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郁清棠看著她,視線一分一寸地往下,看著她扣在自己手腕上的白凈修長的手指,再慢慢地抬起眼帘,眸光清澈。
沒來由的,程湛兮鬆開了手。
郁清棠溫和地:「嗯?」
程湛兮端起無懈可擊的笑容,說:「沒什麼,晚安。」
郁清棠神色愈發柔和,道:「晚安。」
程湛兮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在自己眼前關上大門,輕輕的一聲響,聽到自己的心在滴血的聲音。
郁清棠從貓眼裡看她,程湛兮始終保持笑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只是那笑容看久了,唇角弧度不變,多少有一絲僵硬。
郁清棠低眸,撫著自己被她碰過的手腕,程湛兮掌心灼人的熱度還存留在上面,讓她心口都是燙滾的。
她想做什麼?
郁清棠輕輕地眨了下眼睫,她似乎知道,卻又羞於去猜測。
程湛兮回到2102,第一件事就是朝自己那隻不爭氣的手打了一下,牽都牽住了,怎麼沒有一鼓作氣帶她回來?
程湛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客廳平復心情,並說服自己。
在一起的第一天,矜持是沒有錯的,這樣才能讓生活每天都有驚喜和變化,不可操之過急。
還有,至少要隔兩個月再求婚,否則顯得太兒戲了,郁清棠肯定不會隨便接受的。
程湛兮在客廳來回踱了幾圈,心平氣和地走進了浴室。
半小時后,她躺在卧室的床上,從來沒有發自內心地覺得家裡的床這麼空曠過。
以前是沒有女朋友,現在她有女朋友了,為什麼不能抱著女朋友睡,要一個人獨守空房?
她艱難刻苦地思索了好一會兒,咬牙。
對,得矜持。
手機里靜靜躺著郁清棠十分鐘前發過來的消息。
【我睡了,晚安】
再下面是程湛兮的回復。
【晚安寶貝】
程湛兮翻來覆去,改成趴在床上,雙肘支著枕頭,對著輸入框刪刪改改,發了條:【睡著了嗎?】
關了燈的卧室里,郁清棠閉著眼沒有睡意,手機在床頭櫃震動一聲。
她立刻翻身拿過來,解鎖發現是想象中的那個人忍不住喜上眉梢,但她還是等了兩分鐘,回道:【還沒】
[程湛兮]:在做什麼?
[郁清棠]:醞釀睡意
程湛兮就不知道回什麼了。
之前她們倆霧裡看花時,程湛兮總有法子讓那層霧淡一些,或者讓那花朝自己吐蕊,現在捅破了窗戶紙,那朵花就在自己手中,她卻不知要如何去仔細對待。
是不是裝點清水,將她養起來,養到嬌艷欲滴,像郁清棠家裡開的梔子花一樣,在極致時盛放。
過了好幾分鐘,郁清棠那邊發過來一個問號。
[程湛兮]:你困不困?
[郁清棠]:還好
程湛兮不自覺地將左手食指放進嘴裡,留下一排又一排凌亂細小的牙印。
[程湛兮]:我陪你聊天?
[郁清棠]:聊什麼?
作為被動方的郁清棠就沒有那麼糾結,程湛兮問什麼她答什麼,側躺著,一隻手枕在脖子下貼著臉頰,手機屏幕的亮光照出她情不自禁彎起的眼眉。
突然響起的一陣鈴聲打破了卧室的寂靜。
郁清棠看到屏幕出現的通話邀請,連忙開燈整頓形容,定睛一看發現是語音邀請,鬆了口氣的同時隱約湧起失落。
郁清棠按了接聽。
程湛兮把手機貼在耳邊,想不到說什麼,長久沉吟:「嗯……」
郁清棠:「嗯?」
程湛兮清了清嗓子,說:「我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郁清棠心想:就只是這樣?
「明天要上班。」郁清棠說。
程湛兮本就不太熱的血又涼了一度,說:「那就睡吧,晚安。」
「晚安。」郁清棠在心裡說:今晚第三次。
半小時后。
[程湛兮]:睡了嗎?
