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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劍隱

  建州衛府,老許頭和白無恨相鬥,被白無恨抓傷,中了寒毒,萬念俱灰,一心領死。


  這時只聽白無恨冷冷笑道:「既然如此,老子就成全了你們。」說著舉起右爪,就要下手。


  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孽障,老夫在此,安敢逞凶。」


  閻羅門一眾抬頭觀望,夜色正濃,空無一人,再望向老許頭,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者,已然站立在老許頭的身前,此人身法如此之快,根本未曾察覺。


  黑無殤上前一步高喊:「老不死的,你是哪個,閻王門的事你也來管,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老者並未答話,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黑無殤白無恨,然後回頭看到喜塔臘仰卧在地上,輕聲嘆了口氣,這才回頭望向黑無殤,緩緩說道:「孽障,你就是黑無殤嗎?」


  黑無殤橫行江湖多年,聽得被如此問話,不由得心中大怒,罵道:「老不死的,正是你黑爺爺,你是個什麼東西?」


  老者不曾答話,轉向赤哥兒,說道:「孩子,你是赤哥兒嗎?」


  赤哥兒此時雙眼依舊盯著白無恨,聽得老頭喚自己,點了點頭,眼光並無轉移。老者道:「地下躺的可是你娘喜塔臘?」


  赤哥兒這才又轉頭望了地上的塔希臘,眼淚流出眼眶,「是我額娘,不過額娘已經死了」。


  「你想報仇嗎?」


  赤哥兒瞪向白無恨,狠狠的說道:「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老者道:「現在你上前去交手,你敢嗎?」


  「敢」!

  「好」老者說著用袖子一掃地面,捲起地上一把長劍,然後遞給赤哥兒,說道:「要解心頭恨,拔劍斬仇人。堂堂男兒怎能躲在後面。」


  赤哥兒伸手接過寶劍,面向白無恨,此時心中沒有絲毫恐懼害怕,一心所想就是我要為額娘報仇,就算殺不了白無恨,能紮上一劍就是死了也甘心了,因此嘴裡喊著:「額娘,孩兒替你報仇。」說著一個箭步上前,伸手就刺。


  老許頭倒在地上,渾身如在冰窖,原來這黑白雙煞是師兄弟兩人,所練武功勾魂拳奪命爪為冰火雙修,黑無殤勾魂拳內帶火毒,白無恨奪命爪內帶寒毒。受傷之人就算不被拳爪力打死,只要受傷,中了火毒,十二個時辰之內如烈火焚身,最終化為一捻灰燼,如中寒毒,如寒冰入體,最終凍僵斃命,無藥可救。雖然此時老許頭渾身已經麻木,眼看赤哥兒自殺般的沖向白無恨,不由得驚地高喊:「小子,回來。別送命啊。」


  白無恨一直盯著老者,此時卻見赤哥兒提劍沖自己過來,不由得一陣冷笑,說道:「臭小子,這是你自己找死。」左手背到身後,伸出右手成爪,緩緩對準赤哥兒,只運用了三成寒毒之力,只等赤哥兒自己撞到爪上。


  眼看赤哥兒就要自己撞上自己的手,白無恨突然覺得手腕處陽池穴一陣鑽心的劇痛,好似一把利刃直插手臂,右手腕腕骨寸斷,嚇的大驚失色,本能地想要轉身逃跑,就覺得雙膝也好像被利劍穿過一般,頓時站立不住,身子一晃,就要跪倒。


  這時赤哥兒手中劍已然到了近前,撲的一聲,扎進白無恨的小腹之中。白無恨此時一雙驚恐的眼睛望向老者,身體慢慢軟到在地。


  赤哥兒本來是抱著必死的信念,閉著眼沖了上去,直到劍插進白無恨的身體后,才睜開雙眼,看到劍扎在白無恨身上,呆愣在原地,似乎根本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黑無殤一看大叫一聲:「老白,你怎麼了。好哇,小畜生,拿命來。」說著左手成爪,右手握拳,拳中運上十成烈火毒功,直奔呆立的赤哥兒而來,只聽嗚的一聲,拳頭照著赤哥兒的頭顱就打來。


