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收尾四
整個北方莊園城堡與周圍附屬領地的情況漸漸在焦明心中成型，承包地處兩條小河交匯處不遠，附近是大片的良田。而距離河流略遠的地方，則是一些勉強算是肥沃的土地，由領民自由耕種，卻從來沒有人口飽和過。
一方面是醫療衛生跟不上，人口增長相當緩慢，時不時還會跌一些。二是糧食產量有限，原因又可以分為幾方面，劣質的石質工具致使無法精耕細作、不合理的糧稅制度致使生產意願低，超低的平均死亡年齡致使耕作經驗難以積累等等。
粗略統計之下，附屬領地之內共有九十個小村落，每個村落只有區區百人左右，總計人口也不過一萬。人口情況焦明去年做普查的時候便有了解，此時知道莊園附屬土地之內的人口如此之少，只覺得難以置信。接著又詢問冰蓮鱷魚領的總人口，冰蓮搖頭不知，焦明又讓其粗略估算，卻也只得到『應該不超過五十萬』這樣的回答。且回答得理直氣壯，並不認為有什麼不妥。
焦明暗自搖頭，感嘆地廣人稀，雖然知道這裡不能與二十一世紀的鐘國比，但這人口也著實丟農耕民族的臉。
……
當戶籍冊記錄完畢戶口本發放三分之一，七個牲畜養殖示範點都只蓋了一半的時候，紫羽女士帶著苦力與少量的魔法戰士僱工回到北方城堡莊園開始收割。而領民們的莊稼稀少，可以再等兩天，於高粱最飽滿的時候收割不遲。
而在這幾天里，冰蓮與焦明帶領的二百人工作隊也在不停的完善著勞動制度與工作方法。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按照製作的磚胚數量提供午飯，關於雇傭領民這一點在剛穿越的時候焦明便提了出來，卻遭到冰蓮拒絕，因為花費的糧食與給付苦力的相比太多。
但此時深入的了解才發覺產生了誤會，二人都是大感後悔。按照這幾天的實際情況計算，同樣的工作量，付出的糧食只是比使用苦力多六成左右，完全不是不能負擔的程度。而造成以往錯誤估計的原因也很簡單。以往鱷魚家族雇傭領民的唯一目的便是參與農業勞動，那麼不可避免的與領民自身的農時衝突，耽誤自家的田地不種不收，去給領主家種地收割，這價錢自然要高出去許多。
而現在既是農忙之外，又是口糧見底的夏末，再加上武力威逼，午餐和鐮刀的誘惑，領民們的勞動熱情很高，全家老小齊上陣，只為一頓『免費』的午餐，很多人甚至只吃這一頓午餐度日。
對這樣的勞動熱情冰蓮是看傻了眼，而焦明彷彿看見自己爺爺那一代人的精神面貌。在長達整個人生的飢餓記憶驅使下，在只要能有一口飯吃，不論多苦多累的活計都心滿意足。整個社會在普遍性的長期的隱性失業影響下，底層勞動者甚至根本不認為自己的勞動是有價值的。
當紫羽女士挺著肚子，帶領眾人將城堡莊園附近的良田收割一半的時候，領民這邊的收割工作終於開始。相比於石質鐮刀慢吞吞的收割速度，大發神威的鐵鐮刀就像飛一樣，原本五天的工作量只用了兩天半便完成，也就是說普通同人使用鐮刀可提升一倍的工作效率。而從城堡莊園這幾天的經驗來看，魔法戰士使用鐮刀之後收割效率則是原本的三倍。
借著仍在運行的通訊網路，其他各個貴族領地內鐮刀的使用同樣取得了顯著的提升效果，一些小的莊園甚至已經完成了收割工作。領主莊園與僱員的薪酬糾紛也如預料般發生，紫羽女士在焦明的建議下，拋下手頭的收割工作趕往長藤鎮，開始與那些老頭老太以治安局官員的身份調節矛盾。
惠民計劃在秋收結束之前都很順利，不過在歸還鐮刀的時候仍舊發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一位村民試圖藏匿鐮刀，並夥同同村的幾家將工作人員趕了出去。
