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無可避的劫
自從她以端木郡主的身份出現後,她的眸光安靜得將一切的美好都凝聚在其中。除卻她豔麗如畫的絕美麵容,昔日她的癲狂、她的似笑非笑、她的冰冷都像是在漸漸地消融。
可是她的溫柔平靜像是在期待著什麽,反而讓我隱隱有些不安。
“不好,詡兒。”端木郡主臉色微變,定定地看向了一側,說道,“有變化。”
不用她說,我已經聽到了數千鐵騎踏入山穀中的震動。不僅僅是一個方向,而是山穀前後,都傳來了毫不掩飾的千軍萬馬的聲音。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隱約可見盔甲在陽光下泛著冰冷的光芒。
“是徐洛颯的軍隊?”在嶽州時,我就一直疑惑為什麽嶽州三大府發生這麽大的事情,朝廷都沒有聲音。此刻聽到有軍隊前來,我下意識地就猜測是徐洛颯派遣的軍隊。
直接讓軍隊進入嶽州,我不由得讚歎徐洛颯手段之淩厲。
我的手纏繞上韁繩,不經意間微微皺了下眉頭。
可是,汐筠他們半路遭到埋伏、嶽州三大府中人被殺,都不像是一個、兩個人所能做到的,縱使出現了一個蕭嶽,也不能解釋全部的事件。當初唯一的猜測,就是徐洛颯不能對嶽州勢力的坐大熟視無睹,才會狠下殺手。那他大張旗鼓派遣軍隊而來,是想表明什麽態度?
難道……嶽州的事情與他無關?
隨著這個念頭浮現在我眼前,我的心頭微微一凜了,下意識地看向了端木郡主,聲音微冷:“你想說什麽?”
“這裏有兩方人馬。我們被夾擊在中間,已經來不及走了。”她麵色微白,眼睛凝視著我,說道,“他們一旦相遇,我們避無可無避。”
一旦相遇,避無可避。
一旦相遇,避無可避。
為什麽我會恍惚間,覺得這個場景,熟悉得讓我的心隱隱有些抽痛。
我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心底生出的寒意,蔓延到四肢。
像是誰的低喃,在我的耳畔,說著避無可避的命運。
詡兒,這是你的劫。一旦相遇,避無可避。
“詡兒,詡兒!”端木郡主拉著我的手,叫著我的名字。
我微微一笑,淡淡說道:“不用擔心。”我的手指冰涼,靜靜地眺望著遠方,說道,“他在上方。”
端木郡主的神情中閃過一絲疑慮,她下意識地微微仰起頭,沿著陡峭的山崖石壁往上看去,眸光微閃,隻是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我,眸光似悲非悲。
就如同我模模糊糊的記憶一樣,翩飛的箭羽從身後而來,隨著慘叫聲,剛出現的大批鳳棲國士兵紛紛倒地。
我隨著那箭羽的方向望去,山坡之上,清一色的白衣男子們執著弓箭,清冷而俊逸,俯瞰著山腳。他們氣宇軒昂,目光自信冷然,齊刷刷地張弓搭箭,箭淩烈地劃破空氣,射破玄色的盔甲,鮮紅色的血噴湧而出。
我緩緩地合上眼,嘴角無力地勾勒出了清冷的笑意,緩緩地念出那三個字:“輕羽騎。”
“是。”端木郡主站立在我的身側,靜靜地看著局勢分明的戰場,說道,“他們就是大名鼎鼎的輕羽騎。”
輕羽騎,是鳳棲國的軍隊。而這裏,是葉淩國境內。我恍惚間,已經明白些什麽。
嶽州,表麵上是三大府的事情,卻牽涉到了葉淩國、鳳棲國兩國。
我的手指輕顫,這幾日我身在段王府,當局者迷,竟然從未考慮過,想要將嶽州三大府勢力鏟除殆盡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輕羽騎一出,便意味著勝利。也意味著,嶽州風雲,與一個人有關。
南平世子緩緩地從樹後走出,喚道:“阿漣。”
端木郡主的身子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嘴角勉力勾勒出了淺淺的笑意:“殿下。”
我的右手將淩亂紛飛的發絲壓至而後,靜靜地抬起眼眸看向南平世子,嘴角緩慢地勾勒出了清冷優雅的笑意,說道:“鳳棲國帝王前來我葉淩國,所要的,不僅僅是嶽州這麽簡單吧?”
那一玄色麵具遮住他的半張臉,卻遮不住他輕揚的嘴角,慵懶隨意,他握著一把普通的折扇,輕輕敲擊著自己的掌心,似笑非笑道:“詡兒。難怪連墨痕也誇你聰明。”
我的心猛然間抽痛了一下。像是有一把刀將結痂的傷口,一點點劃開。從原先的麻木,到逐漸的尖銳疼痛,翻開的傷口,是不忍碰觸的曾經。
我將垂在身側的手指收攏,尖銳的指尖嵌入掌心,帶來隱約的刺痛。我凝視著尹清霖,微微笑道:“平源王府並沒有出事,因為,”我的眸光微閃,“平源王就是你的手下。”
他的眸光微深,嘴角一勾,說道:“是。”
“滅將軍府與段王府的,也是你。”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我許久,那把扇子輕叩著掌心,“嘩”地一聲展開,笑道:“你覺得呢?”
我半闔上眼睛,輕緩地搖著頭。
這個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嶽州,已經掌控在了這個人的手中。
鳳棲國的帝王,傾顏公主的哥哥,尹清霖。
“哥哥……”是誰在呼喚,呼喚著這個永遠無法接近的男子,她的柔弱與無助,化為了低低的一聲呼喚,在歲月中零落成泥。
——
我雖然一心想要回去找墨痕他們,但尹清霖的部隊駐紮在了嶽州附近,沒有他的吩咐,輕羽騎紋絲不動。
他們雖然穿著的是尋常服飾,但各個氣宇軒昂,眉宇間自成英氣,抱拳客氣地攔住了我的去路。
“你們……!”心底的憤怒讓我幾乎失去理智,端木郡主及時趕到將我帶到了另一側。
“詡兒,這不像你。”
她平靜的話語並沒有讓我的心情有所改變,我輕笑一聲,眼底沒有絲毫的笑意,問道:“那我應該怎麽辦,身為葉淩國人,眼睜睜地看著鳳棲國蠶食著我國的領土,還要與鳳棲國的帝王把酒言歡嗎?”
“把酒言歡倒不必,卿若有興趣,可以上來與我共賞明月。”尹清霖一身玄衣,修長的身影在月色下平添幾許俊逸瀟灑,他眸光熠熠,似笑非笑,在山坡上不急不緩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