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寸寸柔腸粉淚
酒未到，先成淚，愁腸已斷無由醉。
盧輝告訴我眼前發生的事情，說晚上曉燕早早就休息了，可是10點多感覺肚子有些微微疼痛，沒太在意，到了11點多，她疼痛難忍，上趟廁所，居然發現流血，這一驚，不小，大家慌忙往醫院送，現在曉燕的媽媽陪著去做彩超拍片。
“說不讓你們回去，你非要折騰。哎……”盧輝也同情起我，或許是對妹妹的牽掛，對叔叔嬸嬸的擔心。我沒心思去琢磨這些，我隻擔心結果。
六神無主、坐立不安、四肢酸麻、兩耳生風、舌頭僵直、兩眼犯暈。如果真的是因為我們這次來回折騰導致曉燕出了問題，那我的罪責就大了，蒼天啊，你可不能這麽無情，讓我自己背負這痛苦就夠了，還非要降罪於他人。
我慌忙折身往B超室門口跑，曉燕的媽媽一臉嚴肅，看到我氣得麵色發紫。我看到曉燕一臉的淚水，臉色發白，捂著肚子，我把手臂伸了過去，她沒接。很快叫她的號，她媽媽扶著她進去。我站在門口，垂手而立、虔誠無比、心無雜念、一心隻保佑曉燕一切無事、寶寶虛驚一場，我在等著聽宣判。
覺得過了很久，曉燕蒼白的臉龐出來了，我立即架住她的胳膊，她淚水順著臉頰如斷線珍珠一般晶瑩剔透。我知道結果不好，也不敢多問。她媽媽漲紫的臉，甩手就給我一個嘴巴子，很清脆，但不痛，我架著曉燕去了醫生那裏。
“胎兒已經死亡，盡快安排……。”醫生無情的嘴臉，我想上前抽她，可我沒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嘴角抽搐，滿臉猙獰，眼球都要蹦出來跳舞。
“什麽原因引起的？”我歇斯底裏。
“原因很多，不過你們這個從拍片上看，是臍帶纏繞住了胎兒的脖子.……”
曉燕已經哭的喘不過氣，曉燕的媽媽老淚縱橫，曉燕的爸爸也長籲短歎，我突然覺得欲哭無淚，發了瘋的想砸東西。
曉燕躺在醫院，我去看她，冷冷的眼神充滿了怨恨，我無話可說。責任到底歸誰，如果非要找一個責任人，那麽非我莫屬。可我又哪裏能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如果我知道，就是天天蹲在曉燕旁邊也不回家折騰了。我安慰她，她嗚咽，我勸解，她不睬。她爸媽更是見我就如同見了敵人一般，因為夭折的是個男孩，他們多麽渴望早日抱孫子，外孫，還不是一樣的親骨肉。
“你走吧，離開我們曉燕吧，隻從你到了我們家後，我們家就沒安靜過。”曉燕的媽媽對我不客氣了。
無言應答，我沉默，無地自容。
我不再去看曉燕，我爛醉在酒吧，被趕出，醉倒在街上，腳步任由晃蕩，連巡警都被我罵了一通，他們不敢鳥我，放任我自生自滅，遠遠跟著，隻要不砸電線杆就行。迷失方向的我，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整夜整夜醉臥在橋洞下，沒日沒夜。
電話響了，我醉眼朦朧，看了看，不認識。又響，打攪我的酒興。
“喂，那個丫的，煩不煩”
那頭隻有歎息聲，我酒精下的耳朵遲鈍，連歎息都聽成了笑聲。
“你笑個啥，我是習一水，你丫是哪個？”
“我是金言，金言”
“哦，是個美女哦，那你來陪我睡覺吧。”我根本就難以想起金言是誰，隻知道是個女人的聲音。
“習一水，我是金言，導演金言。”
我酒醒了一半，知道真的是金言。我哭了，哭的很天真，很清純，毫不掩飾，放聲痛哭，把我對麵的調酒師都給看呆了，心裏肯定在嘀咕，這丫的男人真沒出息，跟個娘們似的，我可管不了那麽多，這個世界上還有眼睛在看我嗎，是我自己的眼睛在尋找自己的心靈吧。
“你一直在背後看著我？”
“沒有，真沒有，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你和曉燕的事情，還是那個謝聆告訴我的。”
“哦，難怪剛才好像有個女人給我打電話，一個勁說是老六，老子就是死活想不起來在哪認識過老劉。”
金言和我說了很多，很多，我四肢雖然不聽使喚，可是耳朵沒有背叛我，我也聽了很多很多，聽得我淚流滿麵，四肢百骸都在流淚。
她回去後，過得很好，在市質量技術監督局上班，嫁了個老公，法院的，生個女兒已經3個多月了，很平靜、很幸福的生活。
“他對你好嗎？”
“好，真的很好，我喜歡這種平淡。”
“恩，那就好，電話掛斷後，我立即會刪除你這個號碼，你放心，我不會再打擾你的安靜。”
她安慰我很多，說一會兒再打電話安慰曉燕，讓我們好好過日子，其實幸福很簡單。我一股腦的把我的境地、我的遭遇告訴了她，她在那頭聽著，沉默、唏噓、感歎。
“是我害了你。”
“切，死妮子，這是我自找的，還是要謝謝你，導演，害你也不淺。”
電話掛斷，把來電號碼刪除，我可實在不想再給自己找任何接近金言的機會，她過的平靜幸福正是我所想看到的，不能再把痛苦分攤在別人身上。
我獨自坐在吧台，慢慢悠悠的一杯接著一杯，酒入愁腸，化作點點相思淚。回憶那無盡的幸福、無盡的痛苦、無盡的酸甜，慢慢品味著人生。我苦苦追求的幸福到底什麽樣？為什麽我總是和它擦肩而過？看來幸福不是可以安排的，隨遇而安的幸福，不需要費盡心機去尋求、創造、陰謀。而是簡簡單單滴貓吃魚，狗吃肉，奧特曼打小怪獸，我們何必刻意安排自己的幸福，又怎麽可能允許我們來安排呢。
酒越喝越多，大腦越來越清醒，我必須要給自己一個了斷——明天去找曉燕，把一切的真相大白於她麵前。我昂頭挺胸、力拔山兮氣蓋世、一步三搖地走出酒吧，走向燈紅酒綠、五彩繽紛、喧囂一天剛剛安靜下來的城市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