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
這是一個南北走向的村落,一條大路貫穿村子中間,從最南到最北估計得有兩里地。這麼長的村分為三段,上腰下。對,是腰,不是中,大概是因為說起來比較順嘴,腰營子。她家住在上營子尾。隔著兩條衚衕和一條東西向的路與腰營子分開又連接著。
村子道路東部的人們大部分都是幾家人房子排排座,門前一條衚衕互通。道路西面的居民很多挨著山根下,所以大部分是拐著彎兒的衚衕,他們住的更往山裡一些,地形更複雜些。
村東頭隔著一片地是一條南北向的河。在她七歲的前幾年還是有魚有水的,具體幾年她不記得了,只知道有過。後來除了她12歲那年因為雨水足又有了水之外,剩下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著乾涸的狀態,只有雨下的太大了,發個河,阻攔一下在離村三里地念書的孩子們放學回家。
這條河其實可以追溯源頭,就是在孩子們念書的那個村的上游的上游的上游,其餘再遠就不知道了,因為到這就沒有人煙了。據說在最上游雨水最充足的時候,誰誰家在自家灶坑挖出了泉眼。那個村落一直有魚有水,蘑菇也甚是多。
從這個村的大路往南走三里地,有她姑家和姨家。再走七里地,是另一個堂姑家。再向前走,這個村有她姑奶(他爺爺的妹妹)。這是她向南走過最遠的村落。向北走三里地是她姥娘家,是她年幼時去的最多的地方。
村的東面有一座山與村子隔著耕地遙遙相望。山叫前山,山上的松樹林能供給人們柴,蘑菇和藥材,后兩者是可以賣錢的。杏樹林的杏子可以賣杏核。離村最近的楊樹林秋天可以掃落葉留著冬天暖炕,還可以挖地摳(一種蘑菇)做菜吃,冬春刮大風吹下來的樹枝很好燒。即使有著還算豐富的資源,她家也是村裡最窮的。
村西面的山叫後山,後山除了耕地和稀稀拉拉的松樹林沒什麼好玩兒的,所以她也不是很了解。不過下營子的後山有很多酸棗樹。酸棗樹上有很多小刺,酸棗像石榴籽一樣大小長在這些小刺里。她在12歲摘過一次,她很開心,然後她覺得,一點也不好吃,是悲哀與憤怒的味道。
在她小時候山是封著的狀態,有專門看山的守林員,誰敢進山是要被罰的。
山具體是什麼時候解封的,她沒多大印象了。只記得大概在她七八歲時免除農業稅,她媽媽臉上的笑,和那些免費領取的退耕還林的杏樹苗。
那些杏樹苗在最開始被種了,後來被堆埋在她家西側的一個空豬圈裡。領苗的第一年還好,第二年她就不明白她媽媽哪裡來的不痛快。當她興奮的看著這些小苗,想要高聲的表達些什麼不明所以的情緒和話語,她媽讓她小聲一點,她不明白這是什麼丟人的事。
隨後她沒心沒肺的跑去山上看別人種樹。別人家大多都是一家出動,風風火火的挖坑埋樹,沒有孩子有空理她。當她被訓問你怎麼不幫你媽種苗,這麼貪玩兒不懂事的時候,她支吾著跑了。
她跑到自家地里,看著別人家的熱鬧,她慢慢滋生了羨慕與失落,還有一種莫名說不上來的羞恥。她悶不吭聲的悄悄回家了。不是她不幫忙,是她媽媽沒來。
她家總是特殊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