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為別人而活

  那樣的畫面出現在李勿悲的腦海之後，他便微微愣了一下，趕緊將追尋李樂的氣息掐斷，這不是他做為兄長可以看的。


  接著呵呵笑出了聲，心裡暗念：「自小便是個風流種子，那不著調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本來想讓你平安喜樂的過完一生，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那功法淬氣入血，那位至尊前輩創出這門功法，當真讓人無法理解。這世上或許只有小弟你才去練，可這功法的兇險卻也不小，希望你有練成。」


  想到這裡，李勿悲輕輕搖頭，心中頗為擔憂，目光中隱有不舍，他真的很想回家去看看，看看他們過的怎麼樣了。可是，不能啊。


  接著李勿悲轉目，看向謝不敗，緩聲說道：「前輩，走吧。」


  謝不敗「嗯」了一聲，也沒有過多言語，便與李勿悲一起離開。


  陸小鳳三人瞧著他們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感慨良多。


  陸小鳳想到，那年他剛剛被李尋歡從天宮神廟中救出，住在李家之時，他與李勿悲當真可以算得上一見如顧，不知不覺間便成了至交好友。


  那時，他希望李勿悲能借用《憐花寶鑒》里的懾魂術，幫助自己恢復記憶。李勿悲欣然應充，只是不知為何，當李勿悲用完懾魂術之後，卻將自己的記憶再次封印。而他腦海中所有的秘密，全部都被對方探知。


  那個時候，陸小鳳很生氣，他認為自己有權力知道那些丟失的記憶到底是什麼，但是李勿悲卻非常執拗的不告訴他。


  直到某一天夜裡，李勿悲過來找他，說道：「我要超凡。」


  陸小鳳大驚，他並不認為以李勿悲那副殘破的身體可以超凡成功。


  然而李勿悲卻固執己見，任由他如何勸阻都無濟於事。這就是一個十分執著的人，一旦下定決心，將無可更改。


  李勿悲告訴他，如果希望超凡成功，希望他能將橋雨軒閣樓里溫養的那柄劍，以絕世劍法藏於自己胸中。或許，這將是戰勝那些神秘人唯一的辦法。並且還說，《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里，隱藏著陸小鳳恢復功力的法門。


  那時候的陸小鳳一直以為，李勿悲只是因為心中的執念與這些年所受的痛苦，才去挑戰那個所謂的「天尊」。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直到這些年，他依著《大悲賦》中，生死輪轉，移穴換氣的法門，一步步恢復功力，並且讓自己重新回到巔峰狀態之後，記憶也逐漸蘇醒。他才明白，李勿悲只是編織了一個為了自己心中之氣，而去挑戰天尊的謊言罷了。


  他真正的目的，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因為恢復記憶的陸小鳳知道，一旦李尋歡開始調查有關天尊的事情，那麼必定會被他們注意到，並且進行觀察。直到某天，李尋歡也會遇到自己與花滿樓，西門吹雪等人一樣的大災變，成為天尊「造世」的養料。


  可是就算李尋歡不去調查天尊，在他晚年之時，必定也會如謝不敗，白風樓那樣，被天尊的人「請」去。成為「超脫於世」的傀儡。


  所以為了自己的同胞兄弟，李勿悲必須行險一搏，以超凡之姿，迎戰天尊。


  而如今，天尊的那些狗，已然注意到了這個「天綬」的少年。所以，李勿悲才會再次行險，緊迫間布下這「迷天之局」，希望以此為餌，能找到天尊所在的，所有隱門都認為的，真正的「不可知之地」。


  這個男人背負了太多責任，他這一生似乎只是為了別人而活著。


  若是這世上沒有天尊，想必他現在應該已然官居一品，位極人臣。繼承他老師劉明遠的衣缽，實現「虛君、矮君」的政治理想。他將很可能會成為衛鞅，晁錯，王安石一般的人物，名留青史。


  更有可能，在武林中，他會比如今的李尋歡還要耀眼，成為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人，被萬世敬仰。


  可惜，因為天尊的緣故，他只能成為一個遊離於世間邊緣，行走於天下間最陰暗的角落，為了自己的家人而亡命拼殺的人。即便他真的能夠將天尊戰敗，做出足已改變整個世界的壯舉，也沒有人會知道他，更不可能會記住他。


