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浮世若迷離,我真是醉了——第一章 俠!火?(下火?)
遍響回聲崗的鑼鼓聲漸弱,許多人已經聚集在了鎮子口的廣場周圍,這裡還擺放著原本要進行「演殛」比試的擂台,此時已經被眾多好事者當做了看台,蜂擁其上。擂台的右邊有個木質的一人高的簡易檯子,上面豎著一根旗杆,但沒掛任何旗幟,不知是用來做什麼用的。一個蜥蜴人,或者說人形蜥蜴穿著一種像是制式軍裝的衣服,一手扶著軍帽,一手插在腰帶上,搖著尾巴在眾目睽睽之下,晃上了木台。
風十二隻瞟了一眼,便似乎心中有了答案,於是接著吊著他那生無可戀似的眼神,繼續牽車向鎮子中心走去。遠遠的他已看到那邊的勾欄之上,無數面容姣好的美婦和小姐姐們在向自己輸送迷離流轉的眼波了。風十二心中有些感慨,最近,自從生日那天忘記具體招式開始,自己性子似乎也隱隱變得有些不同了,至於是哪不對勁,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像是一些小事,比如他雖然還是對新鮮事物很感興趣,但也可能見得世面太多了?又漸漸生出了不太喜歡湊熱鬧的,淺嘗輒止的習氣。而且最近似乎開始對於異性的關注與異性本身產生某種難以言說的強烈興趣,他很享受那種感覺,但以前並不是這樣的。有點想不通,所以只好簡單歸因為自己作為雄性動物開始真正的成熟了~
因為他目前的狀況似乎是大腦中某一塊或是某幾塊地方有些不通了,所以那些知識無法正常在自己的腦海中運轉。不光是腦海,身體經脈、肌肉、骨骼都有不同程度的阻塞或是異變,但以靈力內觀,卻不得其症,僅僅是他自己可以感受的到的。這些他沒對師父說,他覺得以師父的神通應該已經發現了,然而那天師父看過他之後,診斷的情況似乎和他自己的感受有些不同,他也便沒再說了。一來怕師父擔心,二來這種事冷暖自知,他也不是那種會為此較真的性格,畢竟當時一心想著能獨自下山遊歷,還在暗自興奮的狀態。
這樣想了一下,其實對於風十二那運轉速度比最快的動力車還要快幾十倍上百倍的腦子,只是很短的時間,他就注意到一些危險的信號似乎從四周混雜的人群中,明裡暗裡飄向了自己的身上。
木台上蜥蜴人行了個與回聲崗之野蠻赤裸極不相符的脫帽禮,這就好像是在狼群中誦讀詩經一樣,毫無意義的可笑,但下面卻沒有笑聲。氣氛有些緊張,有點像狩獵比賽或是「實殛」開始前的屏息凝神。
蜥蜴人接著說道:「今,我貴集團,又丟了一批東沙貨(從東方來,也就是從原人國來得貨,原人國在妖族的東面)。我貴主人大人心中甚憂,偏偏這沙匪狡猾的緊,尋他不到啊,聽說還有同夥協助接應,太亂!太亂!今,只好搖簽定命啦!對不住各位!」,正說著,有人承上了一支碩大的裝滿空竹籤的簽筒,蜥蜴人招手取過簽筒繼續道:「抓不到沙匪,你們刻簽吧!」隨手將簽筒擲向木台之下。嘩啦一聲響,人群先是一陣騷亂,待那蜥蜴人將帽子扣回頭上,再一擊掌,喊了聲:「一刻!」周圍就又復歸鴉雀無聲,這是限定時間的意思。
像是一根隨時可能崩斷的弦,沒有任何原人或妖獸發出聲響,卻有似乎能聽到那弦在無限繃緊的隱動之聲。
回聲崗沒有王法,只有金錢和慾望
回聲崗沒有天理,只有野蠻和最原始的力量。
回聲崗可以什麼都沒有,「黃蜥」和「黑蠍」在這裡就代表著金錢、慾望、野蠻,以及最原始的力量!
