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郁清棠在一片黑暗裡看著頭頂的天花板,枕邊女人的呼吸聲越來越綿長,根據她最近和程湛兮同床共枕的細心觀察,她很快就要睡著了。

  之後無論她是看她一晚上,還是摸她的臉,輕輕捏她的耳朵,她都不會醒,一入睡就很沉。

  她們倆住在一起快一個星期了,待在一起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真正意義上的形影不離。程湛兮喜歡吻她,每天都會和她接吻,有一次晚上郁清棠備完課兩人看電視,電視劇進到一段很無聊的劇情,程湛兮就將她抱到腿上,很溫柔地吻她。

  熒幕的光微微亮著,無人的深夜,安靜的客廳,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伴隨著情不自禁的聲音。

  擦槍走火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郁清棠的睡衣被揉得都是褶皺,指尖劃過光滑肌膚,程湛兮的唇在她最敏感的耳後,不住地吐氣。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電視里無聊的劇情放完,重新進入主線,而她們發生的那一段激情也如同電視劇的插曲,無足輕重。程湛兮收回手,把她捲起來的睡衣放下,淡然自若地擁著她繼續看電視。

  郁清棠剛剛被她用力親過的地方還隱隱有些疼,漲漲的,睡衣穿著更難受了。

  電視劇整集看完,郁清棠方好受一些。

  那是周三的事。

  今天周五了,兩天前落下的一顆火星時明時滅,就在那處,不起眼,但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靜悄悄地在心尖上輕輕地撓一把,讓你心思浮躁,禁不住去幻想,去渴求。

  要說郁清棠對這件本質是享樂的事本身不是很執著,她只是希望程湛兮能離她更近一些,抱緊她,佔據她,不留下一絲一毫的空隙。

  她不知道程湛兮怎麼想的,為什麼遲遲不……

  她能感覺到程湛兮是喜歡並渴望的,她們倆在一起之前,她就總是想和她做。在一起以後,難道是得到的就失去新鮮感了嗎?連動動手指的事都不願意。

  郁清棠不敢直截了當地問,只能趁著她半睡半醒的時候。

  ——勾引她。

  她借著房間里昏暗的光線端詳程湛兮的睡顏,慢慢靠近她,直到女人的鼻息撲在自己臉上。

  郁清棠腦袋一歪,吻住了程湛兮的唇。

  郁清棠是個好老師,也是個好學生,吻技進步飛快。

  十幾秒后,程湛兮輕輕地唔了一聲,明明腦子昏沉,手卻自作主張地扣住了郁清棠的後腦勺,將她帶往自己懷裡。

  郁清棠學得快,但是離青出於藍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所以程湛兮一主動,她就只剩下低聲哼哼的份。

  但這就是她想要的。

  她握住了程湛兮空著的那隻手的手腕,微咬下唇,讓她去往該去的地方。

  程湛兮分不清自己在現實還是在夢中,懷裡的那具身軀散發著幽淡的體香,像初冬的雪,乾淨清冽,教人想攀一座雪山,想飲一口雪水。

  ……

  程湛兮喘著氣醒過來,她的手包裹住郁清棠。

  她也發現了自己正在和郁清棠激吻。

  程湛兮:「?」

  郁清棠鼓起勇氣,將自己送上去。

  程湛兮剛恢復了一絲清明的理智立刻陷入混沌,翻身佔據了完全的主動。

  程湛兮閉著眼,從郁清棠唇齒間退出來,濕熱的唇往下,在她的下巴上輕輕咬了一下。

  郁清棠向後仰了仰修長的頸項。

  程湛兮冰涼的髮絲碰到了她的鎖骨,痒痒的,郁清棠抬手替她勾往耳後,攏住披散垂落的長發。

  程湛兮的腦袋滑進了被子里,郁清棠閉上了眼睛,五指輕柔地梳理她的長發。

  ……

  洗手間傳來水聲。

  郁清棠眼尾有一點剛哭過的紅,抓著床單的修長指節剛剛鬆開不久,臉埋在枕頭裡,聽著身後的動靜,整張臉包括耳朵都紅了。但卧室里沒開燈,黑暗很好地遮掩了這一點。

  程湛兮漱完口回來自身後抱住她。

  「寶貝。」

  郁清棠手覆在她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背上,聽著她在自己耳旁溫柔旖旎地吐字,更加深刻地認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羞恥。