[郁清棠]:還沒有。
[程湛兮]:開門
郁清棠一個激靈猛地坐起來,連外套都沒披,從房間里跑了出來。
卧室到玄關,她在玄關理了理自己的睡衣,將長發簡單梳了梳,別到耳後,露出乾淨秀麗的一張臉。
郁清棠調整表情,唇角揚起淺淡笑容,打開了大門。
程湛兮抱著枕頭站在門口,朝她展顏一笑,燦爛明媚。
郁清棠心花怒放,笑意立刻控制不住地加深,喉嚨深處跟著發癢,她看著程湛兮,小聲問:「你怎麼過來了?」
程湛兮笑說:「我來送夜宵。」
這話有深意,又帶著枕頭,郁清棠沒作答,但是讓開了玄關容納一人的通道。
程湛兮走了進去。
郁清棠默默在她身後關上門,落鎖。
程湛兮突然有種說不出的緊張,她朝卧室的方向張望了眼,欲蓋彌彰地別開視線,打量起客廳。
郁清棠問:「喝水嗎?我給你倒。」
「不用了。」程湛兮轉過來,看到郁清棠的臉,霎時間移不開目光。
郁清棠先前在她家睡午覺也換睡衣,但午覺畢竟只是短暫的休憩,不像晚上,洗完澡,披著墨色長發,五官清麗脫俗,客廳的燈光一打,整個人透出溫柔無害的氣息,香香的,軟軟的。
程湛兮罕見地在心裡罵了句髒話:去xx的矜持!
程湛兮直視郁清棠的雙眸,大膽直接地道:「我想和你睡覺。」
郁清棠心怦怦跳,想:有動作的那種還是沒有動作的那種?
她輕輕地「嗯」了聲。
程湛兮不裝矜持,話便一句接一句:「帶我去你的卧室?還是你去我家裡?」
郁清棠終於忍不住紅了臉,細若蚊蚋地道:「在我這睡吧,來回折騰……怪麻煩的。」
「是那間嗎?」程湛兮指了一個方向。
郁清棠點頭。
程湛兮把帶來的枕頭塞進郁清棠懷裡,郁清棠正疑惑,下一秒她低呼出聲,身體懸空,程湛兮繞過她的膝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自從上學期末,郁清棠意識到她們倆曖昧不清后,她就再也沒這麼抱過郁清棠。
但肢體的記憶還在,郁清棠熟練地圈住了程湛兮的後頸,少了那層窗戶紙的阻隔,她的動作變得更自然,眼神里都是喜歡,亮晶晶地看著程湛兮。
程湛兮就著這樣的姿勢吻了她。
沒有纏綿的舌吻,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女人的唇,反而更讓郁清棠單純的心動。
程湛兮抱她進了卧室,門開著,暢通無阻。
卧室的布置和外面差不多,乾淨空曠,除了床和衣櫃,沒別的多餘傢具。牆角擺了一盆蘭花,和程湛兮房間里的一樣,品種一樣,位置也一樣。
程湛兮將她放在床上,郁清棠圈住她胳膊的手沒有放,不知道是忘了還是故意不放。
程湛兮抬手撫上她的手腕,在凸出的腕骨那塊摩挲了下,看著她的眼睛低柔道:「我弄下枕頭。」
郁清棠這才放開。她躺在床上,偏過頭,看著程湛兮在她傾斜的視角里把帶來的枕頭和她的並排擺在一起,輕柔拍打了兩下。她的視角里程湛兮正了過來,因為程湛兮也躺下了。
郁清棠低眸,看了眼兩人之間大概四十公分的距離,又抬眸看向程湛兮。
下一秒,距離消失了,程湛兮把她抱進了懷裡。
有一個人矜持就夠了,程湛兮決定把這個詞從自己的字典里徹底剔除出去。
「是不是一直在等我過來?」放飛自我后,程湛兮整個人都輕鬆起來,又開始逗懷裡性格靦腆的女朋友。
郁清棠果不其然把臉埋進她頸窩裡,溫度差異明顯。
「我要是不過來你怎麼辦?」
郁清棠的臉越來越熱。
「那你不是要想我一晚上?」
郁清棠呼吸滾燙,吐在程湛兮的側頸。
程湛兮低頭,這個角度郁清棠的耳垂剛好落進她視線里,她的耳垂生得很飽滿,宛如一塊上好的紅色暖玉。
程湛兮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上去。
這麼突然的,郁清棠在她懷裡低低地「嗯……」了一聲。
氣氛頓時不一樣了。
程湛兮輕輕呼了口氣,看向頭頂的天花板。
她們倆睡在一起第一天,這麼快那什麼是不是不好?
