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紫禁之顛(36)各路受阻
但他也沒辦法,這是上峰的命令,玄衣外霸內法,最重律令,他也沒法子去爭辯。所以只能認命,去做本職工作。如今唐開山一句話,讓他連本身職責都要丟棄,玄衣令可不是隨口說說的,到時候因為失職被罰,不說延誤軍機的斬立決,就是關押禁閉,降職查辦,這樣的結果又算誰的?
所以,尚懷忠這個時候格外生氣。
唐開山微微一愣,這才想起,這傢伙並不屬於他直接管轄,卻也明白他的苦忠,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翻。
可是在他未來得急出聲時,變故突生。
就見遠處,飛躍在屋脊上,剛剛準備趕來的一隊玄衣,突然之間遭遇了襲擊。
周圍屋脊猛的破開,從裡面飛躍而出三十多個頭帶紅巾的江湖人,手中拿著各色兵器,飛鵠起舞間,殺向那隊玄衣。
突兀間發生的變故,那五十來名玄衣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而這江湖人中,更是有一個一流高手帶隊,那五十多名玄衣剎那間倒下大半。
這一響動,自然驚起唐開山等人。
尚懷忠原本怒氣橫生的面孔,突然變得驚愕。
唐開山亦是吃驚不小,接著反應過來,顧不得再與尚懷忠解釋,喝道:「兒郎們,各歸各所,各屬各部,校尉小校臨戰指揮,不可自亂,周亮,尚懷忠,你二人與我去救緩那隊兄弟。」
話音剛落,便此時,又有十幾隊正要趕來的玄衣遭遇襲擊,最先到達的一個班頭,與屬下幾人,滿身鮮血闖了過來,大叫道:「督尉,情勢有變!一夥江湖人突然殺來,兄弟們措手不及,我部校尉已然身死……」
唐開山突然覺得一陣心涼,頭皮都有些發麻,后怕不已。若非有神秘人對自己進行警視,提前招回大半人手。只怕這個時候,眾玄衣清繳各處聚點時,已為大局已定,心頭鬆懈情況之下,便會被這伙莫名奇妙殺出來的江湖人分割包圍,切塊斬殺。那樣的話,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如此情況下,又有幾個浴血奮戰的玄衣逃回。
唐開山不敢再猶豫,提起喝道:「不管是牧戈司的兄弟也好,斗部兄弟也罷,此時聽唐某指揮,若不尊令,玄衣律法從事!」
尚懷忠也不猶豫,立刻行禮道:「牧戈總校尚懷忠,攜眾牧戈唯唐督尉之命侍從!」
他這個時候也明白髮生了不可思議的變故,玄衣各部雖說偶有爭吵,但亦知大局為重。
唐開山也不含糊,發布命令,道:「各歸各校,各走各位,若校尉未歸或是已亡者留下來,追隨在本督尉身邊。其餘各部,出擊救緩未歸的兄弟,若有冥頑不靈者,就地格殺!」
此言一落,眾玄衣轟然充諾,飛蝗間躍飛而出。
亦在同時,潛伏在朱雀坊各地的紅巾江湖人紛紛閃現,如同烏雲,亦如蝗災,密密麻麻,數都數清清,直襲玄衣而來。
……
清水路十字大街。
這裡比較靠近皇宮,又與三坊臨近,所以牧戈司人等便將此處做為聯絡接應的總站地。
漆黑夜色,冷風寒雪。
王舞肩上扛著巨刀,隨著她嬌小的身軀輕輕搖動。皺著眉頭,看向漆黑的夜色,那是那個剛才跟自己對了一招的神秘人離開的方向。
她周圍只余百來人,將她拱衛在其中。其他牧戈司人等全部派出,接應各司行動。
督尉古徹心餘悸的走到她身邊,說道:「那人是誰,為何會有如此詭異的手段?他竟然在屬下毫無查覺的情況下潛身而近,若非將主警覺,只怕咱們這般兄弟都死了。」
王舞搖搖頭,淡淡道:「不是的,他沒有惡意。」
古徹好奇,問道:「何以見得?」
王舞輕聲道:「他會傳音,是個宗師,而且還是個很厲害的宗師。我不是他的對手。要是他想動手殺我的話,剛才我已經死了。」
古徹大驚,自家將主雖然只差半步領悟便可晉入宗師,但普通的宗師想必在快速決鬥,而非比拼真力的情況下,也不是自家將主的對手。剛才那突襲的神秘人,竟然可以隨手殺掉將主?那他的本領該有多高!
