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狼
反正都睡不著了,王三小姐鼓起勇氣,「五弟,我,我睡不著,能陪我說說話嗎?」
韋岩給篝火添上些柴,一屁股坐在柴草上,「過來坐吧,今晚的月色不錯,明天大概不會再下雪了。」
王三小姐也不忸怩做作,挨著韋岩坐下了。「叫你聲『五弟』其實是姐姐高攀了,不知道五少爺大名如何稱呼?」
韋岩也不急著說話,緊了緊披風這才道:「羅,羅有寅」,卻沒有反問三小姐的名字,在古代這是一種禮貌,女問男沒問題,男問女就是對人家有別的意思了。
三小姐自然是知禮的,主動告訴他,「姐姐閨名叫素貞,今年十六歲,家中沒有兄弟,上面只有兩個姐姐,都出閣了,你呢?」
韋岩只是睡不著,第五六是不敢這樣跟他聊天的,他只想聽還不太想說,這時候不說話就是不禮貌了,「我十二,上面就一大哥,族中行五。」
「其實你真了不起,才這麼大,遇上事情一點都不怕,今天要是沒有遇上你們,家裡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以後還得拖累寅哥,都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
「不客氣,下面的路一起走一程吧,送你們到長江,後面你們可以坐船到廣州府。」
「嗯,我聽寅哥的,可明天能走嗎?這大雪封了路,咱們有傷的太多了,騎不得馬呀!車又走不了,怎麼辦呢?」
韋岩也沒有戳破其實是她家的人騎不得馬,「沒事,就停一天,我叫人給車都裝上冰床板,」他說到這裡還沒說完,遠處忽然傳來狼嚎,嚇了一跳,可緊接著就不對勁了,一陣密集的狼叫聲在呼應著第一聲狼嚎。這可不僅是嚇一跳了,王素貞嚇得身上顫抖一下子撲進韋岩的懷裡。
這真是要命了,可不是旖旎曖昧的時候,韋岩不解風情地一把推開她跳起身,從懷裡掏出個竹哨有節奏地狂吹。其實不用他吹哨了,白天遇上這麼大事,現在沒人能睡得沉,聽到狼嚎都已經醒過來。
遇上狼群這種事不少見,這也是為什麼白天的時候韋岩叫人把屍體和俘虜弄得遠遠的,死了幾十上百人,這血腥味是蓋不住的。冬天雪大,那些野獸都不好找食物,連野豬都吃肉,現在就看那百十來個屍首能不能夠狼群吃,要是不夠,這麻煩可就大了。
韋岩也對手下人進行過訓練,對付可能的野外危險情況,他們大部分都有預案,尤其是狼群,這幾乎就是最大的危險,能不能守住完全不在於人類,而是狼群的數量,要是在草原上,最大的狼群有上千的數量,中原地區不太可能,但事無絕對,明末這時候是小冰河時期,氣候寒冷,北方的食物短缺,狼群在冬天有南遷的現象。
不過聽回應的狼叫聲似乎還不太多,估計是白天就發現這裡有食物,只是狼的數量太少,沒敢出現,都回去組團去了,到了晚上出來嚇唬人類,大概意思是『你別動啊!我們搞點吃的就走』。其實狼也是很聰明的,要是晚上出現可能是它們沒把握得到食物,要是數量遠遠超過獵物,那是不會晚上出現的,肯定會在白天出動,給它們自己提供捕殺獵物的良好視線,所以韋岩並不是很著急,他的樣子是做給手下看的,傳訊示警、集合防禦,就類似於現代軍隊的夜晚緊急集合拉練。
他是雇傭兵出身,雇傭兵也是兵啊,只要給錢什麼活都得干,荒郊野嶺、城市鄉村、白天晚上、天上地下,韋岩就是用這一套來訓練他的小隊,沒有強大的凝聚力和默契地配合,他沒可能在雇傭兵界存活十多年。
有時候,真的是經驗等於戰鬥力的一半。韋岩也不直接指揮,就在邊上看著,手下的新人按照預案點燃了預設的火堆,三分之二人數進入防禦點,三分之一返身回去準備裝備,接著又有三分之一的人輪換回去準備,這是防備抵擋不住的時候好逃跑,要是誰都沒帶裝備和乾糧,那就準備好去死吧。
他對結果還是滿意吧,一共五六天的時間他填鴨似的訓練還是有點效果,至於時有發生的什麼著急摔跟頭、裝備拿錯了、背包散一地之類的小事情,以後慢慢練吧。
倒是這王素貞忍著害怕,也站在他邊上看著,讓韋岩對她有點刮目相看呢,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哈,至少比她那做進士老爺的爹強得多了,這樣的人值得韋岩拉她一把,為以後結個善緣。
廣州地區差不多是明朝最後淪陷的地方,不管是誰穿越過來,到了這都得做好逃跑的準備,人家的爹是去廣州做官,將來萬一用得上呢。當年他自己也是一手殺人一手給錢,滿世界的結善緣,結下了就是賺了,介紹客戶、提供支持、進攻逃跑、隱匿藏身,都是這些朋友在幫忙,沒有他們,做這腦袋別在褲腰上的買賣也賺不到錢,等著餓死吧。
「別怕,那些狼是奔著那些屍體來的,夠它們吃的就不會來襲擊我們,也還是要防備一下,天亮它們就會走的。」韋岩拍了拍王素貞的手臂安慰她一下。旁邊的小蓮兒嚇得差點都鑽到小姐裙子底下了,王素貞忍著跑回車上去躲起來的衝動,聽到韋岩的安慰也還是說話帶著顫音,「嗯嗯,我不怕,有你在,我不怕。」
韋岩聽她這麼說也笑了,有事你不找你爹找我幹嘛?大概是女人都這樣,千古相傳的『有事找老公』,這也不對呀,你比我大好不好,要不要老牛吃嫩草?
