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狗一樣的阿鳳
城內的喧囂在深沉的夜色漸漸安定了下來，留宿在青樓里的豪客們大都業已睡去，平常百姓也早已進入夢鄉。長長的大街顯得十分寂寥，除了幾個因生活所迫還在賣夜宵的小商販點綴其中，大街之上基本已經看不到什麼人了。
整個京城，在這個刻進入安眠。
北城門的城樓上，莫惜朝的臉色在月光下顯出了一種說不出的詭異蒼白，他的目光眺望遠方，那裡有一支將近兩千人的隊伍正在前行。他與他們的距離很遠，這是一個十分安全的距離，那些人不可能感知到他。
然而此時的莫惜朝卻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手中的月下美人劍，強忍著想要跳下城樓的想法，看著他們漸漸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眼之內。
他身邊的劉七滿面震驚之色，緊縮的瞳孔中帶著不可名狀的恐懼，深深吐了口唾沫，聲音沙啞有些艱難道：「大……大哥，那是些什麼人？」
「他們不是人，他們是一群鬼。」莫惜朝這樣說著，緊繃的神經緩緩放鬆下來，接著，他又開口道：「阿七，你要記住，在將來的某一天，我們會和這些鬼有一場生死大戰……」
……
凈安候府
靜心居。
這裡原本是李勿悲的院子，在李勿悲離開的這九年當中，這座院子一直是封閉的，也不會有人來打掃。但這裡卻並不顯得沉舊，屋子裡的陣設也沒有灰塵，因為陸小鳳一直住在這裡。
而李家上下，以往除了李樂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個院子里還有人在住。直到上回神虛子來訪，陸小鳳突然現身之後，人們才知道原來三公子的師父一直便在塵封已經的靜心居內。
林詩音前來拜訪過，老管家趙安與刑立堂夫婦也來過，三個多月前新武皇帝在老總管梁九溪的陪同下亦到過這裡，之後便再也沒有人來了。
侯府的下人們都知道，原本大公子的院子里住著一位了不得的老前輩，是三公子的授業恩師，但李家的下人還是很規矩的，並沒有在外面嚼舌根子，二夫人私下裡也傳了話，這位老前輩喜歡清靜，合府上下不得打擾，所以便也沒派僕人過來伺候。
只有青梅青梅兩個丫頭，會定時定點的過來給這位老前輩送些吃食，然後便再沒人過來。
此時，靜心居的書房內。
陸小鳳眯著眼躺在一張竹榻上，胸口上放著一個酒盞，輕輕吸了一口，酒盞內的酒水便如一條宛轉的水龍般進入他的嘴裡，酒漿下肚，滿足的嘆了口氣。
伺候在一旁的青梅見酒盞空了，趕緊端著酒壺添滿，問道：「老爺爺，後來怎麼樣了？」
一旁幫他捶腿的青娥亦道：「是啊是啊，老爺爺，原本平靜無波，萬里無雲的海面上怎麼會出現那麼大的浪潮？百丈高啊，一下子拍翻了那條船，這太突然了，真的好奇怪啊。那五位武功高強的冒險家後來怎麼樣了？」
陸小鳳一邊享受著他們的伺候，一邊眯眼笑道：「是啊，風平浪靜的大海怎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大的浪潮？自然是有人在作怪。」
「什麼人在作怪？難道是神仙妖怪嗎？肯定是啦，百多丈的大浪啊，凡人哪裡會有這麼大本事？難道是海里的龍王爺？」小笨蛋青梅這樣問道。
陸小鳳呵呵笑道：「不是龍王爺，也不是什麼神仙妖怪，而是一群鬼。一千多個穿著黑色斗蓬，臉上帶著各種各樣面具的鬼，他們早已經埋伏在海底，就等著那艘傳靠近了，然後便歇起了那樣一層大浪，船就這樣沉了。」
說著話，陸小鳳輕輕吸了口氣，盞中的酒便又空了。
青梅恍然，給他添酒的時候說道：「哦，原來是一群水鬼啊。」
而一直在錘腿的青娥卻略略的皺起了眉頭，露出思索的樣子。
青梅道：「再然後呢？那五個冒險家怎麼樣了？」
說到這裡，她嘻嘻笑了一下，又道：「那五個人那麼厲害，特別是那個叫阿雪的白衣劍客，可是殺過一個高等仙人的，這些水鬼肯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嘛，船雖然翻了，但他們肯定也把那些水鬼全殺光了，然後就順利找到天地寶藏，回到家鄉過上幸福的日子了。老爺爺，是不是這樣？一定是這樣，公子爺可是給我們說過這種出海尋寶的故事的。」
青梅臉上滿是自得，為自己終於聰明了一回而感到高興。
而陸小鳳卻笑著搖了搖頭，道：「並不是這樣的。」