郁清棠咬住唇,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兩人一動不動,幾分鐘后,空氣里躁動的分子漸漸沉寂下來。
程湛兮摸了摸郁清棠的長發,溫柔道:「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
郁清棠從她懷裡鑽出來,躺到屬於自己的枕頭上,兩人交換了一個淺吻,郁清棠關了燈。
黑暗裡兩人對視了一眼,程湛兮用鼻尖親昵蹭了蹭郁清棠的鼻尖,發出很輕的笑聲。
郁清棠也笑了出來。
「晚安。」
「晚安。」
第四次。
程湛兮睡眠質量很好,又有軟玉溫香在懷,沒過一會兒就睡了過去,耳旁響起均勻的呼吸聲。
郁清棠重新把燈打開,調到最暗的光線,在燈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
清晨的微光喚醒了沉睡的城市。
程湛兮準點醒過來,看著陌生的房間迷茫了幾秒鐘,接著記起什麼似的扭頭看向枕邊。郁清棠睡得香甜,整個人都窩在她懷裡,像個缺乏安全感的小女孩,抱著她最心愛的毛絨玩偶。
程湛兮吻了吻女人的額頭,輕手輕腳地下床。
她的洗漱用品還在對面,沒拿過來。
程湛兮在客廳找了一圈沒找到紙和筆寫便簽,郁清棠在睡覺,她不好未經允許擅自踏進書房,想了想還是回來繼續躺著。
床頭櫃的手機鬧鈴響起來。
郁清棠迷迷糊糊地伸手,程湛兮比她動作更快地關閉了鬧鈴,在她睫毛輕顫,即將醒來的瞬間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郁清棠輕輕地唔了一聲,抬手抱住了面前這具單薄柔軟的身體。
纏綿的吻過後,郁清棠睜開水霧瀰漫的眼睛,怔怔地瞧著近在咫尺面帶笑容的女人。
程湛兮:「早上好。」
郁清棠慢半拍地回應:「早上好。」
程湛兮:「我去對面洗漱,待會兒過來找你,可以嗎?」
郁清棠:「可以。」
程湛兮笑了笑:「那我先過去了,很快回來,乖。」
程湛兮走後,郁清棠進盥洗室洗漱,不經意抬頭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不由再次一怔。
她摸上自己彎彎的笑眼,鏡子里的人和她做出了一樣的動作。
2101的門大開著,程湛兮有些詫異地看了眼,意思意思地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郁清棠在廚房做早餐,她不常下廚,但東西都是有的,麵包片、果醬、牛奶,用模具煎了兩顆心形的蛋,放在盤子里。
端過來的時候特別不好意思,看都不敢看程湛兮。
一個轉身的工夫,程湛兮在對著愛心早餐拍照。
郁清棠拿起手機裝作看時間,刷到了她的朋友圈。
配文:【女朋友做的早餐】
郁清棠唇角情不自禁地上翹,低下頭掩飾。
面前忽然多了只手機,屏幕里躺著的正是這條朋友圈,和郁清棠刷到的不同,這條下面有程湛兮朋友的評論,一長串。
喻見星:恭喜恭喜,長長久久
靳斯月:看見這張愛情的紙鶴了嗎?活該你們幸福!
朋友1:什麼時候帶我們見見嫂子?等很久了
朋友2:我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你秀恩愛秀成這樣?