古徹相信王舞的話,因為這個看似冷酷,總是面無表情,練刀成痴,實則膽小心軟,又帶些呆萌的將主,不可能說謊。兩人共事的時間太長,古徹太了解她的性格了。
他更在意的是關於那個神秘人的傳音,於是問道:「那人對將主傳音何事?」
王舞皺眉,輕聲道:「他說『傳信回宮,情況有變』。」
古徹聽到這話,思索片刻之後臉色大變,驚呼道:「不好!」
古徹被江湖人稱之為「萬變千化小陳平」,就是因為他智謀足夠,整個牧戈司,這些年來都是靠他來運轉。正是因為如此,白相如才會派遣牧戈司來執行接應收屬的工作。古徹,可以說玄衣督尉中腦子最靈活,行事最穩重的一個人。
此刻聽到將主說出的傳音內容,他腦子裡立刻出現種種猜想,那神秘人可以輕輕鬆鬆殺了將主,自己等人想必也不是他的對手。正如將主所說,這人沒有惡意。那麼他就很可能是一位潛入幽蘭當中的秘探。
而有如此身手的人,有七成可能便是那傳說中的『暗走蛟』。
於是,也不去管王舞,急忙忙便要吩咐隨行其他等行事,一方面將這信息傳回皇宮,另一方面派遣人等通傳出去接應收尾的山羊與黃牛等牧戈,讓他們提高警惕。
然而在古徹剛剛吩咐布置完時,夜色下突然傳出一陣動聽的簫聲。
由遠極近,寒風雪夜,一個青衣水合服的中年道士,踩著片片飛舞而落的雪花,吹著動聽的蕭樂,如塵世仙人一般,緩緩而來。
他左近屋檐,街道上,六七百頭戴紅巾的武林人士,正隨著這吹蕭道人一起趕來。
蕭聲停頓,道人腳下踩著一片雪花,緩緩而落。
紅頭巾武林眾人,飛躍間分散,將古徹王舞等牧戈司人眾團團包圍。
道人緩緩走了一步,看著自己面前的扛著巨刀的王舞,玉蕭一宛,負在身後,道:「『大刀』王太歲之女,老夫聽說過你。」
「當」的一聲,王舞將手中巨刀柱在地上,一語不發的瞧著這道人,目光灼灼的隱有戰意。
古徹嘆息,神秘人傳信還是晚了啊。
這個時候想這些,也沒什麼用,緩緩抽出腰間狗腿,另一隻手多了一柄三棱鋼刺,向前邁步,走到王舞身後。
百餘玄衣牧戈緩緩而來,四面圍聚,目光森寒的盯著這六七百合圍上來的紅頭巾。
王舞沉默不語。
古徹瞧著這道人,哼哼冷笑,道:「原來是『東海玉蕭』『玉蕭道人』西門奪。」
玉蕭道人呵呵一笑,道:「你這後輩倒是有幾分眼力,也難怪有那『萬變千化小陳平』的名號。」
古徹道:「響噹噹的《兵器譜》第十位,誰不認識?在下倒要討教閣下幾招了。」
說這話的同時,他暗中在王舞垂落的手臂上輕輕結了幾個印,暗中傳信:「屬下拖住,將主傳信回歸。」
話音話下,古徹直接踏出一步,便要去迎戰玉蕭道人。
卻不想,王舞輕輕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緩聲說道:「你不是他的對手,也拖不住他。」
直接將古徹拉回身後。
王舞拖刀,向前面去,巨刀在積雪覆蓋的青石地面上發出「合合啦」的悶響。
一邊走,一邊說:「東海玉蕭,《兵器譜》排名第十。」
玉蕭道人瞧著她走近,輕笑一聲,渾不在意的道:「『血海女羅剎』,去年百曉生在興雲庄時,曾評價說,若是再次排名,以你的本事,可入《兵器譜》第二十一位。」
王舞拖著長刀,低眉垂目,秀髮遮掩,一步步走近,慢聲細語道:「三公子說,《兵器譜》,就是個狗屁。而好多人卻將這狗屁,當聖經。」
此言落,王舞橫刀而斬,巨大的刀鋒,帶起巨大的刀氣,直襲而往,捲起陣陣積雪!