  「我想睡覺了。」郁清棠低低道,不想讓她說出更羞恥的話。

  「困了嗎?」程湛兮吻了吻她的耳垂。

  「……嗯。」

  「但我不困怎麼辦?」程湛兮下巴低下來,薄唇挨著她敏感的側頸。

  郁清棠頭皮突然發麻,她好像意識到自己似乎引火上身了,而且這火還沒燒完。

  「明天不是和林溪約好了嗎?」郁清棠急急道,生怕說晚了就來不及了。

  「沒事。」程湛兮將她翻過來面對自己,貼著她的唇慢條斯理地吻她,說,「很快的寶貝。」

  「我……唔嗯。」

  程湛兮鼻尖和唇瓣都泛著晶瑩,她對著洗手台的鏡子看了會兒,回到床邊,用手機給自己和熟睡的郁清棠拍了張照,放到了加密相冊里。

  她洗臉漱口,鑽進被窩前看了眼床頭櫃的數字時鐘。

  凌晨三點。

  掐頭去尾,兩次加起來不到一個小時,是真的很快。程湛兮打了個哈欠,把郁清棠撈進懷裡,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安心地睡了過去。

  郁清棠睡眠稍淺,休息了四五個小時,精神基本恢復,所以早上程湛兮一弄她,她眼球在眼皮底下劇烈地動了兩下,醒了過來,低頭看見程湛兮栗色的後腦勺。

  郁清棠手指搭上程湛兮的後頸,輕輕地捏了兩下。

  程湛兮抬起頭,溫柔一笑:「你醒了?」

  郁清棠意味不明地看她。

  程湛兮勾唇,重新低下頭。

  這次郁清棠勾住了她的兩隻胳膊,不讓她往下滑。

  程湛兮看出她不想,會意地游上來抱住她,給了她一個早安吻,柔聲詢問:「怎麼了?是不喜歡還是不習慣?」

  郁清棠:「……」

  程湛兮不認為這有什麼不能出口的,更不是見不得人的事。談情說愛,要談的情要講明白,要做的愛也要說清楚。

  她認真地看著郁清棠的眼睛,想要確定的答案。

  郁清棠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半晌,方支支吾吾地回答她:「今天不是要出門么?」

  程湛兮耐心地「嗯」了一聲。

  郁清棠低聲道:「我怕沒力氣起來。」

  她光想想程湛兮要對她做的事就腿軟,真的做了她恐怕要軟成麵條,一整天都要廢了。

  程湛兮聽完凝神思索,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郁清棠忍不住問:「你在想什麼?」

  程湛兮說:「我在想……」她貼近郁清棠的耳朵,輕笑說,「我真厲害。」

  郁清棠眼眸一點一點睜大,彷彿隨著程湛兮的話一點一滴回憶起她具體是怎麼厲害的,她頸子染上薄粉,一路蔓延到耳朵。

  郁清棠滑進了被子里,把臉蒙住,牢牢按住頭頂的被角,催促又帶一絲羞赧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你快去洗漱。」

  「我去了。」程湛兮隔著被子告訴她。

  郁清棠一個人在被子里臉紅得像蒸煮的螃蟹。

  程湛兮洗漱完回來,把郁清棠的睡褲從床尾撿起來疊好,郁清棠仍縮在被窩裡。

  程湛兮笑笑道:「我去做早餐,你待會自己起床,不要賴得太晚。」

  被窩裡的小山包拱了拱,算作回應。

  郁清棠聽到關門聲,小心翼翼地從被子里鑽出來,打量房間,視線落到門口,程湛兮根本沒走,含笑望她。

  郁清棠的表情瞬間十分精彩。

  程湛兮趕在她第二次當蝸牛前,離開了房間。

  郁清棠肩膀塌了下來,雙手撐著床沿,下地還有些站立不穩,昨晚的後勁太大了。

  原來有沒有感情,做起這件事有天壤之別。程湛兮一碰她她就像烈日炙烤的冰山,不斷地融化成水,把她們兩個都溫柔地包裹其中,程湛兮在她的海洋里肆意徜徉,像一個優秀的水手一樣掌著她的舵,又像是高高在上的神,製造出一波又一波的海浪。

  郁清棠擠好牙膏,一隻手撐在洗手台上,不自覺地並了並腿。

  她去沖了個澡,沖澡的過程中她開始後悔沒讓剛才沒讓程湛兮繼續下去,她做不做對自己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郁清棠的遐想一直到程湛兮把車停在村口,過完新年就滿四歲的小林溪撲進程湛兮懷裡才結束。