「晤。」青梅的臉上出現了沮喪的神情，為自己沒有猜到後來的故事而感到失望。
「後來，他們確實與那些鬼大戰了一場，但是那些鬼太厲害了，每一個都跟海島上的那些仙人們一樣厲害。更有一些比高等仙人還厲害的鬼。劍客阿雪殺了百十個鬼，最後被他們抓住，沉入海底，想必也變成了鬼。」
「神偷阿空實力最弱，拚死殺了十幾個鬼以後，被一個鬼一棍子打成了兩斷，死了。叫阿實的和尚怕了，殺了四五十個鬼之後，突出重圍逃跑了。瞎子阿花耗盡真力，眼看就要死的時候被聰明的阿鳳救下，然後阿鳳帶著他脫離戰團。」
「那些鬼自然是在後面緊追不捨，阿花那個時候又受了重傷，昏迷不醒，阿鳳帶著他來到了一座荒島上，將藏好，接著引開那些鬼，跟鬼大戰了好多次，憑著機靈的頭腦，殺了好多鬼，但也只是在海上東躲西藏，狼狽的跟一條狗一樣。」
陸小鳳的神色很平靜，嘴角還帶著笑紋，張了張嘴，又將放在胸口上的酒盞吸干。
青梅怒哼一聲：「那個阿實和尚就是個膽小鬼！」
憤憤不平的同時，亦在給陸小鳳倒酒。
「老爺爺，阿鳳後來怎麼樣了？」青娥停下了錘腿的動作，這樣問道。
陸小鳳長長呼了口酒氣，道：「後來阿鳳被鬼抓到了，他忍受了千般刑罰，最後也變成了一隻可怕的鬼。這程中，他反抗過，也逃跑過，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一次又一次的逃離。起初他還是有神智的。」
「但是隨著每一次逃離過後刑罰的加重，他便漸漸失去了自我，然後迷失了。但反抗與逃離的本能早已經刻入了他的骨髓，即便在完全迷失神智的情況下，他依舊在不斷的抗爭著。」
「有一次，他在神智大亂的情況下逃離了，那個時候的阿鳳已經是個瘋子，那時候的他只想著殺人，然後便跑到了一個小國外邦的一座城池，殺光了城裡四五萬人，連小孩子都沒放過……他親手將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摔死……」
青梅驚叫：「啊！他怎麼可以這麼殘忍！？」
陸小鳳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神色，但卻轉瞬而逝，依舊是眯著眼睛波瀾不驚的樣子。
青娥卻道：「這不是阿鳳的錯，他那個時候已經沒有神智了，要怪就怪那些鬼，是他們把聰明又善良的阿鳳變成那樣的。老爺爺，後來怎麼樣了？」
「後來啊……」陸小鳳笑了笑，又吸光了盞中酒，說道：「後來阿鳳死了，那些鬼用阿鳳特別的身體，造出了很多個假阿鳳。那些假阿鳳幾乎與真阿鳳一模一樣，只不過真阿鳳會老，他們不會，一直保持著阿鳳死的時候六十歲的樣子。」
「劍客阿雪或許也是特別的身體，所以他們應該也造了很多阿雪，然後讓這些『阿雪、阿鳳』替他們殺人，或是把更多人的變成鬼。嗯……海島上的那些仙人，他們應該是看不上的，惡鬼們似乎更喜歡浩土大地的人。」
青娥若有所思。
青梅黯然道：「好悲傷的故事啊，阿鳳竟然死了，他還有很多朋友，很多紅顏知己等著他回去呢……老爺爺，那，那和尚阿實跟溫柔的公子阿花呢？他們後來怎麼樣了？」
陸小鳳呵呵笑著回答道：「阿花從荒島上醒過來了，他千方百計的在找阿鳳，卻怎麼都找不到，由於經歷了那恐怖一戰，再加上他思憂阿鳳的安危過度，他的思維越來越不正常，最後，他竟然將自己原本就已經著瞎的眼珠子親手扣了出來，然後，他便徹底的瘋了。像是行屍走肉般的回到了浩土大地，總是為了某些自己腦子裡生出的奇思妙想來害人。最後，他也死了。」
「至於阿實，雖然當時逃跑了，但那些鬼依舊不放過他，他在與那些鬼大戰一場之後，被打進了海里，腦袋撞在了礁石上，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有關以往所有的事情他都記不得了，痴痴傻傻的很可憐。」
「若不是有某一座島上的土著可憐他，收留了他，他早就餓死了。不過後來，阿實醒了過來，隱隱約約的想起了他的朋友阿鳳，阿花他們，但卻還是有很多記憶丟失了。他因為逃跑而自責，愧疚的心思像毒蛇一樣不斷的咬著他的心。」
「於是他便一直在不斷的尋找著阿鳳，阿雪他們，但是因為記憶的缺失，有很多關鍵的事情他想不起來，只能盲目的去尋找，但是有關那些鬼的事情他還是記得的，所以在尋找阿鳳的同時，他的一生都在躲避那些鬼，日子過的很凄涼。」
（明天休息一天，給自己補過個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