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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君琰探望燕婉凝 皇后聯手江苓嫣

  一場夢境,一場紅塵是非。痛心扉,獨剩容顏憔悴。隨風飛,化為相思淚。纖雲輕輕的,為婉凝解開眼睛上覆著的白綾。隨後又換上了新的草藥,這才慢慢的為婉凝敷在雙眼上。


  元易斌曾經說過,不到三個月,是絕對不可以讓婉凝見到光纖的。不然對於恢複眼睛,很是有不利的。「纖雲,米酒可曾送去?」婉凝照舊溫一碗米酒,讓纖雲在午後送去正陽殿。


  長此以往形成的習慣,又怎能忘記。很多年以後,婉凝徘徊在正陽殿前。似乎看到了桌案上,伏案閱讀的君顥。桌案上,是一碗溫熱的米酒。窗外風雪依然,屋內卻溫熱如春。溫馨的一幕,靜謐而安詳。


  即便君顥從前天開始,就未曾踏足過正陽殿的偏殿。可是婉凝依然記掛著,一切都讓纖雲代勞。纖雲一面收拾了藥酒,一面笑著道:「姑娘放心,我都準備好了,現在就送去。」


  就在纖雲預備離開時,卻聽得腳步聲傳來。纖雲不覺笑著:「到底是皇上,還念著姑娘……」她的話音未落,便見一襲白衣的君琰,夾帶著一抹笑意走了進來。纖雲這才住了口,隨後去往正陽殿。


  「小凝,你的眼睛,好些了么?」君琰的話語,在耳畔迴響。婉凝的心頭頓時失落一片,她以為是君顥,以為是君顥愧對自己。可是她的以為,總是在瞬息破滅。也是,君顥怎會想起自己?


  只怕是這個時候,君顥正在陪著伊芙公主吧。記得纖雲曾經說過,君顥決定了要封伊芙為妃的。也好,這會子,還會有人記掛自己。「王爺來了?請恕奴婢不能相迎之禮。」婉凝的話語淡淡的,似乎隱藏著些微的悲傷。


  床榻微微陷下去一點,是君琰坐在了旁邊。他看著婉凝的雙眼,已經被白綾覆住。而且他也聽說,君顥已經讓元易斌進宮,親自為婉凝治眼睛了。這樣最好,他的心裡,也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但只是,多日不見的婉凝,似乎瘦了許多。憔悴的面容,削瘦的身子。讓君琰的心兒一動:「小凝,皇兄怎麼沒來看你?」「皇上在忙,」婉凝掩飾住內心的悲涼,笑著道,「王爺也知道,皇上還要操心西戎之戰呢。」


  自從上次,東麓戰敗西戎。朝中在君琰的帶領下,無不叫嚷著「復仇」。好在陳書閣力排眾議,與君顥站在了一起。這其中付出的代價,就是失去了最愛的女兒——萍貴人。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君顥將兵符的另一半交給了陳書閣。沒有後宮妃嬪做後台,君顥更加信任陳書閣。這也是婉凝,為打消君顥的疑心。才會讓萍貴人與陳書閣斷絕父女關係,一切以大局為要。


  不管怎樣,在家國大事上。兒女私情變得微不足道,這一點也是婉凝在雙目失明后。才漸漸的明白了,一切感情在朝政上,像是極易破碎的琉璃盞。經不起時間的考驗,空剩下悲哀的嘆息。


  屋子裡的炭火,發出「畢波畢波」的聲音。君琰輕輕地掀開鏤空雕花籠蓋,撥弄了一下火爐里的炭灰。竟是忽然打了一個破噴嚏:「上次我著人送來的小銀炭,你怎麼不用?這炭火對你的身子不好……」


  「我讓纖雲,送去了正陽殿,」婉凝平淡的說著,可是每次說起正陽殿的時候。她的心口,都會微微一疼。說好的有人替自己,照顧君顥的。為什麼,她的心還會痛?難道,她還在乎他么?