和他說的一樣,遠處傳來狼群撕扯和爭搶的聲音,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在幹嘛,吃人唄!不過是死人,這也夠嚇人的,所有人眼睛瞪一宿沒敢合上,也不對,車上那兩個小娃就醒過來聽了一會兒又睡著了,他倆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初生牛犢連老虎都不怕,怕你個狼崽子。
天一亮有頭狼的嚎叫聲,狼群就撤去了,還拖走了一些殘肢碎肉。大家都很疲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韋岩安排一半的人幹活,一半的人睡覺,午後的時候所有馬車都裝好了冰床板,就是雪橇板,大一些用到車上那種,雖然很粗糙,但能用、結實就是硬道理。另外,在午後出發也不是好主意,附近有狼這是沒辦法的事,再來一晚大家沒累死,也得被狼給困死這裡。
沒走出三十里路天就黑了,人困馬乏地只能安營休息。
所有流程照舊,王家還是派出王素貞帶著兩個丫鬟一個婆子在幫忙,王老爺王伯鯨可能是受點驚嚇,還嚇出病來了,讓一個晚輩主持這些事務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借著病就再沒露過面,這邊羅有寶也是有身份的,卻從不像個少爺身份的人,和大家一起幹活,幹完就去哄那兩小娃,忙裡忙外的跟個管家婆子似的,還挺快樂的樣子。
看著他憨憨的笑容,韋岩深深地感悟出倒霉的羅有寅和他大哥的感情,在心裡對自己說「從今天起,你就做我心中的燈塔吧,讓我在這茫茫的世界上不會迷航。」
王素貞端著杯熱水,站在韋岩的側面,凝視著他,這是一個濃眉大眼瘦腮的少年,目光堅毅而深邃,蜷著一條腿坐在車轅上,一隻手立在膝上托著下巴,如果是現代人馬上就會聯想到那著名的雕像《沉思者》,而王素貞也沉醉在這靜謐而深遠的意境中,越沉越深。
還是韋岩叫醒了她,「素貞,你有事兒嗎?」清醒過來的王素貞有些臉紅,「給你送些茶,打擾你了。」韋岩前世的女人不是洗白白送上門剝光光的,就花錢的那些浪啊浪,還真不懂女人心思,也幸好他不懂,但有那些失陷在感情里,然後死在床上的雇傭兵也真的不在少數,那都血的教訓啊,所以能讓韋岩放心睡在身邊的女人只有吉田由子和藤原櫻,連那個出身德國G9反恐部隊的讓娜都不行。
不說這些有的沒的,這時的韋岩對她笑了笑,伸手接過那隻茶碗,「嗯,冷熱正好,謝謝。」王素貞順手捋了一下頭髮,將落下的碎發別在耳後,恬恬的一笑,「那你慢慢喝,火上還燒著熱水,一會兒再給你續水。」
接著她更忙了,給韋岩一會兒送喝的、一會兒送吃的、一會兒送毯子,把第五六的活兒都搶過去,讓第五六都慌了,少爺對她說過,沒用就殺掉,還有那兩個孩子。逮著機會第五六擋住了王素貞,先是行過萬福,都快帶著哭腔道:「王小姐,這些都是奴家的活兒,不勞小姐動手,要是讓少爺覺得奴家沒做事,那可就害了奴家了,求王小姐讓奴家來做這些事吧。」
王素貞不能肯定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她不想錯過了,「不會的,我在你家少爺面前提一句就好,他不會怪你的。」可能是第五六覺得把事情說出來,沒準這王小姐能說情讓少爺放了自己,就「噗通」一聲跪下了,「王小姐您就放過奴家吧,少爺的手段您是見過的,他不高興會殺了我的,王小姐饒命啊」。
這是病急亂投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