  陽光很好,郁清棠手裡提著帶給小林溪和她奶奶的禮物,看向升起炊煙的家家戶戶,飯香味瀰漫著整個村落。

  ——她們倆起晚了,出門前又在玄關卿卿我我了好一會兒,到這邊差不多吃午飯。

  程湛兮帶了兩個半熟的葷菜,讓林溪奶奶一塊炒了,郁清棠把補品放進奶奶房間,算是交了她們倆的伙食費。

  中午兩人抱在一起睡完午覺,出來看到小林溪坐在門口的小板凳上畫畫,林溪的年紀正是想象力最天馬行空的時候,他們創作時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會自說自話,還會為自己畫中別人看不懂的形象命名。

  程湛兮一隻手牽著郁清棠,單手後背,專註地看小林溪畫出各種奇怪的符號。

  她沒注意到郁清棠始終沒有往林溪的畫上瞧,反而刻意地扭過了頭,閉上了眼睛,神情充滿抵觸。

  手上傳來掙脫的力道,程湛兮偏頭看去。

  郁清棠表情異常平淡地說:「我出去透會兒氣。」

  程湛兮揉了揉回頭好奇看她們的小林溪的腦袋瓜,讓她繼續畫,跟著郁清棠走了出去。

  林溪奶奶家也圍了個小院子,院子里種了一棵棗樹,幾棵桃樹,桃花花期短,三月開,四月謝,一陣清風吹過,桃樹上粉紅的花瓣簌簌飄落下來,落英繽紛,猶如下了一場桃花雨。

  郁清棠黑色風衣肩膀上落滿了桃花。

  程湛兮雙臂從后環抱住她,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

  郁清棠的手扣在女人白玉似的手背上,往後靠了靠。

  程湛兮接收到她的肢體信號,更用力地抱緊了她,吻了吻她的鬢角。

  郁清棠看著落了一地的桃花,輕輕地吐了口氣,說:「我的……母親生前是個畫家,和你一樣。」

  程湛兮道:「我知道,外婆和我說過。」

  郁清棠道:「她是因為生我難產去世的。」

  程湛兮靜靜地聽下去。

  郁清棠說:「她去世以後,那個深愛她的男人……遷怒於我,因為我長得太像她了。他不喜歡見到我,不讓我叫他那個稱呼……」

  郁清棠察覺到程湛兮捏緊的指節,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郁清棠道:「他不允許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取代我的母親,哪怕和她有丁點相似,尤其是我是她的女兒,身體里天生流著她的血。他不許我畫畫,哪怕用樹枝和石頭在地上塗鴉,每次見到都會很兇地走過來,大聲吼我,然後搶過我手裡的樹枝粗暴地丟掉,丟得遠遠的,我看不到的地方,再讓傭人把我帶走。」

  郁清棠說:「我很喜歡畫,但我不敢去了解。我想知道我有沒有遺傳到母親的繪畫天賦,但我不敢拿起畫筆。外婆在我搬回泗城時給我買了一盒畫筆,彩色的,很漂亮,但我一看見那些,就想起那個男人扭曲的臉,他丟掉我手裡的畫筆,一遍又一遍地朝我大吼,說我不配學畫畫,我害死了我的母親。」

  郁清棠身體輕微地顫抖起來。

  程湛兮心如刀絞,低聲道:「不是你的錯,錯的是他。如果不是他讓你媽媽懷孕,你媽媽也不會過世,他只是在逃避責任,是個懦弱沒有擔當的男人,他才是害死你媽媽的罪魁禍首。」

  郁清棠輕聲反問:「那樣就沒有我了,不是嗎?他們倆還是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程湛兮一時想不到怎麼反駁她的歪理,悲傷道:「那我呢?世界上沒有你,我怎麼辦?」

  郁清棠不緊不慢地說:「沒有我,還會有別的人。」

  程湛兮開始胡攪蠻纏,說:「我們倆投胎前喝孟婆湯的時候約好了這輩子還要在一起,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哪有別的人,不可能有別的人!」

  郁清棠被她逗得短暫地笑了一笑,又輕輕地嘆了口氣。

  「或許吧。」

  郁清棠的人生,本該是一帆風順,走在繁花盛開的道路上。她的所有悲哀和不幸,痛苦和掙扎,都是源自於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程湛兮氣憤到紅了眼睛,說:「我長到這麼大,還沒有真正討厭過一個人,現在我宣布那個男人是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程湛兮貼著她冰涼的臉頰,蹭了蹭。