朋友3:兮兮今天發狗糧了嗎?發了,嗝
……
郁清棠一條一條看完,看向程湛兮,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程湛兮道:「他們都在祝福我們。」
郁清棠不明所以地嗯了聲。
程湛兮柔聲道:「你準備好見他們的時候,跟我說一聲。」
郁清棠抿唇,神情微微動容。
程湛兮什麼都知道,知道她還沒有很好地適應女朋友這個身份,知道她或許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們才能像正常的情侶那樣,知道她最能接受怎樣的方式。知道她就算提議,自己不會拒絕,但還是把主動權交給自己。
她怎麼會這麼好?
這麼好的一個人,就這樣完完全全地屬於她了嗎?
程湛兮本來還想說讓她準備好見她爸媽的時候,也和她說一下,但是怕嚇到她,又咽了回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著急想和她見家長結婚,生怕郁清棠跑了似的。
但是她聽她媽媽宋青柔說,她爸爸第一眼見到她,就想和她結婚,後來窮追不捨了三年,才讓宋青柔答應和他交往,交往的第二個月,一號當天,程頤就迫不及待地求了婚。
想來應該是程家的遺傳。
她還打算等兩個月呢,比她爸爸強多了。
片刻,郁清棠輕輕地應道:「好。」
***
高一七班門口。
盯早自習的只有郁清棠一個人。
程湛兮擔心自己和她一塊去,同學們會調侃郁清棠,郁清棠臉皮薄,萬一飄了的學生不知道分寸,真的逗得她臉紅,程湛兮一缸醋也不夠喝的。而且郁清棠不喜歡在太多人面前秀恩愛,還是低調為上。
程湛兮無所謂,她秀自己的,一個人也能秀得風生水起,人盡皆知。
程湛兮剛把自己刻了郁清棠名字縮寫的定製手鏈讓辦公室老師「不小心」看見,便收到郁清棠的消息。
【班上同學都問我為什麼程老師沒來】
程湛兮揚起唇角,打字回道:【你怎麼回答?】
【我沒回答,就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就不敢說話了】
【郁老師好威嚴】
【[棠棠不知道,不關棠棠的事.gif]】
程湛兮撲哧一笑。
早讀鈴聲響了。
程湛兮刪掉剛輸入的文字,道:【上課了,快回來吧,女朋友想你了】
教室門外,郁清棠神情不自然地勾勾耳發,遮掩微紅的耳廓,低頭離開走廊。
七班同學從玻璃窗外看到班主任匆匆路過的背影,一陣訝異。
還沒見郁老師走得這麼快過呢。
程湛兮在辦公室門口等她。
郁清棠剛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優越的視力讓她第一眼看到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
心臟一下子軟軟地塌陷下一塊,郁清棠不自知地揚起唇角,快步走了過去。
程湛兮張開雙臂。
分別了整整十五分鐘,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程湛兮坐在辦公桌后的椅子里,邊發消息邊笑。
[喻見星]:我服了,知道的以為你在談戀愛,不知道以為你在拍偶像劇呢
[程湛兮]:偶像劇哪有我甜?我現在跟掉進了蜜罐里似的,抬起頭找不著北
[喻見星]:你是不是在編故事?我談那麼多戀愛怎麼沒有你甜
[程湛兮]:你那也叫戀愛?今天這明天那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套路,吃飯聊天看電影上床,除了咸還有什麼味兒?
[喻見星]:讓我下去!這不是去幼兒園的車!
程湛兮挑起唇角,剛要再發幾句騷話,斜對面的郁清棠從教案里抬起頭,投來柔和目光。
[程湛兮]:真可愛
[喻見星]:你吃錯藥了?
[程湛兮]:說我老婆,沒有說你
[程湛兮]:對了,京城那邊我的婚約是退了吧?