  婉凝不知道,就在自己說完這句話后。君琰手裡的籠蓋,竟是掉落在地,發出「豁朗」的聲響。顯然,他也是為婉凝的這個舉動,感到很是傷心。那是他的關心,她卻將這份心思,送於了君顥。


  當初為了要到小銀炭,君琰動用了宮裡所有的關係。才從庫房裡,要得一些小銀炭。儘管只能夠用小半個月,也算是君琰的心思。如今,卻被婉凝全部送去正陽殿,好比在君琰的心口,剜去一道口子。


  「王爺,怎麼了?」婉凝不覺坐直了身子,側耳傾聽君琰的舉動。君琰楞了一下,繼而笑著蓋上了籠蓋:「沒有,是我自己失了手……」「王爺就不怕,將來太后怪罪下來?」婉凝忽然這麼問道。


  怎麼會怪罪,太后畢竟是君琰的親生母親。倒是君顥非太后所出。「等到太后回宮,如果知曉小銀炭被用在正陽殿,不知要氣的怎樣呢。」君琰微微笑著,在婉凝聽來,總是一副淡然如塵的樣子。


  她很是欣賞君琰的氣度,總是處亂不驚,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仿若冬日的陽光,溫暖卻又關懷備至。但只是這幅笑容背後,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陰謀。這顆心思,很不巧,被婉凝很早就洞悉了一切。


  「王爺去了蓮香苑么?」婉凝忽然說起麗妃,總感覺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也許從一開始,麗妃和君琰,註定就是一個悲劇。一如萍貴人、薛梓若和元易斌,既然是悲劇,當初就不應該開始的。


  聽到「蓮香苑」這三個字,君琰的眼神,才會顯示出一點點的不同。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忘記麗妃,會忘記這個地方。卻在記憶的某個角落,早已烙下深深地印記。揮之不去。


  「麗妃娘娘有皇上照顧,」君琰口是心非的說著,卻在婉凝聽起來,是一句哀傷的回答。畢竟小公主在皇後手里,對於麗妃而言,是一個沉重的打擊。現在半個月過去了,麗妃依然在善光殿抄寫經書。


  要到何時才能夠結束,君顥沒有答案。婉凝也因雙目失明,無法前往探視麗妃。本以為君琰不會知曉,可是君琰在宮裡耳目眾多。又怎會不知麗妃的處境,他卻很狠下心來,不再去看麗妃一眼。


  「麗妃生活的很苦,」婉凝嘆息著,「半個月了,纖雲說,她還在善光殿……王爺應該對皇上說一聲,這樣對麗妃的身子不好……」可是這樣對麗妃而言,更是於事無補。因為君琰害怕,害怕看到麗妃傷心難過。


  北雁南飛,徘徊青天。老鴉聒噪,盤旋樹梢。北風呼嘯,攜卷塵埃。一樹梅花落紛紛,小徑蔭深深。這天重華宮裡靜悄悄的,皇后正整備睡午覺。卻聽得一陣笑聲傳來,不用猜,便知道是江苓嫣。


  記得上次見她,還是很多天前的事兒了。皇后還以為,有了伊芙,江苓嫣便心裡有氣,不會再來了。她懶散的歪在美人榻上,看著笑意盈盈的江苓嫣。便隨口問道:「苓昭儀這幾天不見,本宮還著實想念呢。」


  江苓嫣笑著走向皇后,飲了一杯暖茶,笑著開口道:「娘娘不知道,苓兒的母親才進宮。所以苓兒一直沒有過來請安,如今母親送來了家鄉的特產。苓兒想著娘娘,所以特來帶給娘娘品嘗的。」


  一聽說她母親帶了特產,皇后不覺微微抬起頭來。看著蝶兒手裡端著一隻果盤,果盤裡是三隻碩大的鴨梨。看著黃澄澄的,好像是垂下來的小燈籠。皇后頓時沒了興緻,慢慢起身道:「這不是梨子么?本宮還以為……」


  「娘娘不知道,」江苓嫣興高采烈的介紹道,「這是苓兒的家鄉,贛龍縣出產的梨子。個兒大,果汁也多。娘娘且先嘗一嘗!」她一面說著,一面便讓蝶兒端了梨子,遞到皇後面前。


  只見蝶兒用小刀,慢慢的切開了一小塊兒。然後親自遞於皇后,她看著誘人的梨子,不覺拿在手裡。輕輕咬一口,頓覺滿口生香。在這乾燥的冬季,梨子最是補充水分的。


  先前宮裡也有自己種的梨子,但卻是在北國。梨子多是沒有水分,如今這梨子。咬一口,便是甜在心坎里。皇後邊用手絹擦拭唇角,邊笑著道:「果然是好梨子,給皇上送去了么?」


  「苓兒想著,皇後娘娘嘗著好,苓兒才去給皇上送,」江苓嫣開玩笑著道,「不然,苓兒可不敢送去!」儘管是玩笑話,可是在皇后聽來。江苓嫣越發用心了,也不知道這兩天,江苓嫣在忙些什麼。


  「薛美人還好么?」皇后也是多日不見,想要問問她的境況。畢竟當初,薛梓若如今是被自己打壓下去了,她在錦祥宮,應該與萍貴人是惺惺相惜的。而且又是江苓嫣的人,只是不知,薛梓若如今怎樣。


