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三枚銅錢引發的戰鬥
七月最數熱難耐,地處中州南方的渝南陵的一個小城韓楓城,其熾熱的溫度自然難當,然而所有的酷熱,都無法掩蓋下人們看熱鬧的激情。
「好!」
街道的青石路上散發著熱氣,天空還有烈日高懸。城中一條名為沐陽街的街道上,除了熾熱的溫度外,還有一聲聲叫好聲,隱隱間還能聽到細微的因震撼而吸冷氣的聲音,擾亂了蟬鳴。
街道上一間名為「潭藍派」的小門派其門外被圍得水泄不通。此刻這些簇擁的人們不顧汗水流淌,不斷地拍著手,連連叫好,看著這間大門內的練武場上發生的一幕,一個個顯得興奮至極。
這間並不寬大的練武場上,一個個十五六歲穿著門派統一服裝的少年少女面色都有些愕然,站在練武場的外沿十分錯愕地看著場間。
那位這般酷熱天氣仍然一身長袍的鬚髮老人神情更是陰晴不定,震驚之餘更是羞怒,蒼褶的手掌更是在隱隱顫抖。
場間一位面目清秀,穿著白色汗衫的少年對著身前那位趴到在地,面色滿是痛苦以及羞怒之情的少年作了一揖,顯得禮儀極佳,與之前出手時無情和暴力的他判若兩人。
「不曾想到閣下如此不禁打,隨便出了一手便倒下,只是既然如此羸弱不堪,又何必做出那些強大之人才敢做出的蠻橫行為?」
倒在地上的少年咬緊了牙根,面色羞怒而紅。
作為這間門派中的大師兄,十七歲的他自然也是修為最高者,赫然已經是生元之境,距離運元境而後進入化元境,成為元士只有數步之遙,更是作為韓楓城舉薦前往五大宗門的三人之一,卻不曾想就在保舉前往參加宗門參加考試的前一天,在眾目癸癸之下慘敗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手上,而少年的理由又是如此可笑。
少年口中的話語更是將他的驕傲狠狠摁在了地上,又像是一個耳光在他臉上火辣辣地扇過,他的所有臉面似乎都在此刻破碎。手扣緊地面,怒道:「王八蛋!你知道我是誰嗎?」
清秀少年面目不變,像是烈日下的一道平靜湖面,辱罵的話語未能掀起一絲漣漪,他看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少年,淡淡道:「無關乎你是誰,只卻取決於孰強孰弱,你欺凌王伯,我便欺凌回來,如此而已。」
「好!」人群中再度傳來一陣陣叫喊聲。他們知曉趴到在地的這位少年的身份,雖然並不高貴,但是是韓楓城最出色的才俊之一,是修行天賦最佳的一人,所以一向頗為驕傲,做了不少欺凌之事。大家都是早有怒意在身,不過作為韓楓城的未來他一直飽得城中大人物的讚賞,所以大家也不敢說什麼做什麼,不曾想今日卻有個少年來為他們出來一口惡氣,不禁無比暢快。
少年面目猙獰,怒掃了一眼門口的人群,像是要將他們統統記住一般,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清秀少年如春風般的笑了笑,在他怒然的目光中,緩緩向他走來。
「混蛋,你敢!」猜到了清秀少年想要做什麼,他面色脹紅無比,怒然出聲道。
在實力面前,所有的恐嚇都毫無存在意義。清秀少年走到他的身旁,然後蹲了下來,少年想要反抗,卻被他輕鬆地扼住了手腕。
「王八蛋,我可是城督大人欽點的送試人之一!」
他大罵道,卻發現自己根本反抗不了,臉色也就變得越來越難堪,而後看向了立在練武場邊緣的老者,大喊道:「師父救我!」
所有的弟子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做,最後紛紛看向了長袍老者。
察覺到愛徒們的目光,老者的臉色不由變得更加難看,自己最出色的弟子在自己門派內受這等侮辱,作為師長他也根本禁不住,奈何此時如此多雙耳目在場,他又怎麼可能破壞了比試的規矩出手相助?