  明明受委屈的是郁清棠,程湛兮卻彷彿比她還要難過。

  郁清棠抬手摸她的臉,輕輕地笑了笑。

  「程老師不要難過。」

  「程老師?」

  「女朋友不要難過。」郁清棠改口,重新握住程湛兮的手,說,「其實我已經沒有那麼在意他了,現在不是有你么?我很滿足,也很幸福。」

  程湛兮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爸爸媽媽女朋友,我都可以兼任,我們仨都愛你,從此我們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郁清棠清脆地笑出了聲:「哈哈哈。」

  程湛兮繼續道:「不對,我家還有爸媽和哥哥,是我們七口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郁清棠:「哈哈哈哈。」

  程湛兮眼神柔軟,話越說越離譜:「以後見家長更方便了,我爸媽見我一個人,我同意,等於你一家都同意,他們就能定下我們的婚事。」

  郁清棠笑得眼角泛出淚花。

  她驀地止了笑音。

  剛剛程湛兮是說了婚事嗎?

  她扭頭看程湛兮,程湛兮神色柔和,定定地望著她。

  郁清棠垂下眼眸。

  她……還沒有考慮過那麼遠的事情。程湛兮並不意外,來日方長。

  她會慢慢適應身份的轉變,先是女朋友,再是她的妻子。

  但眼下顯然還有件更重要的事。

  程湛兮扶著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慢慢靠近女人的臉。

  郁清棠閉上了眼睛。

  兩人的唇眼看就要貼在一起。

  「程姐姐。」

  兩人觸電般分開,同時回頭看向站在十幾步開外四歲的小林溪,小林溪歪著腦袋看她們,腦子跟短路了似的許久沒有一點反應。

  程湛兮壓低聲音對身邊的郁清棠道:「怎麼樣?像不像你?」

  郁清棠掐住她腰間的軟肉。

  程湛兮說:「你掐啊,別光打雷不下雨,不會掐壞的,用點力。」

  郁清棠說:「第一次見有人主動求掐的。」

  程湛兮道:「我與眾不同,白裡透紅。」

  郁清棠對她的態度太過小心了,這種情侶間的打情罵俏,打胳膊擰擰腰之類的是再正常不過的行為,她每次都只做個架勢,連擰都不敢擰。程湛兮思路跑偏了一下,將來郁清棠攻的時候,會不會不敢進去,不敢動,那……

  郁清棠看著程湛兮的臉,是挺白裡透紅的,收回了手。

  腦子宕機的小林溪重新運轉起來,慢了十八拍地疑惑問道:「程姐姐,姐姐,你們在做什麼?」

  程湛兮道:「在談戀愛。」

  郁清棠:「……」

  小林溪奶聲奶氣地問:「什麼是談戀愛?」

  程湛兮邊牽著郁清棠走過去邊道:「談戀愛就是我喜歡姐姐,姐姐也喜歡我,我們兩個互相喜歡,就叫談戀愛。」她沖郁清棠挑眉,「對嗎姐姐?」

  郁清棠懶得理會她。

  小林溪聞言歪了歪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天真地看著程湛兮,道:「程姐姐,我可以和你談戀愛嗎?」

  程湛兮聽到身邊的郁清棠發出一聲冷笑。

  程湛兮用給小朋友講故事的語氣回答道:「不行喔,程姐姐只能和一個人談戀愛,就是我旁邊這位姐姐。」

  小林溪惋惜道:「好吧,那我找別的姐姐談戀愛。」

  程湛兮:「哥哥弟弟妹妹也可以的,不用拘泥姐……啊!」

  她后腰的軟肉被郁清棠二指擰住,轉動了90度。

  程湛兮倒吸了口涼氣,痛並快樂著,看著郁清棠疾步往裡走的身影,把剩下的話快速說完:「不用拘泥姐姐。」

  小林溪不懂:「什麼是拘泥?」

  「我待會再和你解釋!」程湛兮追了進去。

  郁清棠坐在林溪奶奶給她們騰出來的房間榻上,神情不辨喜怒。看到程湛兮走進來帶上門,朝她投去不冷不熱的一眼。

  程湛兮眉眼含笑地上前來,剛要開口,郁清棠伸手,捏住了她的嘴。

  程湛兮眨巴眨巴眼睛。

  郁清棠放開她,說:「你對誰都這麼能說嗎?」

  程湛兮目光挑逗,捉過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說:「對別人只是說,對你還有別的作用。」

