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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太后回宮心思重 君琰暗中尋兵符

  北風緊,吹拂一夜雪花。粉妝玉砌,且看天地浩大。玉樹瓊花,紛落成蒹葭。冷風過處,拍打著木格寒窗。伊芙公主抬起頭來,看著這座飛腳凌空殿宇。頓覺安詳寧靜「咸福宮」。


  侍女掀開厚厚的棉布門帘,引著伊芙公主進了內廳。春日般的炭火,烘烤著伊芙的全身。她不覺解開肩頭的大紅猩猩氈,遞給了一旁的侍女。這才緩步走到太後跟前,微微向太後行禮。


  「平身吧,」太后揮了揮手,笑著說道,「到底是一家子骨肉,別太見外了就是。」聽這一句「一家子骨肉」,讓伊芙感覺分外親切。從小到大,她就只有突也其陪著。如今卻有了自己的家人,真是讓人著實感激。


  眼前的太后雍容華貴,並不是像是垂暮的老太太。似乎像是一位風韻猶存的貴婦人,她穿著一件家常的灰鼠棉褂。歪在美人榻上,不住的抽著水煙。精緻的妝容,在火光的映襯下,越發顯得風姿綽約。


  東麓上下誰人不知,太后可是當年西戎的一朵金花。一次偶然的機會,救下了剛剛繼位的先皇。先皇即刻去往西戎求親,拋開政治利益。這還算是一樁美滿的婚姻,太后很是滿足。


  幸福總是眷顧於這個小美人,先皇封她為皇后。在太后入宮的頭一年。便誕下了一個可愛的皇子,便是後來的梁王楚君琰。就在她以為,先皇會封君琰為太子的時候。陳妃忽然去世了。


  陳妃的去世,直接導致的結果是。要太后撫養陳妃之子楚君顥,並且在先皇彌留之際。封了君顥為新皇,太后當時不理解。她是六宮之主,自然要封她的兒子為新皇才對。這卻是為何?

  不是因為先皇多麼寵愛陳妃,也不是因為君顥多麼優秀。而是因為自己是西戎人,先皇懼怕自己娘家的勢力。乾脆只封君琰為王,這就算是放了心。每每想到於此,太后便心內對先皇產生恨意。


  如果當初先皇存的這門心思,那又為何迎娶自己?難道僅僅是為了拉攏西戎?太后不明白,不過她很清楚一件事。便是待君琰長大成人,一定要幫助君琰奪得帝位。


  畢竟在太后眼裡,君琰才是傳統的繼承人。因為君琰是嫡子,君顥則是妃嬪的兒子。僅此而已,何況讓君琰做國君。一則報了先皇之仇,二則可以聯合西戎。為統一天下,做準備。


  天下之大,雖有東麓為一方強國。卻殘存著林林總總的一些小國,比如魏國,比如陳國,比如蜀國。想要統一天下,並不容易。所以太后才要想著這條路徑,而且現在已經成功了一小半。


  「太後娘娘近來,身體可好?」伊芙關切的問道,太后三個月前,就聽聞伊芙遠嫁東麓一事。心裡很是高興,如今見了伊芙,欣慰著點頭:「倘或不是琰兒哪裡,哀家早就回了宮……」


  伊芙自然明白其中的用意,不覺吩咐突也其,端來一碗奶茶:「這是咱們西戎的奶茶……」奶香入口,太后一臉的享受,感慨著說道:「多少年了,還是家鄉的奶茶吃著甚好!」


  冬末舊日,時至嚴冬。北風挾裹著雪花紛揚,將路徑處幾處小水窪。凍得硬邦邦的,幾個宮女出來打掃宮苑,還險些滑倒。咸福宮內,炭火散發著一陣幽香。太后懶懶的在美人榻上,安靜的閉目養神。


  模糊的夢境,在太后眼前若隱若現。她夢到一片遼闊的草原,馬兒自在的賓士。在斜陽的映襯下,好像是一幅靜謐的油畫。不知多少夢回西戎,太後手持韁繩,騎在馬背上。英姿颯爽,好像是西戎騎士。


  銀鈴般的笑聲,穿透了雲霄。那時的太后,也是少女情懷,也是美貌如花。自由的氣息,充斥在草原的每一處角落。夕陽西下,染紅了遠處的天山山脈。將她的笑臉,染得彷彿一片飛霞。