老者最終強忍住出手的慾望,滿是憤怒地哼一聲,轉身離開了練武場。
「師父!」
少年看著自己師父離開,失去了最後支柱的他不由大叫著瘋狂地撲騰了起來,像是待宰的魚在案板做最後的掙扎。簇擁在門前的人們紛紛輕笑了起來。
「驕縱跋扈之人難成大器,還望好自為之。」
然而讓人難以想象的是,清秀少年從他囊中只拿出了三枚銅錢,說了這段話后,面色不變地向著那些門派中的弟子作了一揖,道:「麻煩諸位了,多有得罪。」
說完沒有再做任何停留,便起身離開。
還有些錯愕的人群自動分散,給清秀少年讓出一條路徑,少年默不作聲地穿過人群,沿著街道向著南方走去。一場堪稱韓楓城今年最精彩的一齣戲就如此快速的落幕,讓所有看客看著少年走在強烈陽光照耀下的青石路上的身影,目瞪口呆。
「找韓楓城最出色的才俊之一比試,居然只是為了三枚銅錢?」
「這位少年出自哪裡?為何之前從未見過聽說過?居然這麼輕易地就將生元境的王空城給擊敗了?」
「那是露蒙街的景陽,數年之前從外地來的,平日里做了不少好事,據說跟著一位老頭在修行。」
「沒有在門派里修行,只是跟著一個老頭?這個少年看來果然天賦極佳,氣度也過人,怕是人中之龍。」
「不管出自哪裡,韓楓城這種小城,每三年一次的五大宗門招徒,都只有三個名額,向來是以能力為尊,只怕王空城的送試名額將要不保了。」
人們看著少年背影,飽含欣賞地紛紛議論著。
「大師兄。」
眾弟子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自己還倒在地上的大師兄,連忙朝著他跑去。
「滾!」
人群的議論聲讓這位名叫王空城的少年變得更加的憤怒,也更加覺得沒有臉面,面朝著地面的他大吼一聲,將所有準備過來攙扶他的師弟師妹統統嚇住。
……
面目清秀的少年宛如自己剛才並沒有戰鬥過一般,看起來始終平靜,不過街道上並沒有人能夠發現他那抹眉眼之間淡淡流露出的輕鬆和淡淡的歡愉。
頂著炎炎烈日,穿過了一條條街道,走了大約半個時辰,才在一家燒餅攤旁停了下來。
賣燒餅的是位膝下無子的老翁,穿著一身樸素到了極點的灰色衣衫,面目和善,本來額頭上有著道道深紋,已經該收攤回家的他,一直站在這裡焦急地等待,看見少年平安無恙地走了回來才鬆了口氣,抓著他的手關切道:「景陽,沒事吧?我都說了不要去,才三文錢而已,沒關係的,你非不聽。」
景陽笑了笑,搖了搖頭,將捏得汗濕的三文錢放在了老翁被油煙熏得掌紋發黑的手上。
老人看著手裡三個在陽光下閃亮的三枚銅錢,嘆了口氣,道:「冒著大風險,只為了給我拿回三文錢,傻小子,下次不要這樣了。」
景陽看著老翁,再次笑了笑,道:「劉伯,這並非是三文錢的問題,這是人格的問題,仗著自己是送試人便強拿您的東西,他這種人缺少的並非是錢,而是為人的根本,需要教育。」
老翁滿是皺紋的臉頰不由柔和起來,看著景陽,笑罵道:「你這兔崽子才多大?說這種話?」
景陽摸了摸頭,笑了笑,道:「無關乎年紀。」
老翁輕打了他的頭一下,道:「你這孩子,就是太善良,總是喜歡幫人家,這樣很容易吃虧的。」
景陽想著自己的一些往事,一些不太願意回想的經歷,眼神變得淡漠了幾分,沒有回話。
老翁並沒注意到他的異樣,想到那位王空城的身份以及實力,不禁深深地擔心起來,他並沒有詢問景陽如何拿回的錢,而是擔憂地說道:「你要小心,那個傢伙可是送試人之一,城中很多人都非常看重他,擔心報復。」
景陽的眼中浮現一抹深意,像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潭水,然而這抹深意卻根本與老翁口中的是否報復有關。
老翁將最新鮮的一個燒餅從籠子里拿了出來,遞到了景陽手裡,一邊說道:「你呀,這個年紀居然就打敗了王空城那個傢伙,倒的確了不起,早日修鍊成元師,便是徹底的出人頭地,王伯也能沾你的光,不過這次破了你師父的戒出手,只怕回去待會要受到些罵了。」
景陽從王伯手裡接過燒餅,聞了聞,眼眸中不知為何有幾分感慨和不舍,咬了一口后這才沉聲說道:「一切都會好的。」
王伯將燒餅攤全部收了下來,景陽熟練地幫忙推著車子,開始向自己熟悉的街道走去,正午時分街道並沒有人,二人都略顯單薄的身影就這樣走在這空曠的大街上。
王伯看著四周這些變化了不少的景物,以及遠處的那座掛著「大武」旗號的角樓,有些感慨。
活了這麼一把歲數,他對於世事的變遷自然別有體會,當今大武當權,生活卻絲毫沒有好過十年前戰亂的時候,不免有些讓他這個見證了王朝更替的長者唏噓。
景陽的視線同樣在那座角樓,而後淡笑著搖搖頭,看向了前方的路。
好一片,大武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