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長在心裡的草(上)
順著聲音瞧去,就見賽理木雙目中帶著驚喜之色,正看著她。
蕭菩薩的臉上綻放了笑容,有些激動地說道:「賽里木叔叔,能再見到你,菩薩娘真的好開心。」
賽里木還要準備說什麼時,卻被走在前面的莫惜朝打斷道:「阿叔,忙去吧。」
說完這話,便自顧自地走向書房。
「誒!」賽里木答應一聲,有些不舍地看了蕭菩薩一眼,搖頭笑著走開。
蕭菩薩沖著賽里木微笑點頭,然後舉步,跟著莫惜朝一起進了書房。
進門之後,莫惜朝已經坐在了書幾後面。蕭菩薩便開始打量著這間書房的陳設。一個書架,一張書幾,一套茶具,一方硯台,一個筆架上擱著兩支毛筆,書桌兩邊放著三五張椅子,便再無期他。書房的格局很小,卻勝在簡潔乾淨,這與蕭菩薩進門前的想像十分接近。
「他自小就是個愛整潔的人。」這樣想著,蕭菩薩嘆了口氣,與莫惜朝對面而坐。首先開口說道:「這十幾年,你一定過的很苦吧。」
莫惜朝看都沒看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聲音平淡地道:「不算苦,攬了一份話事人的差事,經常出沒於達官貴人的府坻,收入還算不錯,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頓肉,也能雇得起幾個僕人。日子簡單,卻勝在過的舒心。」
蕭菩薩道:「從你的話里,我能聽得出來,你過的並不怎麼好。七八歲開始,從大遼逃到這裡,一定受過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
莫惜朝道:「你想多了。」
這樣的談話,便在此時陷入了沉默。兩個都不再說話,多年未見的疏離感,漸漸凸顯。蕭菩薩能很明顯的感覺到,莫惜朝身上那股子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她想要接近,將這樣的疏離感打破,卻又不知道該怎樣開口。
過了許久,蕭菩薩終於忍受不住這樣讓人感到窒息的沉默,便開口說道:「你一定很恨我,對不對?」
莫惜朝搖搖頭道:「何必要恨你呢?再說,你也沒資格讓我去恨。你又何必自尋煩惱。」
莫惜朝話語中的冷漠讓蕭菩薩感到心痛,鼻子一酸,眼眶便紅了。玉豆子掛在眼角,隨時都可能掉下來。柔聲道:「我能聽得出,你一定是恨我的。畢竟,因為我父親的緣故,才害的蕭家滿門滅族。」
莫惜朝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以己度人。這樣不好,真的不好。現在想想,蕭家滅族,與你父親並無太大幹系,只是因為蕭家的勢力太過龐大,讓耶律多撻里感到不安。你父親的事情,只是一個誘因而已。」
蕭菩薩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說道:「耶律多撻里已經死了,現在大遼的皇帝是他的弟弟,耶律奪奪。近年來已經停止了對蕭家的清算。阿悔,跟我回去吧,回到大遼,拿回你應有的權力和榮耀。你現在是蕭家唯一的男丁,蕭家需要你。」
莫惜朝笑了,笑容中充滿不屑與戲謔,說道:「蕭菩薩,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你還是回去吧。我現在過的很好,也不需要蕭家頭上的光環來滿足自己的虛榮。這麼說吧,蕭家需要我,可我,不需要蕭家。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嗎?」
蕭菩薩深吸一口氣,說道:「可是你的身體里畢竟流著蕭家的血,你的姓氏也是蕭,你的名字叫做,蕭無悔,你……」
說到這裡,莫惜朝直接將他她斷,道:「不,你錯了。蕭無悔在十幾年前已經死了。我現在姓莫,名晦,字惜朝。」
蕭菩薩疑問道:「你隨了母姓?」
這聲疑問過後,蕭菩薩便笑了,柔柔說道:「隨母姓也好,你的母親本身就是個溫婉可人的美人。性子慈善,救人無數。你本來長的就像她,你隨她姓,也是很好很好的。」
此刻,莫惜朝的臉上的表情終於發生了變化,陰著臉,哼地冷笑一聲,說道:「蕭菩薩,給你一個警告,請別在我的面前提起我母親。因為你不配,整個西遼,整個契丹都不配。所以,如果你敢再在我面前提起我的母親……」
說到這裡,莫惜朝抽出手中長劍,劍芒凜冽,目光森寒,盯著蕭菩薩道:「新得的一口寶劍,叫做『月下美人』。還未飲血,希望你不是第一個死於此劍之下的人。」
