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纖雲弄巧，江月成雙（一）

  想來，離開棲木谷已有五個日頭了。江韻算著日子，出了棲木谷，她彷彿真的是一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秀才，外面的許多事情她都不知道，只能用少說話來緩解自己的尷尬。

  月見憐說，他們要往新州趕，說是他的師父在新州等他。

  江韻想著，自己很少能不用想事了，聽從他的便好。

  「韻兒在想什麼？想家嗎？」

  江韻被戳中心事，沒回答他，反問道：「月公子不想嗎？」

  「哈哈，家？我沒有家。哦，不對，是從前沒有家，現在有了。」月見憐笑道。

  「誒，韻兒，你能不能別總是叫我月公子啊，聽著怪生疏的。」

  江韻被他這兩句話噎住了，末了，說道：「月公子到是怪我生疏了，月公子不是也沒有告訴我自己的真名嗎？相比之下，我可是坦誠多了。」

  月見憐假裝一臉震驚地望著江韻，「韻兒真是冰雪聰明啊，這都被你發現了。」

  「好吧，其實我本名叫謝玄，玄之又玄。誒，要不然你叫我夫君吧，我喜歡。」

  江韻冷著臉道：「謝玄。」

  「哎呀，開玩笑嘛，別生氣。我想明日應該就能進城了，風餐露宿許久，韻兒可以好好休息一陣子了。」

  忽然，夾道的樹林里刮過一陣風。江韻和謝玄都警惕起來——有武林高手朝這邊過來了，這一路都沒見著人煙，想必是沖著他們來的。

  「姑娘，我去迎迎。」霜雪說道。

  「不，你不是他的對手，」謝玄說，「靜觀其變。」

  果不其然，一位身形魁梧的漢子攔在路的中間，一條毒蛇從他的袖子里探出頭來，略帶威脅地吐了吐信子。

  謝玄微微拉開車簾，雖早有準備，但仍不免心下一驚——太快了。一層細細的冷汗在他額頭冒出，他必須想到個脫身的法子。

  未等他開口說話，那漢子便道：「閣下慢行。鄙人奉命追查賊人行蹤，多有叨擾，還請閣下見諒。」

  謝玄聞言，鬆了口氣，看來他還不知道他們手上有他要的東西，或許，他也不知道是什麼？

  謝玄示意江韻不要出聲，他拉開車簾，跳下馬車。「這位兄台，不知有何事啊？我與我家夫人正準備前往新州去投奔親人，路趕得急，還望兄台高抬貴手，放我們一行啊。」

  那漢子大笑兩聲，走上前說：「鄙人家中近來失竊，丟失了一兩件寶物，得知賊人是朝這個方向逃跑，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不敢怠慢。」

  謝玄恭敬地擺了擺手，說：「那不知這位兄台是丟失了什麼寶物，也好叫我們明白些。」

  「你聽說過，幻花鈴？」說時遲，那時快，那漢子不知是用了什麼邪術，忽地一下，樹林子里，五毒俱全，蛇，蠍，老鼠，蜈蚣，蟾蜍從四面八方魚貫而出。

  謝玄卻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本能地躲閃。他知道，這是試探，用這種陣仗來逼得對手出招，真是好手段。只要不出招，他就不會知道這輛馬車裡坐的是誰，只要不出招，這劫就算躲過了。

  雖然他表面上沒什麼顏色，但他內心裡不免為江韻而擔憂，江韻會按捺不住嗎？要是她出招了，要怎麼辦？

  正在這時，一隻毒蛇爬到謝玄腳邊，謝玄一狠心，任由這隻毒蛇在自己手背上咬了一口。

  趁這良機，謝玄忙說道：「這位兄台，想來是這裡地處偏蕪，雜瘴叢生，毒物太多，想必是那賊人在這裡布下陷阱，正等你來呢。」

  那漢子冷笑一聲：「哼，這天下還沒有能夠毒得過我的毒物。今日我便不在這裡與你浪費時間，告辭！」

  說罷，一溜煙不見了人影。

  謝玄等到他真的離開后，才將硫磺粉撒下驅趕毒物。

  他快步登上馬車，急問道：「你們沒事吧？」

  只見江韻手裡拿了個燙熱了的銼刀，沒好氣地說：「手拿來。」

  謝玄沒聽明白，手便被拽了出去。江韻拿著銼刀，在他傷口上切了個十字，將毒血擠出，再撒了些纖花粉在上面。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給謝玄多餘動作的機會。

  謝玄無奈地笑了笑：「韻兒可真是我的福星，不然我這毒還不知道要到哪兒去解呢。」

  「可別折煞我，謝公子膽大包天，舌戰英武，才是人中龍鳳。」江韻一邊纏繃帶一邊說。

  謝玄湊近，盯著江韻的眼睛，問道：「你剛剛怎麼沒出手？」

  江韻動作停了一下，說：「嗯，你說靜觀其變，我便信了。」

  謝玄笑了笑，他看著外面的天色，說：「今晚又要委屈韻兒在這僻壤夜宿了。」

  江韻點了點頭，不知在應著什麼。

  郊外的樹林格外陰冷些，雖未入深秋，寒風依然刺骨。

  一行人找了個避風的當口安頓下來。江韻說自己想出去透透氣，便要霜雪留在這裡，獨自走到樹林里的一條江邊。

  江水暗暗涌動，江風瑟瑟吹響，江韻腰帶上的風鈴隨之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雖無絲竹管弦，但聲聲入耳，有似仙樂悠揚婉轉。

  江韻望著眼前之景，獨自沉思。

  夜晚是沒有顏色的，但天空的一輪明月卻給江水帶來一波光亮，江水中，月正好，粼粼波紋也給月亮帶來了些清素的裝飾。

  簌簌風鈴響，柔柔月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