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觀世》

  周元羲獨自散步在兩邊長滿灌木花草的路上，魯文俊坐在山間的涼亭內，周元羲看見了他，走入魯文俊在的亭子。

  「怎麼沒和你妻子一起？」魯文俊看向走進自己想獨自閑坐的涼亭的周元羲。

  「她在午休，早上起早了！」周元羲坐在魯文俊對面，面向他。

  魯文俊的臉嚴肅而沉穩，他沉思了一會兒。

  「小羲，你以前說只要是你有的都可以給我，我現在向你要，你會給我嗎？」魯文俊看向周元羲：「我要楚靈雲！」

  周元羲聽完魯文俊的話，瞳孔睜大，唇微張，心中幾種情感交織，無法作出回答。

  「我要楚靈雲，你會給我吧！」魯文俊認真地說。他並不是在開玩笑，他的神情告訴周元羲他很嚴肅的在對待這件事。

  周元羲的臉沉下來，神情嚴肅，目光堅定，看向魯文俊說：「楚靈雲，她將自己託付給了我，而我也不想辜負她！」接著說：「文俊哥，以前，我懷著真心向你說了那句話，或許我說錯了話，現在，我仍懷著真心的告訴你，我無法將楚靈雲給你！以前，我不知道該如何以正確的方式對待你，或許現在也還不會，但我是想這麼做的！我並不覺得，作為朋友的你，會讓我做出這樣的事！如果你一定要我這樣做，我想，我只能將我們的感情收藏起來，不懷任何期望！」

  「小羲，我一直認為你所擁有的東西都是因為你運氣好而已！現在的你，讓我改變了看法，你能擁有它！」魯文俊說著笑起來，「楚靈雲，我搶不走！但我想，如果你將她讓給我，即便我得不到，你們也很難在一起吧！」

  周元羲聽著魯文俊一副輕鬆的口吻說著自己滿含心機的話，感到在他面前的這個人有些可怕！他所認識的那個會幫助他，照顧他，微笑著看他的那個魯文俊已經從他面前的這個人身上消失了！

  「文俊哥，你已經不再是你了！」

  「小羲，你也不再是以前的小羲！」魯文俊說：「現在的你，有了不少長進！至少，不會讓我感到那麼討厭！」

  他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文質彬彬，讓人感到很有修養，可是，現在的他對周元羲說出了心裡話，以前，他從來不會！有話直說，他的心頓時暢快了！

  「下個月，我結婚，你們夫妻來參加我的婚禮！」魯文俊起身，不帶任何溫度的說：「請柬到時候會發給你們！」

  周元羲看著走下山的魯文俊，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並不了解他！這些年，魯文俊經歷了什麼，他不知道！以前，魯文俊是怎樣想的，他不知道！哪怕現在他要結婚，他都不知道！他錯過了魯文俊，他沒有走進過他的世界，他確實像魯文俊說的，令人討厭！

  回去的路上，楚靈雲一句話也沒有說，魯文俊的做法，無論周元羲作怎樣的選擇，對他來說，都會受到傷害，一時無法平復。該來的總會來，該面對的也無法躲避。周元羲一路上很安靜，沒有想說的話。

  周元羲和楚靈雲參加了魯文俊的婚禮，周元羲看著魯文俊禮儀性的笑對賓客，那種落寞與經歷千次的掙扎他從魯文俊的目光中感受到了。

  路上，楚靈雲靜靜地陪著周元羲，不知過了多久，周元羲說：「靈雲，告訴我吧，任物之變化而心始終平靜的方法。」

  楚靈雲曾經和周元羲說過，那時的他覺得有她在身邊，沒必要了解這麼深奧的事！楚靈雲也沒有勉強他。現在，有些事情他想要了解，有些問題擋在他面前，他怎麼也想不通，不知道該如何對待，解決！讓他感到不暢的事，在意的事，出現了！不想看到那麼多令人不暢的事，想解決。想平靜！