  「太後娘娘,燕婉凝求見,」侍女的聲音剛落,便有纖雲扶著婉凝,慢慢的摸索著往前走去。婉凝側耳傾聽,沒有任何響動。她便憑藉著那一股華貴氣息,慢慢的跪下向太後行禮。


  燕婉凝,太后慢慢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姑娘,極盡搜腸刮肚,也未曾想到是誰。「燕婉凝是哪一個宮閣的?」太后一邊問著,一邊坐直了身子。婉凝微微抬起頭來,回道:「奴婢乃正陽殿侍女,燕婉凝。」


  她的聲音不大,卻是將太后的思緒。拉回了三個月前的奉天寺,她記著那時君顥去往奉天寺時。便有一個姑娘也在,想來就是她了。還有君琰也向她提起過一個名字:「王爺口中的小凝,大約便是你吧?」


  「正是奴婢,」婉凝再次回道,不料太后聽了這個名字。忽然問道:「皇后說,你擅自偷拿哀家的小銀炭。給了各宮苑,可有此事?」「一切是奴婢一人所為,」婉凝不想,太后找君顥或者麗妃,或者萍貴人的麻煩。


  太后聽了此言,不覺心裡對這個婉凝,有了異樣的看法。以前從未有宮人,敢如此對自己說話。倒是君琰提起過一些,關於婉凝的事情。說婉凝敢作敢為,心思細膩。太後起初還不信,如今似乎信了一點點。


  「你難道不知,小銀炭是哀家才可使用的么?」太后想聽聽,婉凝的看法。婉凝叩了一個頭,便平靜的說道:「小銀炭清新自然,炭煙也少。用在正陽殿,對皇上的身子也好些。」


  沒想到,這個婉凝想的倒是周到。「蓮香苑和錦祥宮,也需要小銀炭?」太后再次反問道。「麗妃娘娘誕下小公主不久,正在月子里。」婉凝一一解釋給太后聽,「萍貴人素來身子弱,自然受不得炭火之氣。」


  「看來君琰說的沒錯,」太后的話語里,夾雜著一些滿意,「你的確是一個善心的姑娘……只是皇后應該告訴你,小銀炭唯有哀家可用。你如今不得哀家命令,私自動用皇家之物,你可知罪?」


  早先婉凝就想到了這一層,所以便淡然一笑:「如果奴婢頂著這層罪,能夠換來皇上的康健身體。可是東麓百姓最大的福氣,奴婢寧願受罰。」小小侍女,見解如此獨到,太后不覺有了其他的想法。


  雪終於停了下來,君琰從其他小太監哪裡得知消息。君顥已經與昨晚子時,離開宮去往江城。他慢慢的踱步,來到正陽殿。想要打算從這裡找到兵符,這是唯一的機會,而且太后也剛剛回來。


  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只要君琰拿到兵符。那麼就可以與西戎聯手,奪取皇位指日可待。就這麼簡單,到時候他就可以重新兌現諾言。讓麗妃生活的好一點,這是他的一點點心愿。


  正陽殿的廳堂很大,君琰點燃一星燭火。開始慢慢的尋找,抽屜里,桌案下。書櫥旁,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寸角落,只是期望今夜找到。以免夜長夢多,窗外很安靜,只可以聽得到雪花落地的聲音。


  燭火微弱,搖晃著舊日的夢境。正當君琰左右找尋的時候,卻聽得大門被人推開的聲音。吱吱呀呀的門軸,在這空曠的廳堂里,越發顯得寂寥沙啞。他忙起身,吹熄燭火,忽然聽到了婉凝的聲音。


  這暗夜下,婉凝的臉色越發蒼白。她伸出手來,摸索著往前走去:「君顥?是你么?你果然沒有走?」看著她一臉的欣喜,君琰的心裡有些疼。原來在婉凝的心裡,自己終日的照顧,還不及君顥的一半。


  沉重的嘆息,夾雜著些許的無奈。「有人!」一旁的纖雲忽然看到了燭台上,殘溫剩下的燭淚。她踱步走過去,重新點燃燭火。直到燭火慢慢的,將這黑夜驅散開來,纖雲才看清屋內的一切。


  靜,沒來由的安靜。纖雲左右巡視,確實沒有任何發現,不過她可以肯定。這間屋子裡一定有人來過!婉凝覺察到纖雲沒有在身邊,不覺臉扭向一邊:「纖雲?你在做什麼?他沒有在么?」


