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為何寫作》

  楚靈雲在小齋坐著喝茶，周元羲在工作間處理事情。

  「在你的筆記本里看到你寫的小說。」周元羲處理完事情后坐在楚靈雲對面，倒了杯茶，說。

  「那是之前寫的，沒發表。」楚靈雲放下茶杯，說。

  「好不容易寫了，為什麼不發表呢？」

  「你不說我都忘了。名聲勝過才華，超出承受範圍，就會衰敗。人們加給我的名聲，雖然不算盛大，但足以令我畏懼。」楚靈雲繼續說：「名利並不是人所需要的，反而會攪動人心，失去本性，我還沒賢能到在名利之中不違反本性，只能避開它。我通過寫小說賺的錢已經夠我生活了，看自己的作品，有時候覺得什麼也沒寫。我所做的真的無愧於我所得到的嗎？對這個世界有所益處而無害嗎？我不敢保證！如果我所做的事情是錯誤的，我希望有人能彌補我的過失，減輕我的過錯。做什麼都不會有差錯，我還做不到，但我也曾懷著美好的願望，盡己所能做了自己的事。」

  周元羲聽著楚靈雲陳述自己的想法，隨即問：「你為什麼要寫作呢？」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想了解眼前的這個人。

  楚靈雲平緩地說著，對眼前的這個人不須防備，不需考量，很自然的讓這個人走進自己的內心世界。

  「我也曾懷著一顆天真的心，希望做很多對世界有益的事，讓這個世界變成想象的美好的樣子！小時候的我，生活在一片葉子上，以為那就是整個世界，當我走出那片葉子，用自己的眼看世界，感到自己的渺小，無知！

  我的心依然懷著美好的願望，可是，我該怎麼做？我感到自己置身於黑暗，找不到前行的路，不知道該怎麼辦，想要逃離卻逃不出，被困在了無法掙脫的牢籠之中，心被各種無名的情感侵入卻宣洩不出，害怕、叫喊、哭泣、求救……我被消磨得毫無力氣！我感到自己很可笑，我連自身的處境都無力改善，能做什麼對世界有益的事！我——空有善心！

  我沒條件讓自己生活在適宜的環境中，吃的食物不健康，飲用的水質差，租住在潮濕陰暗的地方，找不到好的工作，周圍儘是嘲諷、輕蔑、非議，害怕生病，害怕有自己不能承受的事，擔心家人遇到危險，擔心自己會沒有價值，擔心自己會變成連自己都討厭的人……

  環境如此艱難，我知道即便擔心，那些害怕的事都可能發生，或許是自身，或許是他人，我無能為力……

  我戰戰兢兢地過著每一天，就這樣過了一年一年。

  我唯一能吸取養分的，是書籍。她們讓我充實自己，了解自己的處境，讓我能解決所遇到的問題。

  我看著周遭的人的生活，就像別人看著我的生活一樣。有多少人和我一樣身處困境！甚至更惡劣！有多少人和我一樣怎麼掙扎都找尋不到出路！甚至被湮滅！

  我開始思考，開始了解，開始尋找……

  我能做什麼呢？我能做的且能發揮最大益處的事情，寫作！既能讓自己做不違心的事又能改善自己的處境，並且都能得利又不會傷害。我自己有很多缺點，也並非能寫出好的作品，但盡己所能，那時的我能做的也只有寫作了。

  我做著自己能做的事，至於我是不是喜歡寫作，我也不知道答案。我只是將自己的情感通過寫作表達，後來覺得寫不寫都不重要了，沒有什麼可寫。」

  周元羲傾聽著楚靈雲的心事，雖然無法體會到她那時的心情，但對她有了更深的了解。

  從遇見她開始時那無法言說的情感，到現在對她的情感，已經生根，發芽，他開始看到它的樣子，開始有了自己的感受。

  從曾經各不相識的路人到夫妻，那些看來普通的人，進入自己的生命，不知不覺間，已變得不可替代。

  周元羲溫情的對楚靈雲說：「我想抱著你，可以嗎？」

  卧榻，窗前，楚靈雲依偎在周元羲的懷裡。不知過了多久，好像一瞬，好像很久，又好像停止。

  楚靈雲靠著周元羲，看著窗外的景物說：「如果這個世界是美好的，萬物都各處其宜，無由相害。或許我們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也不會相遇，不會成為夫妻，但我們都生活得很好，成長為自己的樣子。很多事情，我們力所不及，種種因果，讓我們成為了現在的樣子，但我能遇見你，已是我的幸運！這已經足夠。」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周元羲抱緊楚靈雲。

  兩人依偎著彼此，靜看窗外景移。

  2018.7.9

  清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