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自殺式襲擊
有了座上賓的金家人端茶地端茶,做飯地做飯,沒人在意最後的跟班。齊子默老神在在的模樣她見怪不怪,但白皙男孩無隔閡地融入「三方會談」,讓她不僅感嘆這個世界是怎麼了。成了局外人的她無可奈何地回房間躺著屍。
「金澤都出馬了,還讓這傢伙進了門?」床上不知何時多了個短髮圓臉妹,撲上床的彈性將金泰妍完全轉個身。
金泰妍無氣力地揮揮手,不想跟妹妹多解釋,指著門外。
金夏妍順著未關嚴的房門一瞥也不覺得奇怪了,那隻忠心耿耿的金澤正圍著端坐的齊子默拚命搖著尾巴求關注,就差拱手作揖了。
「怎麼?你討厭他?」難得見到一個不被美色迷惑剛正不阿的明白人,金泰妍為自家老幺驕傲。
「討厭到算不上。」金夏妍轉了轉口中棒棒糖的朝向。
「但也不想與這種人有太多瓜葛。」
「呵…」金泰妍悶笑,點頭示意老幺繼續,她在認真聽。
「他們這種人吧,能量確實大。但有時候能力反而最小,往往身不由己的。不愛他就為了圖錢反而是最好的,他想起你時去陪下,其他時候就拿著錢到處瘋就行了。愛他就慘了,不僅要照顧老幼,還要想他過得怎麼樣,萬一工作不順還要替他心憂。他們工作不順可不是罰款和扣獎金什麼的,身敗名裂是分分鐘的事,前段時間的風波,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這種男人什麼見不到,得不到。你確定他會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只怕挑花了眼!呵,男人。」
「所以你沒事還是給徐賢歐尼吹吹風,讓她別迷陷男色太深。」
「精彩,繼續!我都快被你洗腦了。」金泰妍淚眼朦朧地捂嘴打著哈欠。
「高中生就是高中生,領悟不了高貴思想,還不具備謙遜的態度。從某些層面來說,你找得這個「小白」確實適合你這種沒內涵的女人。」金夏妍終於體會到母親小時候教自己算術時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最重要是自己沒藥可救的歐尼還毫不在乎。
「好吧,我親愛的忙內!再次恭喜你破格被那個什麼……大學錄取了,歐尼後半生就指望你了。不過要有點禮貌,你口中的「小白」比你年長几歲,所以用尊稱可好?」金泰妍扒開妹妹小粗腿,起身要出去。
「歐尼,你除了唱歌其他事情能不能長點心,你還真把人帶回家了?」金夏妍一時激動沒怎麼收斂聲音。
金泰妍慌亂地往外張望,還好外面依然談笑風生。
她關嚴門,低吼道:「小屁孩,你到底要幹嘛!」
「你玩得會不會太過分了,還玩到家裡來了!你不知道阿爸什麼脾氣嗎?萬一他認定了怎麼辦。你看他那個樣子是能照顧你的么?」
「別跟我說你照顧他,你是什麼鬼模樣我不清楚?台上風光,台下智障。我以為你就過過癮就各走各的,沒想到還體驗上癮了是吧?你是不是一個人呆久了憋成女變態了啊!這是病,得治。」
「給你臉了啊?這麼跟你歐尼講話。」金泰妍捏住妹妹圓臉使勁捏著。
「哎呀,正面回答問題,別動手動腳的。」金夏妍掙脫不開,就用腳往自家姐姐臉上招呼。
金泰妍嫌棄地推開她的腳丫子,「小屁孩,等你正式進了大學談了戀愛再來對我指手畫腳好吧?」
「我沒談過戀愛也不會比你瞎。」
「行了行了,帶回家走走過場的,阿爸都看出來了!你別瞎摻和了。」
金夏妍聞言不再掙扎,雙腿歡快踢動慶祝。
金泰妍狠狠拍了下她還算結實的小屁股:「起來吧,小屁孩。」
「你好意思說我,我才17,還在發育!有些老女人就不同了,半隻腳都邁入三十了,還小胸小屁股的!要不是那張對男宅有點吸引力的臉哦,嫁不嫁地出去還是個問題,怪不得對男票要求那麼低。以後好好孝敬爸媽,感恩他們的鬼斧神工。」
金夏妍的伶牙俐齒還沒結束,拉著門鎖繼續批道:「最可恨地是還心狠,前腳甜蜜帶回家,後腳無情說拜拜。簡直比歐巴那個女朋友還……」
自知失言的金夏妍趕緊閉嘴轉門鎖。
「你敢出去試試!」金泰妍握住妹妹的手,嚴肅問道:「歐巴到底怎麼回事!」
「就是歐巴被他女朋友甩了,其他不知道了!你想知道去問哦媽去,我也是偷聽到的,別把我賣了就行。」
「不可能!」金志勇與女朋友大學認識,相愛7年,去年金父金母還專門去首爾看過這個準兒媳婦,很是滿意,也就相當於見了家長,怎麼可能說散就散了?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七年之癢沒聽過么?」金夏妍不屑地癟癟嘴,「你這個還不是算見了家長,照樣還不是說扔就扔,有區別么?呵,女人!」
金泰妍沒功夫再跟她胡攪蠻纏,直奔廚房。
本以為大女兒來幫忙的金母聽清金泰妍直截了當地發問很是失望,拿刀將她隔遠了點:「問這個幹嘛?快把豆腐端出去。」
「哦媽!」
「哎,一個比一個不省事。」金母無奈承認,「應該是,我們沒敢問。你阿爸說不准我們過問,千萬記住。」
毫不知情也就算了,現在知道情況還裝作沒事發生那就不是親妹妹了。但是父親禁止過問肯定有自身的道理。
或許可以旁敲側擊下那個男人,不過他是怎麼跟歐巴產生聯繫的?
