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看
現代的廣州是什麼樣子,這個韋岩是知道的,在明代是什麼樣子他就不知道了,有機會去看看,韋岩如是想著。
那邊的訓練還在繼續,是樊剛在看著。韋岩本著理論學得再好不如實踐操作的原則,給樊剛的囑咐是每個新人都要上上手,半大少年也要儘快成長,女人也不是天生就弱,要不然哪來那麼多太后、女將、女俠和娘子軍,在唐朝就有先例的事這明朝都快過去了,女人必須站起來,這裡的俘虜足夠了,每個新人分一個還多。當然他也不是放羊似的不管,就在一邊看著,哪個人有潛力,每個人成長的程度都要做到心中有個大概。
血淋淋的場面他正看得津津有味呢,身後傳來一聲驚叫,回頭一看韋岩暗罵了聲自己,光顧著訓練疏忽了安排崗哨,讓王家一個小丫鬟走過來看到這場景,嚇得一聲女高音般的驚叫。緊接著韋岩又滿意了,這一聲給那邊在訓練的新人一個提醒,呼啦一下跑過來擋在韋岩的面前,個個兩手染血目露凶光地盯住獵物似的圍住了小丫鬟,最讓韋岩滿意的不是他們的狀態,而是在跑過來的時候還能自動自覺地擺出戰鬥隊形,有盾的跑在前邊,中間是持短矛的,幾個身量小的半大小子端著連弩保持穩定的速度,最後是三個持長刀的成人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邊。
這就對了,習慣的養成只需要七十二小時。除了韋岩,幾個老護衛都驚呆了,就這個陣型讓他們幾個人一齊對上,別看都是新人,能換個一比一都是他們賺了。他們這些跑江湖的,都是能一對三五個的好手,要是散開了廝殺,自認為可以屠了這些新人,可要是讓這些新人蝟集在一起,就跟前邊說的,換個一比一吧。
小丫鬟也被這些人的樣子快嚇死了,跌倒在地上蜷成一團,一聲比一聲高的叫喚,韋岩急忙叫停,轉過去一看手下這幫新人,可能是剛殺完人,一個個的眼睛都是紅的。
他也不怕,手裡拿著小柳條劈頭蓋臉地抽了幾個人,「都特么冷靜點,保持冷靜,」
「冷靜,放鬆,放鬆,」
「我叫你們冷靜,放鬆,」
「冷靜,放鬆,深呼吸,對深呼吸,」
「對,對再來,深呼吸」,一圈下來見大家都緩過來,他這才笑容滿面地道:「很好,非常~好,特別~好,我喜歡你們現在這個樣子,就要這樣,從今天開始,你們就不是流民、不是乞丐、不是連飯都吃不上的閑漢,」
「你們是我羅有寅的兄弟,是我羅有寅的侍衛,你們之間也都是兄弟姐妹,要團結、要互助,我們一個都不放棄,我們要保護好自己的兄弟姐妹,我們絕不拋棄任何一個隊友。」
「好,現在你們給我圍著那些死人慢慢地跑圈,記住,慢點跑,不要吼叫,不要喊號子,不要拋下任何一個兄弟姐妹,」
「去吧,一會兒我去找你們。」
韋岩一痛講話,安撫下這些新人,看著他們一個個喘著粗氣地轉身小跑起來,這才吐出口氣,又轉身扶起地上的小丫鬟,「要是有我不在,你就被他們撕碎了,現在沒事兒了,說吧,過來有什麼事?」小丫鬟不肯起來,原來是嚇尿了,韋岩也不笑話她,「是你家主人找我吧?王老爺有什麼事兒?」
「不,不,不是老爺,是,是我家三小姐,請,請您過去,過去說話。」
韋岩笑容不減地上去一步,伸手摸摸她的頭,嘴裡還念叨,「看給這孩子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行吧,我過去。」其實他比這丫鬟還要小几歲呢。
王家三小姐就是那個叫破韋岩就是少爺的聲音的主人,剛才半天都沒見到她人,這會兒已經整理好形容裝扮,就在車隊最外邊站著等他,看見韋岩過來,什麼也沒說就先是深深地行個萬福,韋岩也不客氣看著,女孩子家倒是有些不自然地羞赧,見韋岩不說話地看著她,只好先開口,「多謝羅家五少爺仗義相助,家父家母受了驚嚇身子抱恙,讓小妹代為向羅五少爺致謝。」
韋岩心中想的卻是『這麼薄的面紗戴不戴有什麼用呢?』口中答話卻與此不同,道:「相遇就是緣分,伯父與我叔父同朝為官,路遇劫難,守望相助也是應該的。你是三小姐,我是五少爺,這三比五大,姐姐要是信得過小弟,這裡的事就交給小弟吧,姐姐放心回車上休息。」
王家三小姐似是咬了咬牙下了什麼決心,自己伸手把頭上的面紗摘了下來,「既然五少爺不嫌棄我王家,叫了我一聲姐姐,姐姐也當坦誠相見。剛才不知道羅五弟還肯不肯幫忙,是以還沒有和下邊的護衛們交代,現在姐姐這就跟著五弟過去,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五弟請前邊走。」幾句話就從五少爺連跳兩級到五弟了,這丫頭也挺能順桿爬的,不過她確實比韋岩大。