  楚靈雲的手握著周元羲的手。

  周元羲和楚靈雲一起去了大街小巷，各個城市、鄉村，看盡不同地域、不同環境的人的生活，世界呈現在他們眼中不同的樣子。了解他們所生活的世界之外的樣子。

  楚靈雲站在窗邊望著屋外的人群，對和她看著同一景物的周元羲說：

  「外在的環境不適宜生長，人們夜以繼日的工作卻無法滿足生活所需，吃著不健康的食物，飲用污染的黑水、銹水，住在陰暗、潮濕、狹窄、簡陋、悶臭的地方，危險肆虐，即使小心翼翼的生活，也難免被其所害，避無可避。

  人們生活艱難，卻沒有得到有益的幫助，接受不到良好的教育，沒有正確的引導，不知道該如何正確應對生活，周圍儘是走向惡的途徑，卻沒有一條使身心皆暢向善的路！

  我們追名逐利，以損人而利己，求名而亂己心，耗精力於外物，追逐那些不需要的，會造成損害的事物，卻破壞需要的，賴以生存的事物，自毀根基，捨本逐末，最終什麼也得不到，亂天下為實。生長的環境遭破壞，自身還想要存在，不是很難嗎？

  烈日之下，身心俱疲，若只有一瓶鴆毒，明知飲鴆止渴的結局，依然有人會飲鴆止渴！如果前方沒有希望，無論飲不飲鴆止渴，結局都是死亡，但如果有希望，拒絕飲鴆止渴的人，還能存活，這是生路。

  如今，隨波逐流者眾，如夏日吃冰、當風納涼、冷水澆面，一時痛快，皆能成疾，是想求生而赴死！亦如飲鴆止渴！

  讓人不適的，不需要的遍布，讓人適宜的，需要的缺乏，還想要人不受損害，這是不可能的。土壤貧瘠，****，洪澇乾旱，乍暖乍寒，蟲災泛濫，種弱，壞種，播種不適時，莊稼無收，這是因為莊稼豐收的條件缺失。如今，各種損害身心的邪惡遍布，保養身心的缺損，我們不斷走向衰敗，超出承受範圍，後悔也沒用了。

  種種因果，讓我們成為了現在的樣子，無法預料會遭遇何種禍患，生命無常！想要保持初心，也非易事。

  即便擁聖賢之才，面對汪洋肆虐的邪惡，亦如杯水車薪、螳臂當車，力所不及。所需得不到滿足，艱苦的生活，縱能明其理，亦難暢其身。持節以沒世而已！

  我們都受到了限制，不得暢身，無法生長為自己的樣子。過，眾為之，果，眾受之。

  我們設立國家，制定秩序、規則、法，開展社會活動、分工、交易，教育，農桑，飲食，醫療，服飾，音樂……各種活動，以使人滿足所需，處於適宜的環境，在逐漸發展中，我們漸失本源，做著本末倒置的事。」

  楚靈雲看著周元羲，說：

  「物各處其宜，各盡其用，得其所欲，無由相害，循環往複，如環無端。

  我們都能處於適宜之中，身心皆暢，所需少卻能滿足，無論為何物，是何形，都無分別。

  雖運行不息，變化無窮，卻都能處於平和之境。

  利而無害。」

  楚靈雲接著說：「將自身置於虛無之境，便能對事物有所了解，明自身之所遇，平和的看待。世間成敗、得失、利害，當一切滅，對錯、過往，都隨之而去。我們有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我們所成之事，也可能衰敗，我們所明之事，亦可能力所不及。處在自己的位置，盡人事，聽天命。隨遇而安。物之變化無窮，而心一。」

  「時代無形，讓萬物顯現著她的形。」

  楚靈雲的眼似乎穿過世間物象歸於虛無之境。

  周元羲聽著她的話，卻沒感覺到任何情感。他能感受到楚靈雲在對事物有所了解后情感的變化，或許憤怒過，鬱結過，淡漠過，也冰冷過，傷感過，但漸漸地，趨於平和，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世間萬物之變化。她接受了她所生活的世界，過著自己的生活，無論會是何種境遇。

  他，開始了解她。

  他，也在經歷著。

  2018.7.29

  清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