「軟軟?」
「啊?」
「齊子默XI喜歡吃什麼?」
「牛肉拌飯!」
金母隨便一問,金泰妍隨便一答。
母女倆眼對眼楞了幾秒鐘,「是嗎?」
「嗯!聽小賢說過。她經常在宿舍反覆不停地講這些,煩都煩死了!」
「哦!小賢變了好多。」
「是啊是啊,女人墜入愛河了嘛!」
「還有,那個牛肉與飯要分開裝。」
「分開?牛肉拌飯?」
「也是小賢說的,呵。」
「……」
美其名曰「三方會談」實際上除去客套的水分,也就是一支獨秀。
金父本就不善言辭,除了禮貌招待官方語句外也聊不出來什麼新鮮詞。再加上來當聆聽者的齊子默回應簡潔明了,剛開場就有了要落幕的前奏。還好有個自動找存在感又符合其上門身份的人大包大攬,將一切都代勞了,避免了所有人的尷尬。
「據宋經紀人事後回憶,調試設備時,唯獨齊會長nim察覺到升降梯上怒那的情況有些不對勁並給予了提醒,但他沒慎重對待。還好齊會長nim一直緊緊關注著怒那的情況,關鍵時刻反應迅速,在怒那掉落舞台之前不顧危險用雙手硬生生地接住了怒那。這樣怒那才只是受到了驚嚇,毫髮未損。相反,聽說齊會長nim雙臂倒是休養了好一段時間才痊癒。」
來回端菜的金泰妍聞聲偏頭,視線從下往上小心挪動,最後停留在齊子默修長的手臂上,活動自如,未發現任何異常。
齊子默因救自己受傷的事從未有人說起過,小賢隻字未提,允兒也不可能未打自招。自己出於矛盾戒備一直未正式道謝,連信息都未編輯過好像是真的過分了。她大著膽子提高了視線,剛好碰上齊子默揭開茶蓋,水霧隔斷了目光的清晰交流。但她鬼使神差地就認定對方能感應到,將謝意與歉意融進了一個抿嘴淺笑。
水霧飄散,那個男人微頷首,接受了。
「怒那,我來幫你吧!」
「不用,你先上桌吧!」金泰妍低頭撤回被擋住的目光,「阿爸,開飯了。」
「齊子默XI,請上座,嘗嘗孩子他媽的手藝。」金父「搶」過齊子默脫下的西裝外套,
熱情招待其上了桌。去門口衣架的路上剛好碰見叫妹妹出來吃飯的金泰妍,順手遞給她自己轉身去拿酒杯了。
金泰妍拉了拉外套衣袖,墊腳準備掛上門口衣架。轉念一想,又放下手,用身體擋住衣服回了自己房間。
眾人預開飯,金泰妍發覺歐巴並未出來。不顧父親的眼神制止,去敲響了金志勇的房門。
「歐巴,吃飯了。」門內一點動靜沒有。
「你哥有事做,別打擾他。」
「歐巴,齊會長來家裡做客了。你出來見見吧!」金泰妍急中生智地喊道。
還是沒有回應,正待金泰妍打算放棄的時候,門咔擦一聲開了條縫。再次出現的金志勇整個形象沒有大的改變,但至少揚起了那厚厚的劉海,兩隻不小的眼睛露了出來。
他走到齊子默旁邊唯一的空座,對齊子默鞠了個躬,緩緩坐下。接過妹妹遞過的碗筷,死板地坐立著,很是拘謹。金泰妍甚至感覺金志勇有一絲畏懼。
「齊子默XI,我敬你一杯,感謝您前來作客,感謝您對我們家泰妍的救……,保護!」知道齊子默要開車,金父也沒強求他喝酒,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燒酒,一飲而盡,誠意十足。
「對對,還歡迎小邊前來作客」金母接過話頭,「嘗嘗這個牛肉餅,勁不勁道。」
「嗯,嗯,很好吃。」白皙男孩嗚咽回應,「謝謝伯母,我會好好享用的。」
「那就好,真是乖孩子。」金母當然不會忘了主客人,單獨端了一盤炒牛肉與一蠱蒸好的米飯。
「齊子默XI,臨時倉促也不知你的喜好,希望你喜歡。」
「有勞了!」對於正不知如何下筷的齊子默這份飯菜非常及時。
金父小聲質問孩子他媽為何這麼不禮貌,桌上那麼多菜卻單獨弄一份出來。金母下巴點了點大女兒的方向,早就有所準備的金泰妍低頭刨飯。