接到報告的焦明立刻趕到，與這一班的班長詢問情況，卻見到一位又黑又壯頗有威懾力『少女』。客氣寒暄幾句，焦明得知這位班長年芳十七，名叫美潭，由一環升為二環，並自信很快可以升到三環。
想起冰蓮起步五環的好命，焦明在感嘆世事不公的時候對這位努力的女漢子高看了幾分。
「按照先生的吩咐，即使發生了這種情況我們也沒有過激反應，並及時報告。」自我介紹之後，美潭十分恭謹的說道。
「你們受委屈了！」焦明輕聲安慰眾人。普通人與魔法戰士之間的差距明顯，在時不時被粗暴對待一番的情況之下，領民心中的畏懼感深入骨髓。那麼在深刻的恐懼之下行違逆之事，必然虛張聲勢色厲內荏，態度就不會好。
「沒有！」美潭回答。
另一位隊員卻是有些不忿地說道：「多虧了美潭班長，只有我們幾個的話可說不準會怎樣。」
「領民有什麼過激的言行？」焦明問道。
若是焦明有些行政經驗就不該這樣問，這簡直就是在慫恿下屬構陷，不過好在鱷魚領閉塞落後，這些少年人十分淳樸，只是簡單的描述了一下帶頭者囂張的氣焰。
焦明聽完，笑道：「其實他是怕了你們，想想看，那些九環強者若是想搶東西，豈會這樣咋咋呼呼的。」
眾人聽了雖然覺得有理，卻對這調侃九環強者的話很不適應，面面相覷之下借著少年人特有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膽量還是笑了出來，一位少女成員小聲道：「九環強者才不會搶鐮刀呢。」眾人聽了笑聲更高。
這件小麻煩很快解決，焦明以兩位七環保鏢的絕對武力，按照美潭的指認，將參與此事的領命以順雷不及掩耳之勢全部擒拿，再讓斯斯克威脅一番，罰沒些糧食並在戶籍冊上記了一筆，便輕輕將此事揭過。
「這是不是有點輕了？」時候，冰蓮問道。
「你想怎樣？」焦明反問。
冰蓮並未回答，卻是掃了焦明身後的二人一眼，說道：「兩位七環出手，卻就這樣放過他們，你這也太浪費了吧？」
焦明心中一動，回頭看著黃霞紫芒姐弟，這才意識到不妥之處，這二人是鱷魚領派駐在自己身邊的保鏢，可不是下屬。
紫芒被二人盯著有不好意思，嘿嘿地笑。黃霞卻是想得明白，說道：「舉手之勞而已，不必客氣。先生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皆可以吩咐我們姐弟。」
焦明對著二位保鏢點頭，一臉鄭重地說道：「多謝！」
……
秋收順利結束，高粱晾曬併入庫，接著冰蓮便通過通訊網路向紫羽女士請示新稅法的試行。而長藤鎮的紫羽女士顯然被糾紛問題搞得焦頭爛額，根本就是如同甩麻煩一般讓冰蓮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就是『愛咋咋地別來煩我』的意思。
斷了通訊，冰蓮一臉狐疑的望向焦明，說道：「你是不是故意支開我媽？」
「怎麼會。」焦明大呼冤枉，一臉委屈。
「表情這麼誇張，看來你真的早有預謀。」冰蓮瞬間看穿，然後笑著道：「不過我喜歡。」說罷在焦明臉頰親了一口。
新的稅法很簡單，就是讓領民自己到建設中的牲畜養殖示範點叫納稅糧，足額交了稅糧就在戶籍冊和戶口本上用鋼印打出記號，然後領民便可以帶著全家來幹活，按照工作量領取糧食。
考慮到這是一個長期工作，必須一步一個台階，不能直接將靈敏餵飽。而且此時秋收已過，不再是餓肚子的時候，且局面已經打開，不必以此來聚攏領民，所以計算一番之後支付的糧食稍稍減少，卻仍舊比苦力優待一些。
接著焦明又開始考慮秋收慶典的問題，問冰蓮道：「你說這二百人會不會接受節假日加班不加薪。」
冰蓮被問得愣住，聽焦明進一步的解釋才撲哧一笑，說道：「你家鄉的說法真有趣。」
「說正事呢，請不要吐糟我家鄉的剝皮製度。」
「普通人是無所謂秋收慶典的，他們根本沒資格參加。所以普通人不會去長藤鎮，而那幾十個低環魔法戰士若是給酒給肉，問題不大。」
