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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石板店舊聞(上)

  玄瑜珺最終與秦仲秋訂婚,由於仲秋年紀尚小。她們只能暫且繼續雲遊,等下一年再決定婚期。

  到了第二年,玄冥青送女出嫁路過長治沁源,經過太岳山主脈綿山腳的石板店。綿山是舊時晉文公燒林逼迫介子推的地方,到了寒食節就會祭奠介子推,可惜此時已經是六月下旬,這種盛況是見不到了。

  旅途勞頓,玄冥青打算帶著女兒在此地落腳,遠遠的卻在田埂上看見熟人,那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蹲在地上壘土灶,懷裡還摟著兩個白薯。

  玄冥青三步並兩步湊過去,嚇了那人一跳,以為白薯的主人來了,趕緊扔了白薯就跑。

  「李齋,你個小騙子,往哪兒跑呢!」

  那人回頭一瞧,又顛顛兒跑回來:「原來是玄老先生,我以為誰呢……」他把白薯撿起來,拍拍灰,插上樹枝,「您呀,就知道說我小騙子,小騙子,您把我名字都記錯了,李齋是我爹,我叫李海凌。再說了,又不是我存心要騙人,要是您肯收我,我不就是貨真價實的巫者了嗎?」

  玄冥青瞧瞧這個烤土豆的毛頭小子,鬍子底下的嘴樂了:「你有這個腦子,就去做個生意,學這個,還差點緣分。」

  「爺爺差緣分,爹差緣分,兒子也差緣分,什麼時候才能有這個緣分……」他小聲嘟囔著,不想被玄冥青聽進去。

  「你們一家子,都不是干鹽道的。」所謂鹽道,就是學巫術的,至於這黑話是怎麼來的,就不得而知了,玄冥青聽說他說爺爺的事,忽然想問問李海凌爺爺的事,順便探聽一下這小子來這裡幹嘛?

  「李十七?我爺?身體不錯,就是耳朵不太好。至於我?害,當然是來找緣分的。」

  「緣分?」

  「您不是說我沒緣分嗎?我就到發生過怪事兒的地方走一圈,這總有緣分了吧?」正說著,白薯的香味飄了出來,他把白薯扒拉出來,分了玄冥青一個,玄瑜珺在旁邊巴巴的看著,兩人卻理她不理。李海凌知道玄老頭子最忌恨有人覬覦他女兒,所以他對玄瑜珺視而不見,才能得老人的歡心。

  「這一帶出過怪事?」

  「可不是?就說說離您最近的,玄有殊聽說過吧,不知道是不是您祖上,他有個極好的徒弟,叫孫什麼來著,孫不登吧。」

  孫不登在太岳主峰霍山的泉水邊釣魚修心,奇怪的是,水清卻沒有魚,他釣了一天,直到傍晚還是一條魚也沒釣上來,就只好收桿回家。

  這一路上的景物卻奇異的很,殷紅的夕陽閃著波紋,彎曲的道路閃著波紋,他的手和腳也在波紋中扭曲變軟,直到撲倒在地。

  他再醒過來時,聞到了一股異香,那感覺就像是嶺南的沉香一般的氣味,卻又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在裡面。

  有個冠帶峨巾的儒雅青年扶他起來,孫不登注意到,那人身上佩帶諸多珠寶玉石,便猜到那是世家大族的主子,連忙撤開身子,不敢再靠近。

  對方卻只是微微淺笑說道:「先生不必擔心,山裡不比外面,可以不要拘謹。」說完,又回頭向屋裡呼喚:「洗心!還不出來道歉?」

  一個柳眉細眼的高挑姑娘,躲在耳房裡面,眉目里透出幾分怨氣,待她走出,孫不登一驚,這個蕩婦穿的是個什麼東西?

  那衣服卻是透明的水一般的質感與光澤,流動的輝光閃動在她身上,就像陽光照耀在清澈的泉水上一般。

  「我乃是霍山之主太岳,妹妹頑皮,把先生變成了魚,實在抱歉,願贈先生山中財寶賠罪……」

  可孫不登貪戀洗心的美貌,又怎麼肯罷休?只道不要財物,但求神女。

  仙君便令妹妹下山服侍他五十年,孫不登挾神女行至山門口,自以為得手,便對神女說,「仙君雖讓你為仆,其實是讓你做為我的妻子。」

  「太岳有泉名洗心,你不能釣起洗心水,洗心憑什麼做你妻子?」洗心面露怒色,說完就頭也不回的逃走了。

  他追趕不及,只好忻忻而歸,卻見那山下的景色早就不是清朝的天下了,明白了洗心用這仙人棋騙走了他的五十年。

  我可沒聽說過父親有這一號徒弟。玄冥青聽著心裡發笑,卻不形於色的吃著白薯,繼續聽他胡扯。

  李海凌說得眉飛色舞,又把包袱抖出來,裡面有幾盤錄音帶,筆記還有照片。玄冥青撿起照片,十二張照片都是糊的,其中幾張能看出白色細長的影子,看起來像一條蛇一樣,上半部分卻是模糊不清的人頭。

  「這照片可有年頭。」

  「可不,四九年拍的。當年這邊出過一場大案,說是這邊有個砍樹的,這人以前就住那邊……」李海凌伸手指著一個廢棄的舊屋道:「據說是一戶人家嫁女兒,送親的時候被砍樹的尾隨,四個抬轎的全部砍死,新娘也失蹤了,後來砍樹的給槍斃了。」