大女兒刻意的躲閃隱隱透露著蹊蹺,再次看了一眼正常又顯得不正常的白皙男孩,金父若有所思。
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金夏妍覺得有趣極了,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平凡家庭也能上演「最後的晚餐」,果然藝術來源於生活。
金夏妍的輕笑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哦,忘了向您介紹,這是泰妍的妹妹,小九歲!剛被高麗大學破格錄取。」
「那很厲害!」齊子默不吝稱讚,「你好,我是齊子默。」
「您好,您好,我是金夏妍。」當正面感受到巨大氣場時,金夏妍沒了之前長篇大論的鎮定。受寵若驚地回道:「在您這位大教授面前,這些簡直不堪一提。況且我們家最厲害還是我歐巴,全州第一考上延世大學的。那才叫……」
「我吃飽了!慢慢享用。」一直悶聲的金志勇站起離席,徑直出了家門。
「您見笑了,孩子還不成熟,最近遇到了挫折,有點沮喪。」金父賠笑道。
齊子默表示理解,目光有意無意轉到白皙男孩身上:「年齡到了不一定代表懂事了。」
「是啊!我就是這樣!」白皙男孩舉手贊同。
仇恨的力量是巨大的,踏出上梁山的第一步就代表斬斷了後路,那何來的彷徨與畏懼。
「我之前就是因為不懂事,冒犯了齊會長很多次,也惹怒那生氣過很多次。還好齊會長大人有大量不與我計較,還願意給我指點。我後來模仿,學習齊會長,成長了很多。怒那很喜歡我的改變,真心為我感到高興。」
坐在白皙男孩旁邊的金夏妍嫌棄地遠離了些,湊到姐姐耳朵旁:「歐尼,你不會也找的也是個變態吧,怎麼聽著像往自己頭上戴綠帽子的感覺呢?」
本就憋著火的金泰妍沒好氣地頂開妹妹,桌下一腳不留情地踢了白皙男孩一腳。
精彩遠沒有結束,白皙男孩現在哪兒還在乎金泰妍的反應。
「齊會長,您的黑色風衣在哪裡買的?我覺得您穿著特別有氣場所以一直想買一件,但是找了好久也沒匹配到相似的樣式,感覺像定做的。不過上次泰妍怒那急性腸胃炎住院的那次,就是怒那生日那天,陪床的椅子上面有件很相似的大衣,但是不知道是誰的,很遺憾也沒問到在哪裡買的。只好今天問您了!」
「對了,怒那,剛才踢我做什麼?」
「軟軟,你怎麼又住院呢?」
「金泰妍,你到底多少事情瞞著我們!」
「孩子他爸,這麼大聲做什麼,孩子也不想我們擔心!況且還有客人在呢。」
金父深呼一口氣,用手連指幾下,秋後算賬的意思很明顯。
被送上焦點的齊子默倒是反應最輕鬆的,鼓勵地拍拍白皙男孩的肩膀:「有進步,幹得不錯。」
「感謝老師的肯定。」白皙男孩的笑容終於顯露出了得意。
嗡嗡嗡,手機震動截斷了兩人的友好交談。
齊子默看了下號碼,站到陽台接通。
「子默,明天回來吃頓飯。」電話傳來中氣十足的聲音,想必不是老人身體出了問題。
「好!」
「早上十點,紫金閣。」
齊子默愣了下,「知道了,爺爺。」
金父聽聞齊子默要離去,也不好多加挽留,起身相送。
等待這個機會許久的金泰妍踴躍上前:「阿爸,我送齊會長吧。」
「你送像什麼話,回你房間去。」
齊子默並未因之前的古怪氣氛,迴避什麼,如常與金泰妍告別:「感謝招待。」路過白皙男孩時,他將接電話之前要說的話補充完整了:「你的感激之情我收到了!但是要注意時機,別因為不必要的複雜心思將一些無關的人、事來耽誤你的好事。有些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比如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那豈不是很遺憾?」