……
玄武坊。
大覺寺內。
何九站在大雄寶殿的屋頂,怒而發箭,一個距離百丈遠,正準備奇襲回歸玄衣的一流高手,便被他一箭射死。
接著連開三箭,箭矢如長虹而走,阻蘭回歸玄衣集合的各部紅頭巾首領紛紛必命。
何九輕輕鬆了口氣,看著漸漸轉移向大覺寺的鷹擊司與接應牧戈的玄衣眾,心頭不無僥倖。若非蛇司將提醒,恐怕後果難料。在棘蛇眾人走後,他連忙間發動信號,以司將之職,號令全軍轉戰玄武坊最高處的大覺寺,以居高臨下之姿,迎戰來犯之敵。
紅頭巾江湖人飛轉騰挪,鷹擊司眾且戰且退,漸漸聚向大覺寺。
倒不是玄衣眾畏戰,而是得到的命令便是退守大覺寺。
而這其中,也有許多白袍僧人參戰阻敵,這些人都是大覺寺武僧,奉住持方丈,『伏虎僧』妙靜之命,前來相助玄衣眾。
有了白袍武僧的加入,玄衣眾壓力大解,轉戰集合的速度更快。
何九一箭飛虹,殺死一個鐵掌齊飛的人物后,瞧了瞧背後的箭囊,已經空空如野。
嘆了口氣,鐵胎弓輕輕一顫,便要加入戰場。
就在他剛剛準備移步,參與戰場時,身邊那位穿著白袍,體態魁梧,筋肉虯結的僧人一把將他拉住,笑眯眯的道:「何鷹司,忙什麼?箭又沒用完。」
何九吃了一驚,不明所以的看向「伏虎僧」妙靜,問道:「住持何意?」
妙靜道:「何鷹司用這玄鐵鎮天弓能射幾箭?」
何九道:「若無真力運轉,只用肌肉力量,不過二三十箭。若提真力,可達八百餘箭,伏虎僧有何見教?」
妙靜微微一笑,順手拍碎屋脊上的一塊瓦片,自小雪幽暗的磚瓦下提出一枚箭,順手遞給何九,道:「要多少有多少,何鷹司只管去射。」
何九驚訝,看時著那被拍碎的瓦片里,竟然整齊的排列著諾干鐵箭,雖有油紙包裹,但也都帶著銹跡,想來放在此處的年月已經很久了。
不解的同時,何九順手接過這桿帶著鐵鏽的箭矢,順便搭弓,射向一個舉著鬼頭刀,砍向回撤玄衣的大漢。
接著回身看向妙靜,不言不語,等著他的回答。
妙靜微笑道:「四十年前,憲宗陛下時,我寺初成,在京的留守的皇太弟荊王打算謀反奪位,憲宗無後,所以死後只能傳位一母同胞的荊王。而那時,憲宗只比荊王大三歲,荊王覺得誰比誰長壽還未可知,於是有了謀逆的想法。」
「其時,大覺寺剛剛修成,此其中荊王借著宏揚佛法,亦出力不少,於是便逼迫當時大覺寺住持宏仁大師,將眾多兵器藏聚在寺內。準備奇襲皇宮,行大逆之舉。卻不想憲宗因為太過縱慾,且嗜酒成性,於宮中暴斃。荊王順理成章繼位,於是免了一場兵禍。荊王,便是宣宗陛下了,其後執政五年,又行荒淫之事,死於非命。這才由武宗繼位。」
「那在宣宗在位其間,他好似忘了這寺內還有他藏的兵甲,一直也未收繳,幾十年來,亦無人提及。何鷹司也不必將大覺寺當成陰謀論調之所。貧僧的意思是說,今夜過後,請新武至尊收回這些武戈兵器。大覺寺為佛家慈悲所在,這些東西不可留。」
何九拿箭,順手又射死兩人,問道:「這些事情,伏虎僧早以前便得知,為何不儘早上報新武至尊,或是大督帥?」