  「這怎麼可能?」

  「對,當時也有人認為不對勁,過來調查,來了兩個,當時北平知名學者萬榮賢和他老婆王玉良。我手裡拿的,就是當年她們兩個的筆記和錄音。」

  那捲錄音帶里起初是一段炸音,不久便響起了村人帶路時的聲音,正好可以結合筆記推測當時的狀況。

  玉良的筆記:

  1949年6月1日多雲

  我和丈夫兩個人今日到達石板店村,想要再次調查樵夫殺人案,丈夫一直很懷疑,一個樵夫的能力是否足以殺死四個成年男性和一名女性,並認為作案的另有其人,至少也是有共犯的。

  據受害者新娘秀蘭兒的弟弟傻蛋兒稱:秀蘭兒於49年4月22日攜同轎夫四人守財,旺福,阿土,大頭(其中旺福是秀蘭的叔叔),從綿山陰面鄉道進山。這條道比較寬敞,塵土較多,道路兩旁樹木不多,有些許菜地,而後就是大片森林。

  「他們走到這兒……(沙沙)還有這兒,後來又往這兒走了!」錄音機里響起傻蛋兒的聲音,看來轎子一直走在正道上。

  孩子停下來,四下轉了轉。那是一片青石板覆蓋的道路,四周水流環繞,讓四周潮濕了不少。今天本來就是沒有太陽的,樹蔭遮蔽之處就要更加陰冷一些。這條道路上也沒有花轎經過留下的線索,這讓我有幾分理由懷疑這個孩子是不是腦子不好使,帶錯路了。

  「他們到這裡,起霧了。」

  讓我們意外的是,霧真的升起來了,讓周圍的樹木和草木的模樣都像是在夢中一樣。可能是因為空氣中的塵土過多的緣故,這霧不太乾淨,有些泥土色,此時我們已經位於出發地西南方向大概2公里/經緯度xxx/,我和丈夫在霧裡互相都有些看不清彼此。

  「到了這裡,姐姐把轎子的窗撩開了,蓋頭也摘了,伸出頭往外看,頭探出這麼長……」

  傻蛋兒的手勢誇張,好像比劃了個大西瓜。

  「然後那邊兒樹底下有人招手……」

  「你看清是什麼人了嗎?」

  「白色的影子,招手,(沙沙)招手,姐姐的頭伸出去這麼長!」

  傻蛋兒的動作更誇張了,他可能真的是傻的。

  不過秀蘭兒可能確實摘掉了蓋頭,附近的草叢裡有一隻銀耳環,大概率是秀蘭兒的。

  「然後抬轎的也招手,姐姐也招手,轎子就往那兒去了,姐姐的頭卡在窗上,耷拉下來,卡的一抖一抖的。」

  他手指著出現過影子的地方,那裡煙氣迷濛,看不清細節。

  影子出現的位置在大路的北方42度左右,花轎大概就是從這裡偏離了正道。

  請忽略傻蛋兒此時的描述,他是一個痴獃兒,我們應該給他的家庭一點幫助,或許他們嫁姐姐也是為了給弟弟換一個妻子吧。如果說秀蘭兒這個時候就死了就太不可思議了。

  傻蛋兒帶路的盡頭是一座飄著水面上的浮橋,下面有水流湍急流過,搖搖晃晃看去十分眼暈。抬轎的四個人應該是過了浮橋的。

  眼前好像有什麼在規律的,有節奏的搖晃,是浮橋的另一端,一個蒼白的人影半隱在霧氣裡面,抬著右手左搖右晃。與其說是招手,不如說,這不像是常人能做出來的動作。

  那隻胳膊特別長,比例上好像成年人的一整條腿一樣長,這個影子也比普通人高上不少,又細又高,說不定如果我真的在那個影子附近說不定只是老鼠一樣小,我感覺到了對巨物的恐懼,那就是所謂的山神嗎?

  那影子依然左扭右扭,招手,招手,那聚攏在影子附近的霧投下一張嘴的陰影,不停做著唇語。

  「過來……(沙沙)過來……」明明是唇語,不知道為什麼,卻被錄音帶錄下來了。這是一種空靈迷幻,像鍾一樣的聲音。

  傻蛋兒也對著那邊揮起手來。

  「哈哈哈,阿姨你的脖子好長啊!」

  傻蛋兒的眼睛好像是藍綠色的,綠色的!確實是綠色的,為什麼,他的眼睛變色了?是迷幻劑嗎?

  「榮賢!這附近很奇怪!好像有(雜音)迷幻劑?榮賢??」玉良的聲音。

  我呼叫著丈夫,卻發現他已經過了浮橋向著影子狂奔而去。霧氣中好像有毒,類似於迷幻劑的作用讓人產生幻覺,指南針的指針動了,一直指向影子出現的方向。

  傻蛋兒也不見了,我聽見橋下傳來傻蛋兒的聲音,他在尖叫,好像還在喊有鬼!

  「(雜音)……」

  沒有聲音了。聽不見,看不見,到處是白色,有一種奇怪的失重感,要握不亻主本子了。有人拉我手,我感覺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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