焦明聽了眉頭皺起，說道：「若是這樣還是放他們去參加慶典算了。一邊高粱米鹹鴨蛋，一邊有酒有肉，這樣的區別待遇很傷積極性的。」
「那就這麼定了。」冰蓮點頭同意，然後拿過一份賬單遞給焦明，說道：「我似乎犯了個錯誤，你得幫我想個辦法。」
焦明拿過一看，賬單上寫著的卻是糧食消耗，由於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也估摸不出這是個什麼數量級，所以只是粗粗掃了一眼便抬頭看著冰蓮等解釋。
「這群人太能吃了！」冰蓮不無感嘆地說道。「這是這段時間以來這二百人的糧食消耗，是苦力們的二倍多。長藤鎮那邊的八百人情況也該是差不多，長此以往可不是辦法。」
焦明又細細看了一遍賬單，想起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這句俗話，笑道：「當初是誰自信滿滿地應承下『千人的糧食配給額度』的？」
冰蓮被揭短，很是羞惱，美麗的眸子橫了焦明一眼，似乎不解氣，又拍了焦明胸口一巴掌，說道：「這時候記性倒好，不是想不起來鍊鋼爐那會了？」
焦明自知拌嘴不是女人的對手，乾咳兩聲嚴肅表情，思路轉回正題。這二百人受雇於冰蓮這個領主繼承人，多少和『公務員』沾邊，似乎可以借鑒一下，但鍾國的這個僱員制中的諸多弊端又該如何避免？或者先照貓畫虎地實行起來，等出了問題再修補？
「把他們視作一種僱員如何？與挖礦煉金的魔法師同樣發放工分。」焦明試探著問道，想知道冰蓮對於這種非生產類的雇傭的看法如何。畢竟冰蓮不是在鍾國從小長大，對一些約定俗成的事情還未習以為常。
冰蓮沉吟片刻，問道：「這是你家鄉的辦法？」焦明點頭。冰蓮一針見血地問：「沒有生產出產品，『工分』方案運行不起來吧？」
「這個僱員制度中的成員視作管理者，的確並不出產任何產品。」焦明回憶了一下政治課里的內容，說道：「若是把每一種產品的生產視作一個系統，那麼這個公爵僱員系統便是為了協調其餘所有的系統，若是運行得當，便可以提高整體的運行效率。事實上你和紫羽女士承擔的一些工作就可以算作這一類。隨著領地的發展，生產系統的複雜，終究兩個人是管理不過來的，更多的人參與管理是必然。也就會形成這個無產品協調管理系統。」
焦明見冰涼無法理解的樣子，只好舉例說明：「比如現有的三個公爵企業，若是沒有你和紫羽女士在中間管理協調，會怎麼樣？」
冰蓮想了想，說道：「大概會亂起來吧。」
「產量會不會下跌。」
「必然如此。」冰蓮肯定地道。
「假設放任狀態下生產系統產出為一百，經過『管理協調』之後產出為一百一十，那麼可以近似的認為這個系統產生了百分之十的收益。」
冰蓮微微點頭，說道：「如果把領民生產糧食也作為一個系統，那麼經過這二百人的管理協調之後產出了更多的糧食，其中差額便算作是這二百人的工作產出？」
焦明一窒，對這個舉一反三有些措手不及，想不到冰蓮的智商突然跳出個高值，沉吟片刻還是微微搖頭道：「說句實話你別生氣，在我看來這些領民的糧食成產過程一直受到一個糟糕的管理系統迫害，並非處於『放任』狀態。原本應該一百的產量，卻產出五六十而已。即使經過這二百人的管理在明年提升到七八十，仍舊不算是完全『發動』的狀態，管理系統的『產出』只不過從負四十，提升到負二十而已。」
「你是說我們家舊的管理制度很失敗？」冰蓮綳著臉問道。
「是的！而且問題很大。」焦明盯著冰蓮的眼睛，毫不退讓地承認了。
冰蓮突然微微一笑，如春風化開積雪，說道：「我早就覺得我家的管理有問題，卻第一次這樣清晰的認識到，謝謝你的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