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鬼狼之問
黃毛卻跟了過去，只見那個人的咽喉被龍山狼咬斷，早就斷氣多時了。六啞巴看著那具屍體，沒有說話，站起來看了一眼黃毛，扭頭走開了。黃毛看了一眼六啞巴，也蹲下看了一下那人的傷口。
阿偉剛才累得夠嗆，找個地方就睡了。六啞巴卻並沒有睡覺，這些人裡面，就數他年齡最大，一路折騰過來，他不但吃得消，竟然還能眼睛都不閉，看他身體乾枯，本以為他精神頭不濟，沒想到還能繼續支撐，這會子比誰的精神都足。
這麼一折騰，黃毛更沒有睡意了，他從守夜人的屍體旁邊站起來，直接走到六啞巴的面前，突然問了一句：「你一直都沒有睡？」
六啞巴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而且，你還看見狼咬斷了守夜人的喉嚨，是嗎？」
六啞巴還是沒有說話，又是一個默認。
黃毛又問：「狼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只有一隻？」
六啞巴頭都沒有抬，冷冷地回答道：「這個我沒看見！」
這句話明顯是假話，太假了，假到黃毛看著他，他一張五十多歲的老臉，表情都不自然。黃毛本想指責六啞巴說謊，但是，沒有開口，因為阿偉說過，六啞巴不肯說的話，怎麼都不會說的。
話到嘴邊，就改成了：「你看見龍山狼去咬守夜人的脖子，為什麼見死不救？」
這句話，在黃毛看來非常具有威懾力，但是，六啞巴的回答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鐵血得無情無義，又那麼理所當然。
「為了團隊死一個人是值得的！」六啞巴淡淡地說，口氣輕鬆得就像碾死了一隻螞蟻一樣，不帶一絲愧疚。
黃毛忽然從他的語言里感覺到絲絲的寒意，同時也意識到了什麼，這句話更印證了六啞巴分明是知道那條狼從哪裡來的，他也明明知道。
說自己沒看見那條狼是從哪裡來的根本就是在說謊，自己也知道黃毛知道他在說謊，但是他對自己的謊言毫不在意，甚至做好了以沉默應對黃毛隨時揭露他謊言的準備。
黃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瞪大了眼睛盯住六啞巴的臉看，他的臉什麼表情也沒有，似乎守夜人的死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六啞巴向後仰了仰，略帶困意地說：「至少守夜人用他的死，告訴了我們棺材塘的可能出口在哪裡！」
「可能，僅僅是『可能』兩個字，你用一條人命去換？」黃毛也理解六啞巴這樣說的目的，只是眼睜睜地看著同伴被一條狼咬斷喉嚨，無動於衷他還是很難做到。話雖這麼說，但對那個守夜人太不公平了，黃毛一下子覺得連站在六啞巴的面前都感到害怕。
其實，大家掉到這裡的時候，黃毛就知道這裡是一個陷阱，大家基本上死定了。一個能困死一千多人的陷阱，三十多人肯定不在話下，一個也別想活著出去。
強烈的驚恐之下，能夠保持頭腦清醒的人並不多，六啞巴算一個，黃毛也算一個，或許只能算上半個，跟六啞巴比，他還是太嫩了，其他人算不算，就沒有人知道了，這些人活著出去的機會非常渺茫，六啞巴莫名其妙的興奮和感慨就是端倪，除了黃毛，別人也許都沒看出來。
「如果我和阿偉不是碰巧醒來，是不是也有可能會跟守夜人一樣的命運？因為你故意要放走那條狼？」黃毛問道，只覺得後背涼氣嗖嗖。
六啞巴沒有說話，又是默認了。
黃毛此時無法表達自己的心情，只好深呼吸一下，盡量裝成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回頭去看阿偉，他睡得正香，阿偉跟隨六啞巴多年，對他絕對信任。
就算六啞巴現在讓他往火坑裡邊條，他也絲毫都不會猶豫，因為他不需要理由，他一定相信六啞巴這樣做一定有理由，而六啞巴的理由就是他的理由。
這樣的人是不是比自己更幸福？黃毛有些不解地想著這個問題，雖然阿偉剛才差點就死在他最信任的人的眼皮子底下，這樣的信任值得還是不值得。
至少在阿偉的眼睛里，信任可以戰勝一切。可惜，黃毛沒有這個福氣。
接著他又問了一句：「你用一條人命，就是為了確認一下，這條狼進來和出去是不是一個洞口？你確定那是一條狼？」
六啞巴突然惱羞成怒：「你說的太多了！」說話的時候，兩隻眼睛里突然冒出了殺機。
黃毛並沒有害怕，甚至都沒有退卻，他盯著六啞巴看了一會兒，直到六啞巴勉強壓抑住了目光里的殺機，他才收回目光，終於嘆了一口氣，承認道：「好，我不問這些，反正也睡不著，能談點兒別的嗎？」
「你想問什麼？」六啞巴的話非常直接，他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個弔兒郎當的青年跟別人不一樣，完全迴避他的問題，事情只會更糟。
「傳說中消失的那支軍隊的事兒，是真的嗎？」黃毛鎮定地看著六啞巴，微笑著問。「我不太相信黃老爹的嘴，這個故事實在超出了想象！」
「是真是偽我也不知道，宿爺提到過這件事兒，有機會你問宿爺吧！」六啞巴突然變得非常不耐煩，拒絕回答，不過，他提供了一個非常難得的信息，宿爺知道這件事兒，至少六啞巴認為宿爺知道此事。
「那麼你認為是真的嗎？」黃毛依然咄咄逼人，他似乎一定要知道六啞巴的看法。
「你認為呢？」六啞巴突然反問。
「我還不能確定！」黃毛沒有料到六啞巴會反問，隨口回答道。
「我也不能確定！」六啞巴匆匆就結束了談話，他今天說的已經夠多了的了，這支探險隊里，沒有人能讓他說這麼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