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登基,林魚
旭日東升,南炎天明。
身穿黃甲的騎兵天不亮就在堪藍城皇城部署,龐大的軍隊十分威武震撼,彷彿即便是群山在前也能將其踏碎成塵。堪藍城的百姓時至今日也才真正看清了現如今堪藍城的軍力之強盛,心中油然而生自豪與敬畏。
一面面南炎旌旗環繞在堪藍城,閣樓與角樓上也插著旗幟,在晨光下迎風飄蕩。無數的戰車出現在牆頭,符文密密麻麻,像是天空星辰間的連線。
今日重重戒備,好偌大軍壓境。
南宮二字旗幟上依然在,而宮中稱帝的,卻不姓南宮。
這一個月來南炎兵馬亂,自南炎二分王欲圖加冠的消息傳出,整個南炎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中,南宮蝠原本才是這支統治了南炎的南宮軍的主人,而對於百姓而言卻毫無歸屬感。
南炎之前本就是中州的土地,為中州南部的三座陵,南宮軍南撤佔據后封國名南炎,南炎便被南宮軍統治十年,南宮蝠的身影卻從未出現過,相反在楊知過這二分王的管理下南炎欣欣向榮,因此此朝稱帝百姓雖無呼聲亦無抗聲,而是南宮軍內部起了暴動。
南宮蝠的忠信十年依舊,即便不知南宮蝠其下落也從未更改信仰,所以一時暴起。
暴動比任何人預想都要強烈,單單是南宮蝠的忠信本不足以引起這樣聲勢浩大的暴動,唯一的解釋便是武朝在暗中有所動作。
不過一切都不足以阻止楊知過稱帝。
鐵血手腕鎮壓,鮮血流淌在南炎之地諸多城池,雖依有叛軍在逃,而今的堪藍城依然一片安寧和嚴肅。
此時所有兵馬按部就班,鐵騎排成三排佇立城中各處,一支支長矛泛著冷光,刺著觀者的雙目,樹立在街道上,樹立在城牆外。
百姓們在閣樓上,在自己屋中偷偷看著這壓抑緊張的場面,靜靜等候著登基大典的正式開始。
南炎皇宮中一片肅穆,一面巨大的銅鑼屹立在皇宮金戈殿,南炎文武百官齊跪在地,南炎四分王除了三分王龔從龍不知蹤跡,四王熊凉劍、五王陳建都穿著淡黃色的王袍,站在了皇椅兩側。
一條三十丈長的紅血毯氈,自太和門一路連綿至皇椅前,毯氈兩側是數不盡的閉苞芍藥花。
時間流逝,陽光緩緩升起,穿過金戈殿,最終恰好將皇椅籠罩完全。
時辰已到。
陳建與熊凉劍相視一眼,對之頷首。
於此同時,一聲敲碎雲端寧靜的銅鑼聲傳盪,城中大軍一聲轟鳴,齊齊而動,整座城池都陷入了顫動之中。
「轟——」
鐵騎繞龍城!