妙靜苦笑,道:「早就告訴李三公子了,恩師慧恩大師失蹤后,貧僧成為這寺中方丈,知曉這寺中的情況,嚇的魂不遊走,可貧僧除了在輯寇司認識幾個不錯的朋友,便在朝廷上沒有任何關係,此事重大,不敢連累朋友。而貧僧師弟妙言與三公子交好,只能請託李三公子將此事上報。」
「卻不想,三公子的回話竟然是『留著吧』三個字。貧僧惶恐,後來才打聽清楚,這是太子殿下……當今新武至尊的意思。貧僧不明其意,幾次找三公子分說,三公子卻說,這算是他與新武至尊亂點的一步棋,以後或許會有用處。等新武至尊行過繼位大典之後,這批武器自會收回。如今與何鷹司點明,便是怕三公子把這事給忘了,想讓何鷹司代為提醒。」
何九失笑,這和尚一身武功通玄,卻是個膽小怕事的貨色。也難怪,心懷慈悲之人,不忍見刀兵之色亦屬正常。再說,大督帥又是個喜歡亂點子,廣撒網,有事沒事胡打棗的人物。有時候布下的暗子,或許他自己都記不清了吧。
這樣想著,何九點點頭,接著連珠三箭齊發,射死三人,順口說道:「大師放心,何某定會提醒大督帥。」
妙靜輕輕點頭,道:「如此最好。」
便在這時,追趕攔截玄衣眾的紅頭巾內突然有了變故。
便見離大覺寺,大雄寶殿百丈開外,一個手持精鋼鐵拐,面容方正的中年漢子在突兀間殺到。此人太過厲害,那手中鐵拐只怕有八十斤開外,如此負重這下,竟然沒有對他形成半點拖累。
不過片刻工夫,便已追上最後而來的那四五十名玄衣眾,以及負責接應的十幾個大覺寺武僧。到了近前,沉沉悶哼一聲,左一鐵拐卷帶真力砸下去,勁氣暴發,便有七八個玄衣被打的骨斷筋折,腦漿並裂。右一鐵拐打出,三四個接應的白衣武僧連慘叫都來不急發出,便直接被打的身形暴碎,骨肉離散。
眾玄衣見到同伴慘死,接應來的好朋友亦慘遭罹難,一個個忽的停下腳步,打算與這鐵拐漢子拚命。
然而卻在這時,有一白衣僧人,帶著其餘僧眾擋在玄衣們面前,喧道:「南無釋迦如來,眾位玄衣的施主快快趕去集合,此處有小僧等人阻攔。」
帶隊小校還待說什麼,卻見那鐵拐漢子瘋魔般殺來,眾僧已經齊齊躍出,向著那漢子襲去。
小校知道,這個時候若是再猶豫下去,只怕真真是辜負了諸位大師的捨生忘死了。於是也不再破煩,一咬牙,恨聲說了句:「走!」
帶著餘下玄衣去往大雄寶殿周近。
而那阻攔的白衣僧眾,也不過堅持了片刻工夫,便一個個的被鐵拐漢子打死。
如此剛猛之人,為何九生平僅見。就算那沙場上無敵的猛將,只怕少有這等駭人的手段。
此刻見那鐵拐漢子將將再要追上玄衣眾,何九瞳孔驟縮,連忙運轉真力,鐵胎弓巨震,弓弦「嗡嗡」作響時,已經有九枝箭矢,裹著真力併發,呈連珠之勢,直射向那中年漢子。
此時間,眼見有一個玄衣便要斃命於鐵拐之下,連珠九箭帶著破風之聲,齊齊而至,中年漢子慌忙撤招,鐵拐如風似電,潑魔般的飛舞。
第一枝箭到來,與鐵拐狠狠撞在一起,激起一陣音爆。鐵拐漢子沉重也似退後一步。
第二枝箭到來,又是一陣音暴之聲響起,鐵拐漢子再次退步,腳下瓦片「嘎啦」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