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坦露靈魂比脫褲子更難
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閃電中間,高傲的飛翔;這是勝利的預言家在叫喊: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高爾基《海燕之歌》
酒醒後的一個下午,我來到了曉燕麵前,恰好她媽媽不在家,保姆在收拾房間。她看上去鬱鬱寡歡,但精神已經好了很多,看我一臉憔悴的蓬頭垢麵,雖不多言,也似有千言萬語。我給了她一個輕柔的擁抱,然後就坐在床沿上,開始組織語言,看如何開口。
“曉燕,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她癡癡的望著我,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我停頓了,一時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故意耍我,愛講不講,我也不稀罕聽故事。”曉燕以為我故意逗她樂呢。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真實的沒法再真實的故事。”
“去一邊貧嘴去,我沒心情和你貧。”
“之所以真實,因為你也是這個故事中的一個主角,而你卻一直不知道。”我猶豫再三,還是開始切入正題。
我一臉的嚴肅、一本正經讓曉燕不再懷疑我是逗樂子,她怔怔地望著我。
讓曉燕躺在床上休息,我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我感覺這個位置比較適中,至少她無法打斷我的講解。
組織語言、聚精會神、娓娓道來、和顏悅色、不添油、不加醋,將我和金言實習時候的認識,金言本想讓我難堪,結果弄拙成巧地策劃導演了這場精彩紛呈的故事。思想掙紮了很久很久,還是把我和金言在北京的故事續集也坦白的講給了曉燕,包括金言從來沒有對人講過的疾病、折磨、自閉、北漂。我一口氣講完,不敢抬頭看曉燕的表情,默默的坐在沙發上抽煙。
曉燕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好像故事很悲情,而她還沒回過神來細思量。
我覺得應該是急風驟雨才對,而得到的卻是和風細雨,是在積蓄力量,一舉爆發吧,我坐著不動。
良久,曉燕停止了哽咽,卻是突然的放聲大哭,我舒了口氣,哭出來就好了。
“你說我,是你和金言在故意安排我進圈套的。”她說話了,聲色俱厲。
我不可否認,就是默認。
她哇哇大哭起來,保姆敲門,我說沒事,你忙吧,曉燕心情不好,哭出來就不難受了。保姆掃了我一眼:“好好安慰安慰她,以後再要孩子,不急。”
“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了,是因為我發覺我費盡心機想謀得的幸福,根本就不存在,幸福不能人為刻意的去安排。這就是我現在的心情、想法。”我必須在自己清醒的時候,把自己昨天醞釀的思想全部抖摟出來,勇氣也是稍縱即逝的。
“隨便你,我怎麽突然感覺你就是一個騙子!給我滾,滾的遠遠的。”兩腮的淚水依然是晶瑩剔透,我裝作沒看見,心腸故意冷起來,不再憐香惜玉,不再嗬護有加。
“你不要說這些氣話,你想一想,雖然我動機不良,可我是愛你的,是想給你溫暖和幸福的。可是我在這裏實在是受夠了,失去了我生活的尊嚴、快樂,幸福又何從談起。”
“習一水,你說的都是狗屁,愛我還在北京和.……和.……鬼混”她居然不願意再提金言的名字了。我知道我害了她們之間的友誼。
“或許吧,或許一切都是個錯誤的開始,所以我現在想明白了,想盡早點結束這個錯誤。”我好像還是很理智、很冷酷得說著先賢冠冕堂皇的哲理,其實我自己都如雲如霧。但我必須學會冷酷,我告誡自己。
“你父母也不喜歡我,正想看到這樣的結局,從此你們家就可以清淨了。”我堅持冷酷到底。
“滾吧,滾得遠遠的。”曉燕哭著喊著開始往外推我,趕我。我剛出臥室的門,後麵“澎”的一聲,鎖的死死。樓下的保姆慌張的看著我。我走下樓,問保姆有沒有房間的鑰匙,她說有。
“阿姨,那你去打開曉燕的房門,去陪著她,多安慰安慰她,千萬陪著,直到她母親回來。”
看著保姆進到了曉燕的房間,我放心了,拉開大門,走了出去,心如刀絞。
我不能這樣一直蒙蔽著曉燕,如果我們過的幸福還好,可是我們現在很不幸,我要讓她知道我的齷齪、無恥、下流,讓她對我徹底失望,由幽怨變成咬牙切齒的恨,因為我已經對這樣的生活徹底失望,不再留戀,不再抱有一絲幻想。很堅決,仍然是淚流滿麵的堅決。
別哭,我最愛的人。
鮮花盛開,已沉入我童年的記憶,
曾經的那份天真與浪漫,
都是最美好的回憶,
是我今生無法抹去的夢。
成熟的代價是心痛,
在我懂得去珍惜的時候,
我已無法改變自己的決定,
原諒我,我最愛的人,
別哭,好嗎?
回到新房,收拾了幾件衣服,想想還是寫個留言條吧。內容大概就是說,我給你們家帶來了無盡的煩惱,我也厭棄了這種生活,決定還你們以清淨,還我自己以尊嚴。我走了,如果需要辦理離婚手續,請用電子郵件通知我,郵箱是/cdn-cgi/l/email-protection
[email protected],年月日。
把鑰匙留在客廳的電視機上,下麵壓著留言條,出門,帶上門之前,我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家,樓上樓下很清淨,寂靜無聲。“咣當”用力帶上,我將繼續漂泊。
拉著個箱子,慢慢悠悠的在火車站旁轉悠,我不知道下一個目的地是哪裏,我隻知道人生最後的終點站是墳墓,可是到達終點之前的站點,我還可以自己選擇。我幸福的笑,笑容裏摻進的是痛苦,麵容猙獰,讓過路人側目,以為這個世界上又多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