蕭菩薩在他抽出「月下美人」后,終於明白兩個人以往的感情已經完全破碎,忍不住哭了出來,顫聲道:「你真的如此絕情嗎?我們兩個小時候關係很好的,我是你的堂姐,這世間唯一的兩個蕭家人,我們的血脈是最親近的,為何你卻不肯原諒我?阿悔,仇恨太深,活著太累,放下吧。」
莫惜朝呵地笑了一聲,道:「如果你只會用眼淚來打動我,那麼我現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些小手段對我沒用。順便告訴你一點有用的消息,還有一個蕭家人活著,他在『帝王谷』,自稱蕭王孫,如果你想要延續蕭家的血脈,去找他吧。」
蕭菩薩擦了擦淚水說道:「他怎麼能和你比,你天生高貴,而他不過是個庶家的私生子而已。阿悔,跟我回去吧。只要你願意,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
莫惜朝輕笑道:「蕭菩薩,你終於成功的調動了我的一點情緒,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感到厭惡。可以了,收起你的眼淚,這些話真的沒什麼用處。我有個朋友,他說過,類似於你現在這樣的劇目叫做『苦情劇』,雖然你不會理解這個詞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我也懶的去向你解釋。所以,蕭菩薩,請回吧。」
蕭菩薩知道,此刻說得再多也不會有什麼用處。嘆了口氣,收起悲傷,依依不捨的看了莫惜朝一眼,站起身來,款款而動,向外走去。臨出門時,回頭說道:「我會再來看你的。」
等蕭菩薩走後,莫惜朝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煞氣,微微冷笑,還劍入鞘。
卻在此時,賽里木從外面走了進來,嘆息著說道:「少爺又何必為難菩薩娘呢?想必她這些年也過的很辛苦,一個人在西遼,舉目無親,到處都是想殺她的人。能活到現在,很不容易了。」
莫惜朝淡然一笑,道:「不過就是演一齣戲而已,不這樣做,以後怎麼能讓對方相信呢?」
寨里木心下不忍,卻只能嘆息無語。
……
在李樂琢磨著劉七去「幽蘭山莊」卧底,再去哪裡尋找適合的殺手,來培訓他的暗殺組的時候,他是萬萬想不到的,過不了多久,殺手竟然會自己送上門來。
是夜
彎月如勾
保定府,興雲庄。
此處原本叫做「李園」,是凈安侯李家的別院。只因武林大豪龍嘯雲與李尋歡八拜之交,所以李尋歡便將此處莊園送給龍嘯雲。後來便改名為「興雲庄」。
自龍嘯雲做了這莊子的主人之後,便有很多江湖人前來投奔。他出手又十分大方,前來打秋風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這一夜,龍嘯雲與一干「武林名宿」們飲宴過後,帶著些微的醉意,向卧房走去。路過一處梅林時,龍嘯雲聽到有人在談話,隱隱說著「李探花」什麼的。聽得不是很真切,但卻成功地引起了他的興趣。
正所謂,要知心腹事,專聽背後言。龍嘯雲被他們的話頭吸引,便放輕腳步,向著談話聲傳來的方向悄悄背過去。
談話的是兩個人,這幾天剛剛來到「興雲庄」的兩位大俠。一個叫「鎮海劍」杜子靖,另一個叫「八方刀」陳青穆。
只聽杜子靖說道:「陳兄,龍莊主這莊子可真夠闊氣的,只是不知道這樣的風光還能維持幾時。」
陳青穆道:「杜兄何出此言?」
杜子靖道:「你我都知道,這莊子,這財富,都是李探花送於龍莊主的,若是哪天,李探花與龍莊主鬧翻,將這處莊園收回去,哪可就……啊,呵呵呵……」
陳青穆疑問道:「不至於吧?送出去的東西哪有再要回來的?李探花又是個重友輕財的人物,哪裡會幹出這些荒唐事來?」
杜子靖嘆息道:「唉,這世間哪有一輩子的交情?就好比前些日子江湖上流傳的卓聲谷與張小邪的事情。兩人也是結義的兄弟,一個是『八腳幫』的幫主,一個是『青山堡』的堡主,最後還不是因為一個女人鬧的不可開交。聽說最後張小邪竟然親手殺了卓聲谷,將『八腳幫』的產業,以及他的女人全部都霸佔了。」
陳青穆笑道:「卓聲谷與張小邪,他兩個本身都是無義之人,做出那些噁心事也不奇怪。杜兄怎麼能將他們與龍莊主跟李探花相比?龍李二位可是屍山血海里殺出來的交情,龍莊主對李探花有救命之恩,哪裡會像杜兄你說的那般。杜兄卻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杜子靖卻搖頭道:「李探花的人品自然是不會幹出這些事情的,但他還有個兄弟,可就不一定咯。」
陳青穆問道:「此話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