冷汗落下的速度快於笑容,被蔑視的屈辱,因三言兩語而下意識恐慌的羞愧難當,白皙男孩內心再次陷入了煎熬。
齊子默停步在電梯口,避免金父的遠送。
「招待不周,請見諒。」
他明白金父難以啟齒的柔弱之處,主動提及:「金泰妍的哥哥多少歲了?」
金父欣喜齊子默的善解人意,惆悵兒子的高齡:「29歲,叫金志勇,這孩子……」
「應該是抑鬱症。」
「抑鬱?抑鬱症?不會這麼嚴重吧?我以為他就是受了打擊一時間沒走出來。」金父聽過這個病,好像會自殺什麼的,他是擔心兒子的狀態但從來沒認為兒子會脆弱到輕聲的程度。
「有機會可以藉助下心理醫生的力量。」出於同情,齊子默沒有坦白全部,不忍再給予這個父親更多的心理壓力。
「這個我嘗試過,但是志勇他非常抵觸。現在連我們這些家人都不願意接觸,包括他以前很親昵的母親。不過今天好像對您有點特殊,有個不情之請,能否請您有機會幫忙點化下。這孩子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甚至比泰妍都讓我放心!」
不知是年齡大了還是戀愛後遺症,齊子默越來越感覺自己理性與感性比重發生了遷移。面對伸過來的枯槁雙手,實在無法對那份祈求斬釘截鐵地拒絕。
「看造化。」
世界以痛吻我,我卻回報以歌。
齊子默識人不少,出世的靈魂歌者恕他無緣相見,好在無所求的小愛倒是不罕見。大愛普眾生,小愛福家庭。後者體會得算是貼切,前者或許就活在大爺爺給他講的英雄事迹里,掃墓時以作緬懷之用。
齊子默並不會因為偉大父愛的反襯而對娃娃臉,也就是金志勇的怪異有所偏見,畢竟在他對人性的認知上,可接受的範圍比常人寬了許多。某種程度來說,金志勇的行為不算稚嫩,雖然僅僅只呈現在他的個人世界里。
「要我說聲抱歉么?好像打擾到你了。」躲你的人三顧茅廬也是白費力氣,等你的人轉身便能看見。齊子默上車的必經路線,公路旁的涼椅上坐著一個本該遠離人群的人。看來只要是沒死的人都有想法與慾望。
「……」金志勇張了嘴,但是含糊地根本聽不清一個字,齊子默也不在乎他說了什麼。
「不用假意內疚,你欠我的你家裡有人已經還了。這種模式你已經習慣了,不是么?」
齊子默解鎖了車,臨走前隨意問道:「冒昧問一句,你死也死不了,活也不敢活。明明知道自己卑微地可以被任何人踩在腳下,除了綁架親情你有沒有想過用其他辦法來維護你那骨子裡的自命清高?」
「哦,你試過跳樓。抱歉,我總是忽略你的英勇之舉。」齊子默自問自答地又轉了回來。
「你貌似無路可走了。」齊子默從口袋摸出一張簡潔的名片,伸在空中:「想要麼?」
「給我的?」金志勇謹慎地沒有絲毫動作。
「這兒就你一個人,不用像關門一樣確定三遍。」
「不過……」在金志勇抉擇之際,齊子默強調道:「接了就又欠我了。」
在齊子默的循循誘導下,金志勇沉思後起身伸出了雙手,緩慢顫巍。名片的耐心有限,即將完成交接時,白紙片輕飄飄地滑落,擦過他的指尖緩緩掉落在地,瞬間染上一層灰漬。
「再次抱歉,沒拿穩,勞煩你彎下腰。」
「想好了,聯繫我。」
奧迪車絕塵而去,留下一人一名片靜靜對視。
良久,金志勇勾下腰雙手捧起名片,擦凈灰塵,撫上名片那簡單又響亮的一串英文。突然無聲啞笑了起來,捂臉笑得不能自已。
他是釋放錯了情緒,卻有人為他彌補了。
樓梯間的陰影處,積攢的淚珠侵染進了西裝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