有人說他們背後的勢力是傳奇地下皇帝「葛大爺」和他的對手,有人說支撐他們的是原人與妖國王族的勢力,總之黃蜥與黑蠍就是這裡混亂中的秩序,又是這裡「秩序」中的混亂。
這兩大走私幫派實力強大到,在無論回聲崗還是喀喀洛什整條沙路上,他們想讓誰消失,誰就一定會無聲無息的被從這世界抹除掉,沒有激烈的格殺,就是消失,悄悄的消失。強大到他們想讓誰當上沙漠的皇帝,就算你是個懦弱無能的乞丐,你也會一夜之間變成人懼妖怕的,莫敢不從的殺戮魔王!
很奇怪他們是對立的,又很奇怪他們相安無事!
很奇怪他們無所不能,又很奇怪他們寂靜無聲!
在回聲崗短暫而又漫長的十幾年生命里,黃蜥與黑蠍很少發出聲響,但只要他們做出了動作,就一定會激起漫天的沙暴!像是黃泉也為之顫慄……
黃蜥與黑蠍已經太久沒有出聲了,久到如果不是風十二經過這裡,生活在這裡的,在血與火,饑渴與迷惘中掙扎的「修羅」和「惡鬼」們似乎已經忘了被真正的「閻羅」支配的恐懼……
好在,風十二來了……來得很不巧;來得很是時候。
對於這些早已在金錢與慾望中迷失自我的匪盜們,似乎早就在內心中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血洗回聲崗!不過像是簡單的洗了一次荷官手中的撲克牌……殺戮,令人麻痹,互相殺戮,是他們的救贖……
沒錯,蜥蜴人來自黃蜥,黃蜥們不屑於將自己真實的肉體完全化為人形,但他們穿衣帶帽,說話咬文嚼字,但卻狗屁不通。
搖簽很簡單,當黃蜥說自己的貨丟了,找不到,他們便會要所有人將自己的名字刻在竹籤上,然後搖出一支簽,這個人或妖可以活著,剩下的全部要死。沒有原因,也不需要結果,黃蜥可能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找回所謂丟失的貨。活下的人永遠不能離開回聲崗。三天後當所有的屍體被禿鷹啄食乾淨,下一批「淘金者」湧進回聲崗,那個活著的人會成為所有人的目標和靶子,殺死他的人,能做三天回聲崗的王!真正的說一不二的王!赤裸,原始……這是個誘惑,也是種詛咒!
蜥蜴人走遠了,消失在眾人視線當中。殺戮便開始,斧頭、與頭顱,利爪、與斷臂……一股腥臭開始在空氣中蔓延……
所以通常,沒有人真的去搖簽。說實話,黃蜥會介意嗎?只要有一個人(或妖)活下來便夠了,不能多,不能少,就是一個。
風十二皺了皺他線條清楚而好看的鼻尖,他走得路也很清楚,還是徑直向鎮子中心走去,偶爾抬手格擋或擊殺幾個或幾隻飛來或撲殺而來的廝殺者,他沒回頭,但靈能讓他清楚的看見了這裡的幾乎每一幕,在心裡……他輕輕嘔了一下,隨即又掛上了他深邃的眼神與迷一樣的微笑,他覺得自己在模仿拙先生,老師就喜歡這樣笑,一種充滿自信,但是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的謎一樣的微笑。十二不是有意模仿,他只是想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因為雖然早就聽師父說過這裡的一切,也見過不少的廝殺與搏命,但這裡的一切還是像一桿大杵重重的撞在了他的心尖之上。
這是一種被人支配的,沒有原因的「處理」。是的,處理,風十二想到了這麼一個詞。
黃蜥用一種手段處理了回聲崗。
看到這些人或妖無謂的做著這些動作,風十二覺得他們原人性或者妖性中的某些東西被處理了,他覺得有些厭惡,又無力的感覺。他聽說過殺戮是本能這句話,聽起來很黑暗,但今後他不在那麼覺得了。有時候,只是黑暗降臨了,僅此而已。
風十二走過一家瓦舍,那門前的姑娘不知是人是妖,本來帶著對他眼神的迷醉,差一點被飛來的鋼刀抹斷了頸骨,十二拉了她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又推走,一柄斧恰好從兩人之間飛過。至少這一刻,她的生命被延續了。
像這個藝妓一樣,商賈和匠人也都還繼續著他們的生活,搖簽與他們無關,「定居者」倘若沒被波及,那他們可以活下去。
一個小姑娘,四分之一秒前站到了回聲崗的鎮子口,身後是漫天的沙土,但姑娘一身紅裙纖塵不染,不知是否因為穿了大紅,姑娘看起來像是身後燃著火!姑娘很小,看起來不會超過十六歲,但她身材很緊實,甚至微微有些向外膨脹,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看起來白皙而透亮,她皺著微翹而好看的鼻尖,像是她的臀一樣有個剛剛好的弧度。不過十六歲的年紀,剛剛好,剛剛好像一把火,正要燃起;剛剛好像一股清泉般的熱浪,叫你心中的火也燃起!