  眼看就要打上,黑無殤突然覺得一道利刃直插自己的手臂,登時亂了內力,半空中摔落下來。


  那老者身形一晃,已然來到近前,食指凌空一點,黑無殤只覺一股凌厲的氣勁刺在自己檀中穴,一口鮮血噴出,渾身氣息滯納,口中慌忙喊道:「你是劍隱俞大俠,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萬望老前輩饒我等性命。」


  只聽老者說道:「你黑無殤好淫貪色,無惡不作,壞了多少良家婦女的性命,死不足惜,不過殺你污了老夫的手,今日廢去你武功,你回去告訴魏九天,滾回大漠別再踏足中原,不然老夫饒不了他。」


  黑無殤喘了半天氣,才緩緩道:「多謝老前輩不殺之恩,我一定將話帶給門主。」說罷也不再管白無恨,頭也不回的離開衛府。


  赤哥兒此時如夢方醒一般,跑向喜塔臘,撲在身上,嚎啕大哭,「額娘,孩兒替你報仇了。」


  老者緩步走到老許頭的背後,袖子一撫老許頭的身子,伸手指在老許頭肩井穴一指,一道氣勁緩緩射入,老許頭頓時覺得似乎結了冰的右臂有一股熱流從肩頭只抵手指。


  老者又隨手在肩胛處輕拍了幾下,放下手來說道:「白無恨的奪命爪的寒毒之氣已解,肩頭老夫也與你接上,將養一段時間,右臂就能癒合,只是往後天氣陰冷之時恐怕多有不便。」


  老許頭左手握了握右臂,問道:「敢問閣下可是劍隱俞大猷老劍客嗎?」


  老者微微點頭。老許頭趕緊躬身一揖道:「賤命殘生,敢勞劍隱先生搭救,實不敢當啊。」


  俞大猷輕輕擺了擺手,然後說道:「閣下可是這府里人嗎?」


  老許頭微微搖了搖頭道:「老頭子是這鎮上的更夫,只是受府上主人接濟之恩,看到府上遭此大難,才不自量力強出頭,差點連自己性命也搭上了。」


  俞大猷微一沉吟道:「閣下身懷武功,不像是一個尋常打更之輩。」


  老許頭略一遲疑,才道:「得劍隱先生救命之恩,老頭子本應實情相告,只是老頭子有些難言之隱,還望俞大俠見諒。」


  俞大猷點頭道:「既是如此,老夫不便多問。老夫適才聽到赤哥兒稱閣下為師父,只因這次老夫受人所託,遠走遼東,就是為了衛府之事,不過還是晚了些,不過所幸此子尚在,老夫要帶此子返回關內,不知閣下意下如何?」


  老許頭深施一禮,說道:「俞大俠,言重了,老頭子這三腳貓的功夫那配做人家的師父,只是這小子常拿衛府的酒糟舍給我,我就教給他一些花拳繡腿,處的久了,他就叫我師父而已,如今蒙老俠客要收留他,是他福澤深厚,我更是已無牽挂了,老頭子還有些俗事在身,老俠客,這廂就先告辭了。」


  此時赤哥兒聽到老許頭要走趕緊上前拉住老許頭的衣角,說道:「師父,你去哪裡?」


  老許頭嘆了口氣,用手撫了撫赤哥兒的頭,說道:「小子,老頭子本就是賤命一條,不必挂念,而當今中原武林有道:東皇綉春崑崙絕,詞宗劍隱蓮花雪。劍術天下無雙的便是這位劍隱先生俞大俠,當年統領群雄和詞宗先生戚繼光合力掃平東國倭寇,並稱俞龍戚虎,你蒙俞大俠收留,好好學成一身本事,日後自可無敵於天下,至於老頭子,你就不要挂念了,從今往後,莫要再提及我是你的師父。」說罷向俞大猷躬身一禮,轉身府門外走去。


  出了衛府,老許頭深深出了口氣,趕緊趕回窩棚,用左手乾草堆里摸索了半天,拿出那個小銅盒子出來,揣進棉襖里,出了窩棚,經過衛府的狗洞邊時,似乎想起了什麼,附身在狗洞里又摸出赤哥兒前日藏給他的半碗酒糟,此時已然凍得硬邦邦的。老許頭嘆了口氣,將酒糟扔回洞里,起身往城外而去。