[喻見星]:退了,就是你們兄妹倆婚約換來換去,弄得好多人都暈頭轉向,不知道誰要娶衛小姐
[程湛兮]:那沒事,反正不是我娶,我估計我哥結婚的時候我女朋友還沒有答應我見家長,我乾脆借著參加婚禮的名頭帶她回京,一舉兩得
[喻見星]:行
程湛兮指節輕輕地叩了兩下桌面。
衛庭玉的身體至多撐過一年,算算日子,她哥和衛小姐的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不知道婚期定了沒有?她爸媽知道她心煩,雖然不再提衛小姐的事,但哥哥結婚這麼重要的事,還是會告訴她的。
沒說,那就是沒定。
程湛兮也懶得過問。
談戀愛都來不及。
程湛兮想著這周末要帶郁清棠去哪兒玩,很久沒去看林溪了,要不和郁清棠一塊去看看她?就是不知道郁清棠會不會又吃醋。
***
京城。
北方四季分明,踏入春天以後,氣溫顯著變暖。
梨花和桃花都開了,傭人采了幾枝新鮮的桃花,插在了桌上的花瓶里。衛庭玉在桌前執一本書卷,桃花映著他蒼白雅緻的臉,非但沒有蓋過他的風采,反而成了陪襯,在他面前黯淡無光。
傭人輕手輕腳退到一旁,生怕驚擾了他。
另一個傭人敲了敲門,只兩下,便停下來。
候在房裡的傭人出去,片刻後進來,低聲告訴窗前執卷的男人:「三少爺,醫生來了。」
傭人是老人,哪怕衛三少爺的代號已經被孫輩取代,私底下還是習慣稱呼衛庭玉少爺。
衛庭玉將書頁合上,裡面夾一枚桃花做的書籤。
他凝眸望了會兒瓶中的桃花,男子白凈的手從裡面抽出一枝,在手中端詳把玩,溫和道:「請醫生進來吧。」
衛庭玉不喜歡醫院的氣味,也為了瞞著衛家其他人,所以在家裡設了一整套的醫療設備。他大病以後,身體便每況愈下,醫生進出頻繁是常事,當然,現在他病入膏肓的事在衛家幾乎成了公開的秘密。
只是大家都不說,衛家的小輩們也當作沒這回事,一口一個親熱的三叔,不在乎這個三叔是不是要死了。
衛老二家的驚瀾驚風姐弟倆倒是給他送補品、送平安符,好不熱鬧,不過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醫生給他做完身體檢查,衛庭玉坐起來,一粒一粒扣好襯衣的扣子,胸膛的雪色被一點一點遮掩。
「最近怎麼樣?」衛庭玉雲淡風輕得彷彿是在說別人的事。
醫生神情嚴峻:「和預想的一樣。」
預想的情況就是穩步惡化。
醫生看了衛庭玉一眼,欲言又止。
衛庭玉站起來,傭人給他披上外套,他兩隻手攏著外套,問醫生:「現在天氣暖和了,我可以出門嗎?」
醫生說:「可以。」
衛庭玉頷首:「謝謝。」
他轉身朝光線昏暗處走去。
醫生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其實衛庭玉的病並非無葯可醫,不說痊癒,但是有概率能夠盡量延長他的生命。只是一個人若是有了求死之心,再好的醫術和藥物也救不回來。
傭人給醫生引路:「這邊請。」
醫生搖了搖頭,離開了衛家。
隔天,程家迎來了衛庭玉作客。
衛庭玉脫了大衣,裡面是深藍色的西裝三件套,襯衣、馬甲、西服外套,袖箍和領針的細節設計,斯文且講究。
宋青柔卻沒有被衛庭玉迷了眼,因為程頤也穿了西裝,程頤常年健身,五十多歲的人身材保持得比大多數年輕人都要好,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腰細腿長,十分挺拔,五官深邃英俊,拉出去就能拍雜誌封面。
雖然在家穿西裝三件套真的很奇怪,但程淵兮為了家庭和睦,也穿出來爭取宋青柔的目光。
宋青柔身邊三個美男子,雨露均沾,挨個兒看過去,十分養眼。
衛庭玉是來和程家人商量結婚事宜的。
先前他們電話聊過,但總歸不夠有誠意,衛庭玉來表他的誠意。
婚事要大辦,賓客名單不能敷衍,衛庭玉已經沒有朋友,但衛家有,兩家列出來的賓客名單,囊括政商兩界大半個上流社會,四九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全在受邀之列,可想而知是多大的一件盛事。
