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人生得意須盡歡
月下低眉立，燈前抱膝吟。
憑君勸一醉，勝與萬黃金。
——白居易
不知道睡了幾個世紀，不知道千年蟲爬過我身邊多少次，我被一陣砸門聲吵醒了。頭痛的厲害，嘴巴渴得幾乎到達了燃點。
我晃晃悠悠的打開了門，是曉燕宿舍的老六謝聆。她進來看我一地的亂糟糟，一屋子的酒氣襲人醉，臭烘烘、髒兮兮，眉頭皺起來老高。
“你和盧曉燕怎麽了，她打電話讓我來找你，我都轉暈了才找到這個鬼地方。”
“六妹妹，你先別管這些，去給我買兩瓶水，渴的喉嚨冒煙。”聲音沙啞的如同喝了硫酸。
一口氣喝了一瓶，砸吧砸吧嘴：“誰讓你來的？”
“嘿，好小子，翻臉不認人了。你以為我想來這個鬼地方啊，是曉燕電話求了我幾遍，大熱天的我找了幾圈才找到你這頭豬。”謝聆說著，就往外走：“曉燕隻是讓我來看看你在不在，我的事情完了。”
沒人吵鬧，我繼續睡覺。
第三天，曉燕回來了，打開房門，嚇了一跳：“不是到垃圾中轉站了吧”。捏著鼻子，看到我還在睡覺，胡子亂蓬蓬的，頭發油膩的發光，眼睛凹陷布滿血絲。慌手慌腳的收拾了一下房間，拉上我出去吃飯，我三四天沒吃飯，出門都搖晃的厲害，一陣風都能吹我翻十個跟鬥。整個吃飯過程，曉燕什麽也沒說，我也不問，兩人就這樣默默的吃著。
回到出租房中，我又躺在了床上，看都沒看曉燕：“我們還是分了吧，你走你的幸福大道，我走我的羊腸小道。”
曉燕淚流滿麵，非要我說說那天晚上怎麽和她兩個哥哥吵起來的，我沒有添油加醋很直白的把經過說了。她告訴了我之後的事情，那天晚上她爸爸回來，就把她反鎖在房間裏不準出來，還是她叫那個保姆給我找了個毯子。第二天起來就發現我已經走了，去車站四處尋找都沒能找到，我不確定你回學校了，隻好讓謝聆先來看看，她說看你在房間睡覺，我就匆忙趕回來。
“那謝謝你了，幸虧你來得早，再過兩天隻能看到一具腐爛的屍體。”
曉燕大聲的哽咽著，唏哩嘩啦，淚如泉湧，一發而不可收。
“你有什麽好傷心的，我和你確實不合適，家庭背景懸殊，即使在一起也不會幸福的，長痛不如短痛，我也不耽誤你前程，你也別擋我的道。”這話說的夠損的，我顧不了那麽多了。
但聞哽咽聲，不見說話音，良久，良久，我躺在床上都快睡著了。
“我不同意分手，我們兩個人過，不回我家，行不行？”
“哦，我還以為是做夢呢，你先回宿舍吧，別在我這裏磨嘰了，我還瞌睡著呢。”我開始趕人。
“忘記啦，我給你帶了點東西。”說著就從包裏拿出兩個手機：“這樣我們聯係就方便了，你我各一個，等一會兒我去辦號碼”。
接下來一周裏，我對曉燕淡淡的，能不理就不理，總是盡量趕她走，很多時候我故意很晚才回來，在外麵一個人喝的醉醺醺、動搖西晃，她給我的手機雖然在口袋裏，可總是關機或者不接。醉醺醺回到出租房，腳也不洗、牙也不刷，直接進入呼嚕呼嚕的酣睡。這招還是見效，曉燕在經過多次的無私奉獻、左勸右勸後，終於灰心了，躲進學校裏的宿舍，好幾天都不再過來。我如願以償的解放了，去曉燕家的時候，媽媽給我了些錢，本打算買禮品用的，也沒花，正好是我這段時間打發豬狗不如生活的物質基礎，睡了吃，吃了睡，睡了還睡，開始漫無目的打發生活。我要把你從我記憶中丟進垃圾箱中，從此不再回憶，不再痛苦。
金言給我打電話，說我太魯莽、意氣用事，曉燕絕對是個好女孩，失去是你一輩子的遺憾。我說知道，可我不能接受她家裏的態度，窩囊的生活，我寧可不要生活。金言勸我很久，讓我主動去找曉燕。可我強脾氣上來了，死活不肯。
金言打電話的那天晚上，曉燕來了，十來天沒見，人整個瘦了一圈，眼睛也暗淡毫無光彩。我心裏也有些難受，覺得對她有些過頭，心先軟起來。她如泣如訴的跟我說了很多“我們兩個人過，管父母什麽態度呢，隻要我願意，他們又能把我們怎麽樣。”
那一夜，我們和好如初，在出租房的小木床上，我們重溫了泰山之頂的運動，木床嘎吱嘎吱的響聲，加上曉燕的主動迎合，比第一次感覺到更多的樂趣。她躺在我懷裏說：“你都對著上天發誓了，怎麽說分就分呢。你就是要飯我也要跟著你一輩子。”我感動的唏哩嘩啦，奉獻給她的是一陣疾風驟雨。但我發奮要做出點成績來，絕不能讓曉燕的父母感覺如同我拐騙了他們女兒就是為了他們的家產一樣。老子也是有骨氣的，軟飯吃得不香甜。