  赤哥兒見老許頭走遠,方才向老許頭走去的方向跪下,磕了個頭。然後起身,向俞大猷問道:「老前輩,多謝您出手相救,讓我能報的了殺母之仇。」


  俞大猷點了點頭,說道:「今日已晚,你且去休息,明日安葬了你母親,老夫還有話給你講。」


  赤哥兒說:「是。」


  俞大猷帶著赤哥兒回到主房,拿了一床被子,將那幼子已經凍硬的身體放在喜塔臘懷中,然後蓋在喜塔臘身上,赤哥兒撲在喜塔臘身上又放聲哭了半天,天氣寒冷,悲傷過度,一會赤哥兒竟然哭暈了過去。


  俞大猷嘆了口氣,抱起赤哥兒,放回主房床上,蓋上被褥,自己將兩張太師椅相對放好,輕輕一躍,橫躺在當中,就此睡去。


  一夜無話,次日天明。赤哥兒在後府花園安葬了喜塔臘和弟弟。


  周圍街坊昨夜聽得衛府廝殺,均嚇得家家閉戶。此時天色大明,幾個膽大的年輕人隨著建州衛里正匆匆從門外進來,看到滿地屍體,不禁人人惻然。


  赤哥兒看到里正進來,哭喊道:「吳大叔,我家人都死完了。」


  吳里正唉了一聲,轉向俞大猷,問道:「敢問您是?」


  俞大猷說道:「老夫俞大猷,你是此地里正?」


  吳里正問道:「正是,您老就是右府都督俞志輔?」


  俞大猷道:「正是老夫。」


  吳里正趕緊跪倒,說道:「不知大人到此,死罪死罪。」


  俞大猷眉頭一皺,說道:「切勿多禮,你且起身,老夫現在要事在身,此地後事你權且料理,之後封閉府門,日後自有人理會。」


  吳里正點頭稱是。


  俞大猷見有人處理後事,便轉身對赤哥兒道:「孩子,隨老夫去吧。」然後帶著赤哥兒,出了府門,奔南門而去。


  南門外不遠是一片樹林,俞大猷領赤哥兒進了樹林,樹林里等著車夫和一輛馬車,兩人上了車,車夫揮鞭,打馬而行。


  馬車一路南行,赤哥兒問道:「老前輩,我們去哪裡?是去找我阿瑪嗎?」


  俞大猷看著赤哥兒,心裡一直盤算是否要將實情告知於他,擔心現實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難以承受的,後來轉念一想,如果承受不了,那麼此子必然難成大器,想到此處,打定主意,而後說道:「孩子,老夫有話要講。」


  赤哥兒突然看到俞大猷面色凝重,不再發問,靜靜望著俞大猷。


  俞大猷問道:「你可知道閻羅門為何要血洗建州衛府?」


  赤哥兒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沒聽阿瑪和額娘提到過什麼閻羅門,而且我家遠在遼東邊外,外人都很少見,更別說什麼閻羅門的人了。「


  俞大猷點頭道:」那你可知道你父親此次幹嘛去了?「


  赤哥兒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年紀尚小,阿瑪額娘也從來不會和我說大人的事情。「


  俞大猷嘆了口氣,說道:「待老夫與你道來,你阿瑪此次是受遼東總兵寧遠伯李成梁所託,前去勸說你舅父阿台歸降朝廷的。


  你舅父阿台野心勃勃,妄圖自立,起兵反明。朝廷命寧遠伯和尼堪外蘭分兩路帶兵平叛,寧遠伯與你祖、父交情莫逆,女真也是我大明臣民,與我大明共同抗擊韃靼,寧遠伯不忍大明百姓自相屠戮,希望你祖覺安昌,你父塔克世能夠勸說阿台投降。


  你祖、父進城勸說阿台,阿台本已受降,萬千百姓免於刀兵,但是尼堪外蘭和你建州衛本是世仇,藉此公報私仇,騎兵夜襲古勒城,殺死阿台一家,可憐你祖、父兩人當時也在城中,不幸均死於亂軍之中,只有阿台一人走脫了性命。


  尼堪外蘭為防止消息走漏,殺人滅口,竟然縱容手下屠城,古勒城兩千餘口均死於非命。同時尼堪外蘭又快馬假報捷報進京,當朝天子已然嘉獎功勞。


  後來寧遠伯帶兵進城,古勒城慘不忍睹,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尋你祖、父屍身已經無法辨認。