十二最近喜歡上了姑娘們那種迷人的氣息與身段,儘管他算是個修行的方外之人,但他也還算在血氣方剛的年紀!他走在路上不會錯過任何一個好看的雌性動物,像在沙裡淘金,從畫展的俗品中篩選真跡!姑娘還沒到回聲崗,他便已經注意到了。他覺得像是在這讓人壓抑的白晝里的「黑夜」中,突然被什麼猛烈的點亮了!姑娘皺了眉,他便不樂意,於是把肉鋪前廝打的一人一妖遠遠的分開了,各自丟擲到很遠,那畫面有些大寫意。肉鋪里的屠夫對著他面露笑意,其實他只是看著嫌煩,而屠夫也是,只是他先出手了,屠夫其實用不著他,屠夫殺死過搖簽的倖存者,在這裡做過三天的皇帝!
小姑娘也看到了風十二,在心裡想著這小子有點裝逼!不過符合自己的胃口,至少他很聰明,在美女面前懂得要表現的輕鬆隨意,重點是他有這個實力。所以她決定先看一會,儘管姑娘本來很生氣。
風十二當然很聰明,他甚至沒有在看姑娘,他只需要靠感應靈氣。然後有些倦了,他便一口氣衝散了面前幾十個廝殺的對局,然後又有些累了,就一擰身,一墊步往一家歌館的紅瓦上飛去,乾脆坐在了那裡。他本來要走的,這畫面讓他非常不喜歡,但他決定再看一會。
小姑娘的視線尋了一周便落在他身上沒有離去,有點喜歡他的表演,下意識里想象與他過招應該讓人滿意!但看他忽然又坐下了,或許不開心,就又想回到了開始時的生氣!
是啊,真他媽氣人!早知道就看一眼畫師們製作的畫像了,但聽說這王八蛋比自己還要拉風、狂拽外加無人能敵,就拗不過那口氣……現在尷尬了,誰他媽知道他長什麼樣啊!?
姑娘心中越想越急,深吸一口氣,像是要把回聲崗的所有氧氣吸光,一挺胸,更膨脹了,氣噴泄而出,胸口劇烈起伏,「別他喵的打了!你們誰是風十二!給本……老娘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這麼喊的時候,她眼神卻還在偷瞄著風十二,她目力極好,隔著如此遠,依然看得到風十二「眼神殺」的成名絕技,然後她更氣了!他居然還給我裝!從頭到尾沒看自己!然後她覺得自己心跳的很快,奇快,很不由自主,很不爭氣!像是抽光了自己身上的十分之九的氣力,有點慌,有點沒主意……
剛剛還在幻想和對方交手,但感覺還沒開始,第一回合,自己就敗了,敗得一塌塗地!呸!這是什麼詞!
姑娘本來就紅紅火火,現在臉上更是掛了兩團紅霞,像是喝了幾十兩的「美人醉」,還有些像恍恍惚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