生活經曆過暴風雨，還好又呈現出美麗的七彩虹，回歸了平靜，回歸了自然，我不再思考那些煩心事。曉燕開始計劃著邊讀書邊工作，我開始琢磨如何做出點成績，不至於荒廢我的青春。可是剛剛從校門出來，一點工作經驗沒有，一口吃個胖子不太可能。並且也別指望曉燕的父母來幫襯我們，現在曉燕的爸爸，恨不得我立即窮得連飯都沒得吃，直接餓死街頭，這樣她女兒就得以擺脫。想到這裏，我心裏一驚，我靠，都說南方比較亂，這老頭別雇個黑社會殺手，把我廢了吧，那我這麽幾年的心血還不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瞎琢磨著，自己竟嘿嘿的笑了，世界上哪有這麽狠心的父親。習一水，你香港電影看多了吧。
我去單位上班了，認識了新同事，熟悉了新環境，決定一定要好好幹出個人模狗樣。把自己培養成一個符合“五講四美三熱愛”的良好青年，對得起黨、對得起人民的社會主義公民，雄心壯誌了一個月之後，就發覺，這個公司真他母親的夠爛，說是搞軟件開發的，其實也就是搞搞軟件代理銷售，自己幾乎沒有多少開發能力，我們所謂的技術工程師主要就是負責安裝、調試、培訓、維護。簡直就是一民工幹的活，天天四處修電腦，雖然不是我們軟件本身的事情，可是客戶就一句話，電腦壞了，你們的軟件也不能用，怎麽辦，道理是講不通的，與其講道理，還不如悶頭搞定先。
我的工作熱情、激情很快被打得狼狽不堪、頭破血流、抱頭鼠竄。
沒有想到我的第一份工作，竟然這麽的不堪，正當我倉促的決定辭職不幹的時候，公司接到一個據說比較大的項目，需要量身定做開發一套某集團物流管理係統。市麵上的軟件都很難適合這個案子，於是公司決定挖一個有開發經驗的過來，搞定這個項目先。剛剛走出校門的我，哪裏懂得項目怎麽搞，所以我決定看看再走，因為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結果，牛人哪裏這麽輕易的挖得到，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將項目交給這個牛人私下完成，為了監督質量，我做了測試員，就是他實現了一部分功能，就交到我這裏，我一點一點的按照功能詳細做上N遍，直到各式各樣的數據都通過測試無誤。就是這個測試工作，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為我後來的工作打下了一點堅實的技術基礎。
我工作上的事情曉燕、金言也都知道些，她們都是樂觀的鼓勵我，先學點東西，積累點經驗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當那個項目完工之後，我實在再也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於是匆匆做了半年的第一份工作，被我炒了老板魷魚。我躺在出租房中，繼續吃了睡，睡了吃，曉燕的課程、工作也很忙，偶爾過來看看我，勸解一番。
金言給我打電話了：“洗衣水，聽說你辭職了。”
“是啊，那老板我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就把他給炒了。”
“你來北京找工作吧，聽說這邊計算機人才缺口挺大的。”
“真的？你先幫我留意下，我也和曉燕商量商量。”
由於正在事業的最低穀，真的開始夢想去北京闖蕩一番新天地，畢竟首都嘛，機會也多些，正好符合我想幹一番大事的心態，我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可是和曉燕商量之後，她死活不肯我出去，哪怕她目前的工資養著我呢，也不至於餓肚子。
我氣呼呼的從她宿舍中出來，晚上10點多的樣子，冬天的大街上人比較稀少，很多店都打烊了，我慢慢悠悠的沿著路燈走著。突然一瞬間，我發覺後麵有個人影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