  「姑娘,」纖雲扶著婉凝,低聲道,「咱們還是快走,一會兒我再告訴你。」就這樣,纖雲扶著婉凝,一點一點的離開了正陽殿。隨後被纖雲吹熄的燭火,還散發著微微的白光。


  許久,才聽到門軸聲關上的聲音。看來,是婉凝她走了。君琰慢慢的探出頭來,想著婉凝方才的話語。不覺坐在地上,借著窗外的雪色,忽然想起了尚在善光殿的麗妃。


  似乎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麗妃為了家族利益,不惜顧忌自己的感情,遠去皇宮為妃。卻又讓他遇到了另一個女子——燕婉凝。他想要把所有的遺憾,彌補在婉凝身上,卻總是輸給了那個人。


  他曾經簡單的以為,細心顧念,就可以感動婉凝。這樣就可以讓他對麗妃的缺憾,有了一絲絲的安慰。可是到了最後,他才慢慢的發現。悲苦的結局,似乎早已經註定。


  雪色凄迷,朦朧著舊夢雕琢的痛。君琰望著窗外,算著日子。從京都到江城,快馬需要一個月。他必須,在這一個月里,拿到兵符。並且先於君顥到達江城之前,登上皇位。


  而他做作的一切,不過是將結局,提早了一點點。或者說,將結局變得更為悲慘。如果他知道,他絕對不會出手。至少,這個結局會讓自己好受一點。哪怕到了最後,他還可以笑得出來。


  西郊別墅,周圍一片梅林。將伊芙周身的毒瘡,浸染的更加嚴重。為了不讓太后擔心,伊芙沒有說出去。突也其告訴自己,如今只剩下五天的時間了。她掀開袖子,看著那些潰爛的皮膚,忽然很想哭。


  她不過是士大夫家的女兒,卻被選來作為細作。為此,西戎國君編了一個很好的理由。說是可以讓自己的父母,過上上等人的生活。為了這個理由,她竟是冒充胡族公主,遠嫁東麓。


  如果為了這一點,她還真是傻。傻到可以丟掉自己的性命!每每想到此,想到自己所做的選擇,她便會後悔不迭。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選擇,她絕對會斷然拒絕。帶著父母,遠離這是非之地。


  「你在哭?」是君琰走了進來,他看著桌案上伊芙顫抖的雙肩。慢慢的坐下來問道:「公主若是有難處,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楚君琰,」伊芙揉了揉紅腫的眼睛,說道,「我想回家。」


  這四個字,蘊含著伊芙對故土的留戀。也是對作為細作的後悔之處,她不想這麼做。也不想去往江城,殺害君顥。那樣對她而言,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何況,她對於君顥,開始有了點滴的情感。


  「你若是回家,除非你不想活了,」君琰淡淡的說著,似乎局外人一般。伊芙忽然抓著他的衣袖,悲哀的祈求道:「那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總之我還可以活五天,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君琰慢慢轉過頭去,看著伊芙憔悴的面容。還有脖頸處,那一圈兒黑色的印記。便猜到了那毒素,早已是深入骨髓。可是他不能,不能放棄這最後的機會。否則功虧一簣,所有的辛苦都會付諸東流。


  「給我一個理由,」君琰一字一頓的說道,「一個可以放你回家的理由。」他說的這句話,是不是有其他的含義?伊芙望著他的眼眸,深不可測。她吸了口氣,平靜的對君琰說道:「那就當我,對君顥動了真情吧。」


  當她的話音剛落,君琰便看到突也其渾身一顫。竟忽然插了一句:「公主!細作是不能有感情的!」突兀的話語,在君琰看來,大約明白了八九分。突也其是西戎人,從不輕易或喜或怒。


  剛才的舉動,有失他的行為習慣。同時,也泄露了他的真性情。君琰看得出來,突也其對伊芙的關心勝過其他主僕。這點反常,於君琰復仇很不好的。只見伊芙冷笑著:「誰說細作,不可以有感情?」


  「屬下也是,為了公主著想,」突也其的話語,開始變得結結巴巴。君琰不待伊芙回話,笑著扶起突也其:「公主沒有那個意思,你也不必自責。」「屬下,」突也其瞬間,竟是住了口,他怕惹伊芙生氣。


  「公主這就準備吧,」君琰沒有問及伊芙的毒瘡,只是在離開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不冷不熱的話。伊芙的心兒更痛,自己被人利用,卻最後還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許,這是對自己的懲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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