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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無定河邊

  盟約的駐地,十幾個營盤都沸騰起來。隨著各個頭人的號令,不斷地有將領來到帳中領命而去,或是負責騎兵,或是負責步兵,或是負責運輸,或又商議敵情。


  從各個頭人帳中出去的一位位將領,或滿腹懷疑,或信心倍增,或興奮十足,都成為了一顆又一顆噼噼啪啪作響的火星子,迅速地投入到這綿延十里的軍寨中,成為整個軍營沸騰起來的種子。


  不同的部落有著不同的貧富,帶來的士兵裝甲也形態過異,裝扮不同。札木合早早給自己的領軍大將們安排了使命,帶著幾個護兵走出了營寨,他想親自瞧瞧部落聯盟的軍容。


  這時候的蒙古,還是大金國名義上的附屬,各部落之間互相戰鬥,物資並不豐富,因此在武器裝備上也非常簡陋。蒙古最多的是馬匹,因此大部分能夠出征的騎士都會自備馬匹,有的還有兩匹,但蒙古馬血統矮小,耐力好,並不能披太太沉重的堅甲,只有鐵木真的少數怯薜軍才負擔得起來自西域的高頭大馬。


  小一點的部落,如車延部,這次僅僅派遣了五百人,其中有三百多騎兵,牽著自家養育的各色馬匹,其餘的兩百士兵架著車,裡面放著箭矢,糧食等戰略物資。他們並不很是注重騎兵的防護,只有少數人身著牛皮堅甲。頭人及少數幾個將領身著高價從金國那兒買來的扎甲,札甲的甲葉狹長,製作精良,每片長約半掌,寬約一指,以皮或絲繩左右上下連綴,或者以皮革織物打底,將甲葉釘綴其上,但是上下兩排甲葉沒有進行疊壓,在視覺效果上甲葉呈現一圈一圈的狀態,所以這種札甲又有個外號叫「魚鱗甲」。


  他們的武器也多是以弓箭為主,都有各自自製或祖傳的一張或兩張大弓,平日裡帶兩筒箭矢,在戰爭時會多帶幾筒到五筒以上。


  這樣裝備較差的輕騎兵,如果不是生死之戰,大都以輕騎兵分為數隊佯做衝擊,如敵軍陣列因為恐懼而發生潰亂,則佯攻會立即轉為實攻。如果雙方勢均力敵,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則雙方會在弓箭射程的外圈就開始下馬,遠遠地依賴各自弓箭手的臂力和視力進行遠射,這樣會有所傷亡,但對雙方都不致命,往往持續十幾天雙方對恃,互相遠射,直到有一方引來了更為強大的援軍,或者互相達成和平協議。


  這次會盟過來的部落,有好幾個就是希望依仗部落聯盟的人數優勢,遠遠地和鐵木真對恃,並取得部分優勢,以便體面地結束戰鬥。


  而大一點的部落,如泰赤爾部,和札木台的札答蘭部,由於收入較豐,還經常從小的部落那兒盤剝進貢,相對武裝較為優秀,最為重要的,都會有自己特別倚重的親兵。這些親兵選取部落里身體強壯有力的戰士,或是重金招納那達幕大會比武的勝者加入。平日里很少參加放牧或農事,每日時訓練作戰,打磨氣力。


  而在裝備上,這些部隊多半裝備有制式的鋼刀,鐵弓,以及標準的箭矢,容易補充。部分精銳戰兵還配有強弩,方便近戰對射。鎧甲也基本上都配備有札甲,因為是職業軍隊,對於近戰,和博擊都有針對性的訓練,為了應對殘酷的近戰,不少士兵還配備了板甲,用大塊大塊的光滑鐵板護住胸口,檔部,後背,大腿等要害部位,在五十步之外能夠隔離簡易箭矢的傷害,五十步之內加速接近敵人,使敵人完全來不及使用弓箭。


  蒙古軍隊中最重要的制式武器是環首刀,刀的好處在於直徑近,在近戰時適合于格擋和拼殺。


  也有一些騎兵配置了長達五米的騎槍,騎槍的選料非常講究,木質既要有韌性不會輕易折斷,又能有耐性,能夠遠遠地承受對沖而來的衝力,將敵人挑落馬下,寨北的胡楊木雖多,卻並不是那麼適合作騎槍的材料。上好的騎槍,卻要採用大理原始森林中經年的老擅木,由大宋的工匠進行反覆的泡製和暴晒,歷時三年才能成一好槍桿,而平時的保養也需要非常上心地塗抹牛油,以免風化。


  大戰前三天槍桿要再抹一層牛油,慢慢待牛油滲入到槍桿深出,這樣在真正作戰時槍桿黑里透亮,真正適用於騎兵沖陣,重量適中,不易折斷。好的槍桿並不易得,札木合軍中也不過十幾桿好槍,都交給了十夫長以上在使用。


  這時,札木合走過一處帳蓬,看到一名年輕的士兵,牽來自己的駿馬,兩手捧來一把最香嫩的青草,望著戰馬慢慢地咀嚼。


  士兵腳下,放著一把閃亮的鋼刀。他正摸著濃黑的馬鬃,向馬兒絮叨著什麼。旁邊過來一位穿著黃衫兒的少女,好象是那一堆送酒食的侍女的一名,遠遠地跑過來。少女走到旁邊,瞅瞅四周沒什麼人看到,紅著臉拍了折少年的肩膀,從自己的圍裙里掏出一大把牛肉乾,塞到那名士兵的包袱里,然後向著少年雙手合十,彷彿是在祈禱著什麼。少年也沖她一笑,從懷裡掏出一件掛飾,硬塞到少女手上。


  札木合看到這一幕,不禁吟起一首小詩:「可憐無定河邊骨,皆是南柯夢中人。」這一戰,不管結局是不是象歷史上的十三翼之戰一樣,都會有許多這樣的年輕人,戰死沙場,尺骨無存。這些逝去的少年,肯定又會在各個不同的部落中牽起一遍遍的哭聲,有的是他們的母親淚流滿面,他們白髮蒼蒼的父親嘆氣連連,最可憐的是那些未過門的少女,從此每天都會有一個可憐的影子縈繞在自己的腦海,伴隨餘生。


  札木合也在問自己,為了自己的一統天下的決心,為了自己的榮譽和願望,難道就真的應該拋棄這千千萬萬的生命,來換得歷史的永恆嗎?這個問題是無解的,歷來無解。


  也許在張木之前的那個時代,那個世界上第二的大國,那個號稱開啟了又一個盛世的國度,哪怕對一個最輕微的鄰國,都不願輕啟戰端,還把「忘戰必危,好戰必亡」幾個大字帖在軍校的門口,正是為這一切做的最好的詮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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