  陸小鳳感慨著，目光盯盯的瞧著快要遠離的李勿悲與謝不敗兩人，一時間竟然升起了無盡蒼涼與悲愴的感覺。


  間或，隱隱聽到謝不敗說道：「在離開之前，老夫想去看一個人。」


  李勿悲道：「可，但前輩，卻不能與，他見面。」


  謝不敗道：「老夫理會得，只是想看看幾年不見，他將那劍訣悟到了什麼境界罷了，遠遠的瞧一眼就可以了，老夫不會奢求太多。」


  李勿悲道：「那是前輩，留於世間，的傳人？想必也，是一位驚才，絕艷的人物。只是，神劍山莊，已然，被毀。前輩，去哪裡，找他？」


  謝不敗道：「神劍山莊被毀，老夫已然預料到了。他與神劍山莊無關，想來以他的天資與劍骨，此刻應該已經明動江湖了，要找到他，並非難事。只是老夫有些好奇，在這之後，你我二人將去哪裡？」


  李勿悲回答：「藏地，高原。勿悲的，一位，好友，或許在那裡，我曾，在那裡，感覺到過，他的氣息，只是，當時，並未找到……」


  這話落下，夜幕垂簾，兩人的身影在夜色下漸漸淡化，仿若雨入荷塘，再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直到他們消失很久之後，陸小鳳才嘆了口氣，轉目看向花滿樓與老實和尚，道：「自今日起，咱們便不能再見面了，兩位，此一別或許會成為永訣，可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花滿樓笑了，道：「只是少了一個喝酒的夥伴而已，又有什麼關係？真的沒什麼可說的。」


  老實和尚道：「貧僧會躲的遠遠的，不要被你牽連才好。只是貧僧有些好奇，你為什麼如此肯定，天尊的人見到你之後，便會緊咬著你不放？」


  陸小鳳苦笑道：「或許是因為我逃的次數夠吧，或許是因為我長的比較英俊，鬼才知道。」


  老實和尚疑問道：「難道一直這樣躲著不好嗎？你何必還要主動去咬勾？」


  陸小鳳搖頭，道：「不好，一點都不好，因為我想知道的事情太多，我想知道司空與西門去哪了？葉孤城的墓為什麼是空的？更想知道，這個該死的天尊到底是個什麼鬼。」


  花滿樓道：「可你很有可能會死。」


  陸小鳳呵呵笑道：「一百多歲的年紀，早就活夠了。只是如今有些事情還放不下，所以才選擇繼續活著。」


  氣氛有些壓抑，三個人站在青草河邊半響無語。


  過了一會兒，花滿樓似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如此低沉，於是笑著搖了搖頭，略帶調侃的說道：「我覺得你做這些事情，應該不是為了司空，西門與葉孤城，你應該是想再見到沙曼，這才是你最真實的想法。」


  陸小鳳氣哼一聲，想要反駁，但眼珠一轉，便把這個心思放下，嘿嘿壞笑道：「是啊，確實很想念沙曼，但是我比較好奇的是，那個莫小鬼到底是你徒弟，還是你兒子？」


  本來是句玩笑話，陸小鳳逗著他耍的，可花滿樓卻十分嚴肅的道：「你覺得，以我這麼大的年紀還可能會跟某個女人再生個兒子嗎？」


  陸小鳳裝做不解的問道：「那你為什麼對他如此關愛？在他少年時，幫他解決那些追殺之人，又主動收他為徒，傳授無上功法。這可不是你以往的行事風格。」


  花滿樓嘆了口氣道：「因為他的母親，在我陷入魔障的時候，喚醒了我。」


  陸小鳳還打算說一些讓花滿樓繼續尷尬的事情時，卻見老實和尚微微轉頭，看向京城方向，問道：「剛剛飛進城牆的那個女人，是不是你徒弟的相好？」


  他說這話，也只是實在不想聽陸小鳳繼續編排了，所以才很是時候的轉開話題。


  陸小鳳嘿嘿一笑道：「是啊，我徒弟的女人多了去了，這一點隨我。」


  花滿樓笑道：「真不要臉，天下喜好風流的人物太多，又不是獨獨你陸小鳳一人，再說了，他又不是你兒子，跟你有半個銅子的關係？」


  陸小鳳故意氣他道：「總好過你那個徒弟，一輩子都活在陰謀陽謀的算計里。感覺自己需要女人時，便依仗著那副不錯的皮囊，或是京里大街上賞景采物的貴婦，或是郊外山莊農戶的閨女，隨便便來勾搭一個，過後不再沒有半分念想，半點情義。我徒弟說了，這叫拔屌無情，這樣的人最可恥。真是沒想到啊，你花滿樓如此人物，意然會教出這麼一個徒弟來。丟人。」


  花滿樓卻不這麼認為，搖頭道：「只有他那樣的性格，才會成大事。你徒弟處處留情，差的太遠。」


  陸小鳳剛想說什麼時，卻聽老實和尚道：「南無釋迦佛，兩位施主說完了嗎？若是沒有要緊的事情，貧僧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