得穩,還可以做得更好。
王連瑛聽了,不覺豎起了大拇指:「姑娘果然是高明!老奴佩服!」「公公不必誇我,我這也是為了王公公,」婉凝冷冷一笑,「你要保住纖雲的位置,可不就是為了你以後的晚年?」
互為幫助,在宮裡只要對各方有利益,那便是好的。王連瑛聽了婉凝的話,心裡自然心知肚明。他現在與婉凝在一條船上,自然要對婉凝唯命是從。倘或婉凝倒下去,纖雲也就完了。
如今跟在婉凝身邊,王連瑛的心裡多了一份私心。他苦心栽培的尺素出家,讓他很是氣憤。所以纖雲的位置,他定是要保下來。不然,他一個太監的晚年,誰來照顧他呢。
長春宮內,有幾個工匠正在粉刷宮牆。還有幾個花匠,正在修整院子里的花木。一條鵝卵石小徑,蜿蜒著通向長春宮的後院去了。湖水中間的長廊,曲曲折折,甚是好看。
當婉凝來到長春宮後院的時候,江苓嫣正在指揮著幾個宮人。剪除院子里的枯枝,還有一些枯萎的草兒。早先就聽說,江苓嫣的生辰在立冬時節。君顥沒有時間陪她,就派了工匠修葺長春宮。
果不其然,婉凝還真的看見了。是有許多人,都在做著自己的活計。似乎一切,都是江苓嫣在一旁安排的。不知為什麼,婉凝的心裡酸酸的。君顥從沒有,對自己這麼好過。
真是可笑,自己在嫉妒什麼呢。江苓嫣是昭儀娘娘,自己是侍女。怎麼會要求一代帝王,對自己做些什麼。再說當初要自己做妃子的時候,也是自己一口回絕的呀。
後悔么,不,婉凝從來沒有因為未做成妃子,而感到後悔。她想著王連瑛說過的,只有御前侍女才可陪伴君王長久。就是皇後娘娘,未得君王召見,也不會見到皇帝的。
「日頭兒打西邊兒出來了!」江苓嫣怪異著聲調兒,慢悠悠的走向婉凝。她看著婉凝穿著樸素的翠色宮女服,臉上也是淡淡施了一層淡淡的脂粉。盤起的髮髻上,只是贊了幾朵珠花而已。
她上下打量著婉凝,倒是比她先前見到過的,似乎憔悴了一些。大約是,在正陽殿守夜的緣故。因為最近幾天,都是江苓嫣落轎。而在外守著的,就是婉凝了。
東麓皇宮有宮規,妃子侍寢的時候。必須有御前侍女在外守夜,負責端茶遞水,登記侍奉的時間、還有受孕的時機等等。本來婉凝感到很是害羞的事情,如今卻是分外平常了。
「奴婢是來告訴娘娘,各地府衙已經備好銀錢,不日將要出發,」婉凝並未理會江苓嫣的嘲諷,繼續說道,「規定一個月到達京都,娘娘可否準備好了?」她要有個準備才是。
比如在那裡選秀,在那裡揀選。揀選的題目是什麼,誰來負責宮規禮儀等等。即使是婉凝負責,可是具體細節還要請示江苓嫣。畢竟她是九品昭儀,還是有權利的。
聽著婉凝說的話,江苓嫣抱著手臂。來回走動便隨口道:「這還不簡單?來的路上,只需要——」她做了一個殺頭的動作,意思是要派殺手,在半道上截殺秀女就好。
這萬萬不可以的,婉凝忙搖頭否認。如果中間出了岔子,那麼一切罪責都在自己頭上。江苓嫣倒是推個乾淨,婉凝可就是倒了霉。看著婉凝惶恐的樣子,江苓嫣冷笑了一聲兒。
「在宮裡三年,你還沒學會么?」江苓嫣提醒道,「復國之初,府庫空虛。路費都要豪門來出,百姓民心不穩,定然要再次反抗,秀女怎會願意入宮為妃?你難道想要重蹈覆轍么?」
這一番話,倒是把婉凝驚醒。她怎會想不到呢,百姓尚在貧苦中。自然要抱怨朝廷的政策,就是無力反抗的人家,也會忙著嫁女兒的。也就是說,江苓嫣的方法,行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