  寧遠伯大怒,本欲告上朝廷,怎奈那尼堪外蘭早已買通朝中權貴,天子也已經頒布犒軍令。事已至此,寧遠伯也無計可施,後來尼堪外蘭手下有一百夫長,夜闖寧遠伯大帳,據說前由,他本是建州衛人,在尼堪外蘭處屢有功績,晉陞為親兵百夫長。後來在尼堪外蘭大帳外偷聽得知尼堪外蘭有意吞併整個建州部,決定在你祖、父進城后一網打盡,同時私下勾結現世閻羅魏九天,由閻羅門出面,派出高手滅你滿門,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因其養母在你家做嬤嬤,他這才冒死夜闖軍營告之寧遠伯此事。因此,孩子,你祖、父均已不在人間,而你家的血海深仇的真正仇人是如今已經貴為建州之主的尼堪外蘭。」


  赤哥兒猛聞噩耗,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原來阿瑪額娘都死了,這天地間只剩下我孤苦伶仃了。」渾身覺得像是灌了水銀一般,一時之間也沒有了任何感覺,淚水湧出眼眶流進嘴中也沒有任何知覺。瞬間後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名字——尼堪外蘭。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俞大猷望著呆若木雞的赤哥兒,說道:「孩子,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孩子了。赤哥兒,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再是個孩子了,你要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赤哥兒如夢初醒般喃喃的道:「是的,我從今往後就是男子漢了,我向天發誓,誓殺尼堪外蘭。」說著往胸口一拍,啪的一聲,一個物掉在地上。


  俞大猷撿起錦囊,沉吟片刻,問道:「赤哥兒,此物哪裡來的?「


  赤哥兒方才想起白蓮教當時所給錦囊之事,便向俞大猷說了白蓮教譚玉林五人之事。


  俞大猷將錦囊遞給赤哥兒,心說:」這是當今朝廷錦衣衛傳遞消息的專用錦囊,分為紅綠藍白黑五色,分別代表五種情況,藍色代表緊要消息。」想到此處也不禁犯疑:「白蓮教與朝廷素來水火不容,怎麼會幫錦衣衛千里傳書,難道此事另有隱情?「


  赤哥兒解開錦囊,裡面是一層防水布,打開防水布,裡面黃色綢緞包著一把發綠的青銅物件,奇奇怪怪的不規則形狀,偏角處有一個小洞,一根黃色的小繩穿過小洞,赤哥兒啊的一聲,不禁抱著此物嚎啕大哭起來,原來此物是赤哥兒父親塔克世脖子所掛之物,一見此物如見生父,不禁想起父親慘死,如今屍首全無,只剩此物了。


  半天赤哥兒這才止住悲聲,向俞大猷講明緣由,俞大猷雖然心中疑惑不解,但是此物是赤哥兒父親遺物,也不好深問。


  赤哥兒將此物掛在脖下,迫不及待的說道:「前輩,我之前聽額娘講過,寧遠伯夫人與我額娘是金蘭姐妹。那寧遠伯就是我的姨丈。寧遠伯李成梁鎮守邊關,二十年韃靼一兵一卒不敢來犯,如今我滿門死於尼堪外蘭之手,寧遠伯手下英雄豪傑無數,統領遼東鐵騎天下無敵,為何不為我全家報仇,消滅尼堪外蘭?「


  俞大猷說道:「其中緣由一言難盡,很多你還理解不了。如今尼堪外蘭是當今聖上欽賜建州之主。寧遠伯如果出兵征討就是造反。此次托我遠走遼東,就是為了保全你全家,接你們去寧遠城,如今只剩你一人,老夫自當護送你前去寧遠衛,一切見了寧遠伯再做打算。」


  說罷不再說話,望向窗外,似乎思考著什麼。而馬車一路向寧遠城而去。


  (PS. 俞大猷乃是明朝嘉靖年間的抗倭主將之一,民族英雄,一生耿直,不為權貴者折腰,和戚繼光並成為俞龍戚虎,同時代比戚繼光更為出名,而且據考證,俞大猷應該是那時代第一武林高手,這裡作為後面主角出場后的啟蒙師父來寫,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度娘或者翻翻明史,看看這被歷史忽視英雄的跌宕一生。另外歷史上尼堪外蘭卻有其人,在征討阿台一役中,亂軍殺死了努爾哈赤的爺爺覺安昌和父親塔克世,這也是努爾哈赤反明七大恨第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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