  聽了皇后的話,江苓嫣微微笑著:「她染了風寒,正在錦祥宮裡調養身子……娘娘不必為此事操心,倒是那個伊芙公主。聽聞皇上要封她為妃,娘娘應該多多提防她才是……」


  是了,如今薛梓若已經不足為患。眼下當務之急,是要除掉伊芙才對。她轉而看著果盤裡的梨子,還有江苓嫣淡然的笑意。心裡已經明白了八九分,便慢慢說道:「苓昭儀,你的心思,本宮應該猜到了。」


  「聰明如皇後娘娘,」江苓嫣放下手裡的茶杯,走到皇後跟前,低聲道,「只要娘娘一聲令下,苓兒自當輔助娘娘,除掉這個假公主!」「本宮很早就有此心,」皇后淡然道,「咱們唯有,待皇上離宮之時再動手……」


  模糊月色,映照在寬敞的長春宮。蝶兒沏了杯茶,遞到江苓嫣手裡。又去收拾床鋪,睡的很溫暖。卻在江苓嫣看來,分外清冷。自從婉凝入宮開始,她便很少落轎侍寢了。


  有三個月了吧,三個月,是九百多個日日夜夜。江苓嫣苦苦守著孤獨的長春宮,開始理解當初薛梓若的心。當初聯手皇后,苦心對付薛梓若。如今失去了一個競爭對手,她卻覺著有些孤獨。


  對於薛梓若而言,江苓嫣自然不會放棄。她的目標是后位,自然要聯合薛梓若對抗皇后的。可是她知道,眼下是要除去伊芙。無暇顧及此事,唯有等到君顥離開皇宮,才可毫無顧忌的下手。


  走到窗子邊,看著凄冷的月色,她只覺著世事無常。不知道君顥在想著什麼,也不知道君顥何時離宮。忽然,她竟是想到了婉凝。自己的那個表姐,不知為何,她覺著婉凝對於她,威脅小了許多。


  也是很多天,未曾見到了婉凝。聽說婉凝雙目失明,而且行動不便,就住在正陽殿的暖閣。梁王君琰也時常進宮來看她,這些小事不論真假。江苓嫣似乎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那個后位。


  也許是時日久了,就會淡淡的忘卻吧。可是江苓嫣想錯了,她只是暫時放下了對婉凝的恨意。等到伊芙慘死,薛梓若賜死,皇后被廢的時候。她才漸漸地看清楚,皇后的位置,依舊是留在婉凝哪裡。


  她一直記著君顥的那句話:「自朕之始,不再冊立皇后之位。」這句話,就是對江苓嫣的一個警告。像是一個沉重的打擊,江苓嫣費盡心機,卻是得不到那個高高在上的后位。


  「蝶兒,你去正陽殿看看燕婉凝,」江苓嫣想要弄清楚,那些結論,到底是真還是假。儘管現在的婉凝,處於劣勢。蝶兒答應了一聲兒,便要出門去。不料重華宮的侍女,忽然走了進來。


  她對著江苓嫣行了一禮,才慢慢開口道:「皇後娘娘讓奴婢告訴昭儀,才剛太后已經回宮了。昭儀明天去請安便好……」什麼?太后回宮了?怎麼還不到冬至,太后竟然提前回宮?


  「你可見了太后?」江苓嫣很想知道,這個太後到底要做什麼。還是,更為確切的說,太后在等什麼。侍女搖了搖頭:「奴婢尚未見著,只是傳了皇後娘娘的話。昭儀明天,就可以見到太后了。」


  還真是奇怪呢,蝶兒見江苓嫣怔怔的站在窗前。不覺說道:「娘娘,夜深了,趕緊休息。明天去重華宮看看,不就知道了?」「皇上準備什麼時候離宮?」江苓嫣忽然問了一句,這個消息,是她從其他小太監口裡得知的。


  「奴婢也說不好,」蝶兒道,「上次說是今天,可今兒皇上還在正陽殿的。娘娘怎麼了?哪裡不對么?」太后忽然提前回宮,君顥卻是要離宮。還有,梁王楚君琰日夜進宮,說是探視婉凝來著。


  一切,似乎每個人都在醞釀著一個陰謀。「下雪了,」蝶兒忽然指著窗外的月,奇怪道,「怎麼還有月亮?這雪下的奇怪呢……」江苓嫣不覺往外看,雪花紛紛揚揚,下的酣暢淋漓。只是明天,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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