接著,鼓聲如雨點激蕩,號角聲撕破晨曦。
一聲轟鳴之後,大殿門開,金光奪目。
一身煜金色龍袍的楊知過,在四位托著他龍袍的宮女的隨同下,開始朝著金戈殿走去。
所有的轟鳴與鼓舞人心的音樂,成了他的陪襯。他步伐沉穩,春風得意,面容上,也帶著一絲微笑。
踏入聖元境數年的他,元氣流淌,每走一步,廣場毯氈兩側的芍藥花便**綻放,四位宮女彷彿也感覺自己體態變得輕盈起來,心中的崇敬之意,不住地攀升。
自金戈殿望去,他似乎便是象徵著盎然之意,讓簇簇花開。
而從他動步開始,皇城中便在死人。
鮮血濺射在皇城外,洪流般的軍隊沖刷了城中每一條街道,每一聲殺喊聲都只能持續數息,便如同百里濤浪前的嘶喊,轉瞬湮息於洪流之中。
密謀已久的一次暴動便如此偃息。
今日會有叛軍作亂,不過終究沒有亂得起來。
宮女跪在了殿外,楊知過走入殿中,文武百官感受自己臣服的脊樑上彷彿陡增了巨大的壓力,那強大的氣場與威壓讓他們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楊知過治理南炎十年修為不展,殊不知已是天下巔峰。
他望著皇位數息,不知心中所想的是什麼,而後朝著皇位走去。
坐在了皇椅上,被陽光照得宛如一簇火焰。他眯了眯眼,看著正對著他的一輪金日,伸手,將其虛握在手。
四分王熊凉劍看著他,小聲道:「二哥,可以了么?」
楊知過微笑著看了他一眼,放聲道:「今日起,朕不再是你二哥,朕是南炎皇。」
熊凉劍頷首,低頭道:「是,陛下。」
「是,陛下。」接著陳建低頭。
「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接著百官齊鳴。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聲至皇宮傳盪出了皇城,所有士兵跪倒在地,所有騎兵下馬,跪向皇城,呼聲震天。
百姓們也紛紛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傳徹雲霄。
「平身。」楊知過示意百官平身,文武百官齊刷刷地站了起來。
楊知過看著他們,微笑道:「今日起,這南炎終於有了帝皇,有人不想朕稱帝,不過朕終究還是坐到了這裡,日後南炎太平,還需各位努力。」
百官齊刷刷低頭,「遵旨。」
……
城中還在高呼萬歲,百姓仍未起身,南宮旗幟依舊在,不過南炎,卻再也不屬於南宮蝠。
……
翰伊城是天下最繁榮的城池,這裡有著天下間幾乎所有東西,各個地方的珍寶在這裡皆有流通,城中的建築也是最為大氣奢貴,住在這裡的人一般都是大戶人家,不過也不排除在翰伊城邊緣地帶同樣有貧窮百姓。
翰伊城東郊有一片平壤,這裡稀稀兩兩才有幾家住戶,翰伊城每年對於這裡的百姓都有捐助,更是免除了此地的賦稅。並非是愛戴之意,只是翰伊是都城,不希望這裡成為翰伊城的污點罷了。
平壤處有一條小溪,溪邊樹林蔥蔥。這裡住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滿臉胡茬,身形卻沒有一點發福的跡象,反而如同二十歲男子般纖美。在這裡住了八九年,養了幾隻鴿子,每日依靠溪中魚兒為生,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附近的人也不認識他。
戶司的人多年前前來進行檢查,卻又發現他並沒有戶籍。
沒有戶籍便是意味者身份不明,一般而言都是重罪處理。然而這個人彷彿聾啞,根本無從調查,元師境的修行者前來查看也並沒有查出他有絲毫元氣波動,所以也不是修行者,所住的地段又極其窮困,也毫無危險性,想來是因為貧窮的流民,於是為其補辦了戶籍,便讓其回到原處自生自滅。
這樣一住便是八年。
南炎楊知過稱帝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最近幾日翰伊城中的百姓人人都在談論著件事。而他的生活一切如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他放生了他所有的鴿子。
今日一位年輕男子走到了他的住處。
他正在溪邊捕魚。
「請問是林魚林先生嗎?」年輕男子穿著白色衣衫,樣貌普通。心裏面有些忐忑,望著他說道。
中年男子回過頭看了她一眼,而後繼續抓著自己的魚。
「大布藍江上,百里血無痕。」年輕男子吟了一句,中年男子驀然回首。
中年男子神情平靜地看向了這位年輕男子,半響后才緩緩道:「好。」
一個好字,不知蘊含多少故事和凄涼。
年輕男子抿抿唇,又問道:「您是劍神衛劍嗎?」
中年男子沉默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年輕男子鬆了口氣,將手中信放在了地上,道:「這是情機處樞領毛國景讓我交給先生的信。」
中年男子看向了信。
年輕男子笑了笑,「無從知曉先生姓名,無奈只要送了此信便註定不能活,樞領給了我生命,死已無憾,生死已無關,便斗膽猜了先生名字,不知對錯,若是對的,便是榮幸,若是對的,很是開心先生未死。」
不等中年男子回答,說完便拔出匕首,抹了自己脖子。
鮮血流淌進了土地。
入夜之後,這位無人知曉從何而來的的中年,就此不知從何而去,宛如蒸發,天下間再無林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