衛庭玉執起面前的茶壺,給面前的程家夫婦親自倒了兩杯茶。
當年的娃娃親半是戲言,程家夫婦本可不必當真,如今盡心儘力,衛庭玉由衷生出敬佩和感激。
三人飲了茶。
宋青柔放下茶杯,道:「清棠還是沒有回京嗎?」
衛庭玉一筆帶過:「她有事忙。」
宋青柔道:「那她的婚紗……」
衛庭玉說:「我替她挑。」
宋青柔一怔,看了眼身邊的丈夫,再看看面前的衛庭玉,溫婉笑道:「你們父女倆感情真好。」
她有句話藏在心裡:好得有點過了頭。
如果程湛兮結婚,程頤給她挑婚紗,別說程湛兮願不願意,宋青柔先擰掉程頤的耳朵。
郁辭早早去世,衛清棠長得跟她媽媽一模一樣,衛庭玉該不會是移情了吧?那衛小姐呢?她始終不出現是不是因為她也對她的父親產生了僭越道德的感情。衛庭玉即將撒手人寰,臨終前把自己疼愛的女兒託付給值得信任的人,而衛小姐不想嫁給別人卻又不得不聽父親的話……
宋青柔是個作家,豐富的想象力讓她立刻腦補出一出大戲。
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宋青柔看向面前的衛庭玉,衛庭玉對她的說辭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宋青柔:「那婚禮其他事宜也是親家來決定嗎?不需要徵求清棠的意見?」
衛庭玉頷首:「是。」頓了頓,他說,「如果她有需要,我會提出來。」
宋青柔沒有異議。
婚禮一般需要準備半年到一年時間,越隆重的越久。事急從權,他們大概有四五個月的時間來籌備婚禮,婚期約莫在今年的七八月份。別人是算好了日子準備婚禮,他們兩家是先準備婚禮,看進度擬定婚期,在附近找一個黃道吉日。
所以婚期的事暫時押后。
送走了衛庭玉,宋青柔望著男人的背影輕輕搖頭。
程頤問:「怎麼了?」
宋青柔悵然道:「沒什麼,就是覺得親家男神的濾鏡有些碎了。」
程頤竊喜:「是么?」
宋青柔看他一眼,目光突然定住,一眨不眨。
程頤端正神色:「怎麼?」
宋青柔說:「你好帥啊,剛剛我都沒發現。」
程頤聽到前一句眉開眼笑,后一句立刻沉下臉來。
程淵兮端了一盤葡萄過來,中斷了二人凝固的氛圍:「吃葡萄,吃葡萄,這次的葡萄可甜了。」
程頤板著臉吃了一顆,確實甜,神色緩和,道:「問問是在哪兒產的,挑些六七成熟的,給你妹妹郵一點過去。」
宋青柔補充:「再做點葡萄乾,她喜歡吃甜的。」
***
泗城。
程湛兮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搬到了2101,正式開始了和郁清棠的同居生活。
她們約好周末去看林溪小朋友,周五晚上,兩人看電影睡得比較晚,程湛兮設了早上八點的鬧鐘,剛好能睡六個小時。她把手機放到床頭櫃,剛躺回床上,一具柔軟的身體自發鑽進她懷裡。
郁清棠身上一成不變的灰色睡衣被程湛兮換成了有卡通圖案的橘色,可愛值滿點。
面對投懷送抱的女朋友,程湛兮當然沒有讓她失望。
漫長到幾乎窒息的深吻結束,程湛兮揉了揉郁清棠的腦袋,把她圈在自己懷裡,低頭再吻了下她的額頭,柔聲道:「睡覺了,晚安親愛的。」
郁清棠心口劇烈起伏,仰臉望了望她,薄唇輕抿。
程湛兮伸手關了燈。
卧室里一片黑暗。
程湛兮入睡極快,不過一會兒工夫就陷入半夢半醒的境地,再有幾秒鐘的時間,她就能徹底睡著。
但就是這幾秒鐘,她沒能撐過去。
因為懷裡的女人開始不安分。
程湛兮喘著氣醒過來,掌心的觸感軟得不可思議。
作者有話要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請看下回《進擊的誘受》(//▽//)
姐妹們把#程程子肯定行#打在公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