小丫鬟這時候也跟了回來,偷偷拉了拉小姐的衣袖,低聲和她說:「小姐,他們,他們剛才殺人了。」
王三小姐按了按丫鬟的手,聲音不大剛好讓韋岩能聽到,「殺人怎麼了?難道我們就該被那些匪人殺嗎?都是些亡命的惡徒,殺了也是活該。」丫鬟臉色蒼白,哆嗦地告訴她,「幾十,幾十個人,他們每人,每人都上去殺,連那幾個女的也去,也去殺人。」
三小姐也是呆住了,看了看韋岩手上還沒擦乾淨的血,還有被血染紅了的袖子,她又按了按丫鬟的手,「好了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了。」
殺人快樂嗎?不快樂,對於韋岩來說,只是一種工作,一種本能,一種需要,要是不殺人也能達到他目的,他也不會殺人。遠的不講,就剛才那些還活著的俘虜,不殺掉就得浪費藥材和糧食去救他們的命,還得安排人手看管,又不知道會不會突然暴起傷了自己或者自己的人,就是放了他們,這冰天雪地的,他們一樣走不遠也得凍死在這寒冷的夜晚,他們最後的價值就是給手下的新人練練膽和動手能力了。
這主僕兩人的對話韋岩是能聽得清楚,卻不想去解釋什麼。他走在前邊巡視了一圈,黎青木還在給傷員縫合,累得頭上都起蒸氣了。羅有寶也到了,大概是知道韋岩在那邊幹什麼,他只是沉著臉嘟著嘴幫忙救治傷員,鶯兒和第五六也在幫忙,吳昊和拓跋折折在收攏馬匹。
韋岩沒說任何話,轉身回去叫那些隊員過來,其他幾個護衛也都回來了,韋岩給他們安排了活計,有的放哨去了,有的去砍些柴,有的去拉馬車圍起臨時營地,有的點火燒水,有的去掛帳篷。王家的人連主家帶下人護衛死了不少,畢竟是五十多人中有近一半沒戰鬥力的,還對抗六十多匪人,幸好這王伯鯨找的護衛都是三大營出來的正規軍人,不然就被團滅了。
到了晚上韋岩爬上馬車,第五六跪坐在車廂里,羅有寶還在車裡逗弄孩子,見韋岩回來了,訥訥地和他說:「寅哥,你不要再殺人了好不好?」
韋岩看了看車廂里的碳盆,嘆出口氣,「寶哥,你不知道,這王家遇到匪人,其實是來殺你,和我的,是王家給我們做了替罪羊,這些人不殺掉就會有更多的人被殺,甚至這兩個小孩也保不住。」羅有寶驚訝地張著大嘴沒話說了,半晌才合上下巴,「其實,我很擔心爹爹,我們這麼危險,他會不會也很危險啊?」
「也擔心你,擔心你有一天會不認得我了,」
「你殺的人太多了,那些人會變成鬼的,」
「那些鬼很可怕~,會吃人呢。」羅有寶絮絮叨叨地說著,韋岩靜靜地聽著,後來很自然地伸手拍了拍羅有寶的肚子,「寶哥你回去睡吧,鶯兒姐自己會害怕的。」
羅有寶走了,兩個孩子縮在被子里一動不敢動,瞪著四顆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韋岩,韋岩伸手摸了摸他倆地頭,兩個孩子嚇得憋著嘴想哭不敢哭的樣子,是韋岩忘記換下袖子上還有血跡的衣服嚇到他們了,韋岩笑了,「別怕,等你們長大了,也做一個厲害的人,就沒人敢殺你們,還有你們的娘親,能保護自己還有你們娘親,好不好?」兩個孩子一齊點頭,韋岩從懷裡拿出兩把木頭做的小刺刀,還是經過無氧碳化過的,交給兩個孩子,「送給你們,但要記住,你們的刀尖永遠不能對著自己人,可以答應我嗎?」兩個孩子害怕又茫然的點點頭。兩把小木刀,一把刻字「窮奇」,一把刻字「檮杌」。
王三小姐這一夜都沒睡,他們王家的人只剩下老爺夫人和她,一起過來的兩個表兄和一個堂兄都在廝殺中戰死了,下人也只剩下兩個丫鬟兩個婆子三個家僕和四個護衛,本來還有幾個受傷的,都沒挺過來。三個家僕和四個護衛都有傷,甚至一個婆子背上也被砍了一刀。下午那丫鬟小蓮兒不說那些事的時候,她也早就聽到那邊不時傳過來慘絕人寰的叫聲,也知道羅家少爺大概是在幹什麼。
這個少年的手段是殘忍了些,可任誰也不能說他錯了,人家是救了王家的。到了晚上還是人家的護衛包辦了一切,甚至還派人守夜。羅家的女下人都抽到守夜的活,自己這一方卻是一個人也沒出,這實在是說不過去。到了半夜的時候她輾轉無眠,就起來裝了兩個手爐帶著,叫小蓮兒陪她給守夜的女下人送過去。
沒想到還遇上韋岩起來查夜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