  猝不及防的葷腔讓郁清棠耳根一紅。

  「我沒有和你說這個。」郁清棠聲勢已弱了許多,像只炸毛到一半的貓,軟塌塌的,想rua。

  「怪我,心思不正。」程湛兮坐到她跟前,說,「你罰我。」

  郁清棠全然喪失主動,被她牽著鼻子走,愣愣地說:「罰你什麼?」

  「罰我……」程湛兮兩指捏住她的下巴,長長的睫毛半垂,靠近她微張的紅唇,最後兩個字溫柔地淹沒在唇齒間,「吻你。」

  郁清棠圈住她的脖子,熟練地迎合她。

  腦子裡暈暈乎乎地在想:這算懲罰嗎?是能讓自己開心的事,姑且算懲罰吧。

  小林溪坐在小板凳上,翻開新的一頁,畫了大半張紙,那間緊閉的木門才在她的身後打開。聽到動靜的小朋友回頭看去,兩個姐姐的臉都紅撲撲的,像是小林溪剛去山上跑了一大圈,她們也去山上玩了嗎?

  小林溪眨著大眼睛:「程姐姐,你還沒有告訴我什麼是拘泥。」

  程湛兮給郁清棠搬了個小板凳讓她坐在旁邊,給小朋友上語文課。

  上完課後,程湛兮看著她的蠟筆盒輕柔道:「小溪,能不能借姐姐一支筆,一個本子?」

  小林溪跑進房間里,片刻后跑出來,小短腿倒騰得飛快,往程湛兮手裡塞了一盒水彩筆和一個新的繪畫本,奶聲奶氣道:「給。」

  程湛兮:「謝謝小溪。」

  林溪笑得露出滿口小白牙。

  程湛兮把筆和本子放到桌子上,朝郁清棠招了招手:「寶貝,來。」

  郁清棠聽話地坐在桌前,不明所以地看著她。程湛兮把水彩筆的盒子打開,本子攤開第一頁,推到她身前。

  郁清棠瞳孔一縮,下意識便想逃,程湛兮沒有阻攔,郁清棠一直退到了門口,看著裡屋桌上的水彩筆和繪畫本,再看看站在桌旁,柔情似水的程湛兮。

  郁清棠慢慢地走了進去,在桌前坐好。

  程湛兮指尖劃過那些水彩筆,溫和問道:「你喜歡什麼顏色?」

  郁清棠沒有回答。

  程湛兮自顧自答道:「綠色吧,綠色代表新生。」

  她挑了一支綠色水彩筆,放進郁清棠手中,手握著她的手,在空白的紙上畫下了一片欣欣向榮的青草地。

  郁清棠的眼睛慢慢睜大,為了筆下的神奇。

  程湛兮:「接下來是紅色,我們畫幾朵小花,好不好?」

  程湛兮換了紅色水彩,在草叢裡點綴出鮮艷的花朵,

  褐色畫出樹木的枝幹,抽出新芽,嫩綠色的葉子迎風招展,一棵大樹拔地而起,為那些嬌小的花朵遮風避雨。

  程湛兮耐心地問:「接下來是什麼顏色?」

  始終一言不發的郁清棠嘴唇抖了幾下,說:「藍色,因為要畫藍天。」

  程湛兮說:「對,真聰明。」

  她手把手教郁清棠畫出湛藍的天,潔白的雲,火紅的太陽。

  一幅充滿童真的水彩畫便完成了。

  也是郁清棠人生中第一幅自己創作的畫。

  程湛兮把這張畫放到旁邊,沒有追問上面的濕痕,溫柔問道:「接下來想畫什麼?」

  郁清棠眼圈微紅,說:「我想畫房子。」

  程湛兮哄道:「寶貝自己畫好不好?」

  郁清棠搖頭:「我做不到。」

  程湛兮重新覆住她的手背,嘴唇貼著她的耳朵,柔聲說:「那我教你畫,你自己選顏色,行么?」

  郁清棠點點頭。

  郁清棠選了綠色,畫了房子的尖頂。

  橘色的牆,藍色的窗戶,黃色的門,紅色的煙囪。

  塗成深藍色的天幕里,掛著金色的月亮和星星。

  這幅畫成了她的新頭像。

  程湛兮明天要寫生,晚上在林溪奶奶家留宿。住的那間房上方有一個天窗,郊區空氣清新,夜晚能看到星星在銀河閃爍。

  郁清棠脖頸向後仰出一道修長的曲線,那些星光全數墜進她失神的墨色眼眸里。

  老房子隔音不好,林溪奶奶出來起夜,聽到木門裡傳來奇怪的聲音。

  郁清棠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身體霎時緊繃,加上程湛兮的推波助瀾,她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咬住食指,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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