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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謝定柔,跟我回家1

  第二章 謝定柔,跟我回家1

  晚上,謝柔剛進家門,就聽到謝禾熙正跟小嬸蘇青告狀:「媽,姐姐在搏擊課上跟男生打架,好丟人!我都不敢跟朋友說她是我姐姐。」

  蘇青邊塗指甲邊說:「本來就是野丫頭一個,落到外人眼裡,只怕要說我們謝家沒家教了,你以後少跟她接觸。」

  謝禾熙點頭:「我才不會像她那樣,和男孩兒動手。」

  蘇青摸了摸謝禾熙的腦袋:「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弱,成為討人喜歡的淑女,自然有男人願意為你出頭,這就是女人存在的意義。

  就你姐那樣,整天跟男孩廝混在一起,以後誰敢要!」

  「我知道了,媽。」

  謝柔沒有進屋,而是繞去後院跟黑背玩兒。

  恰好謝謹言也在,他手裡拿著飛盤正跟狗玩遊戲。

  「我最近認了個大哥。」

  謝謹言手裡的飛盤丟出去落在了樹上,他詫異地轉頭:「誰?」

  哪個王八蛋活膩了,跟他搶妹妹!謝謹言已經想提起他的大長刀了。

  「韓定陽。」

  「噢,他噢。」

  阿定就算了。

  謝謹言爬到樹上,把飛盤取下來,重新扔給興奮的黑背。

  「阿定現在還收小弟?」

  他有些不大相信,在他印象中,韓定陽品行端正,學習好,腦袋瓜聰明,而且滿心都在鑽研琢磨他自己的事兒,已經很久沒有跟小子們瞎胡鬧了。

  「收啊。」

  謝柔理直氣壯地說,「反正以後我就跟著他混。」

  「你喜歡他嗎?」

  「哎?」

  謝柔愣了一下,然後臉有點燒,「這麼八卦的問題,哥哥居然會感興趣。」

  謝謹言卻很隨意地說:「爺爺和韓家的爺爺以前有過玩笑,要結親家。」

  「那個……是真的啊?」

  謝柔一直以為是謠傳呢,畢竟爺爺在家裡從來沒提過。

  「可真可假。

  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主要你們自己拿主意。」

  謝謹言接過黑背嘴裡的飛盤,又扔了出去,「所以我才問你喜不喜歡他。」

  傻了,就算是哥哥,哪有問得這麼直接的,她又怎麼可能承認這種事?

  然而謝謹言似乎還蠻鄭重其事地等她回答。

  「我不告訴你。」

  謝謹言笑著說:「那就是喜歡了。」

  「哎!」

  謝柔下意識搶白道,「不喜歡!你別亂猜!」

  「為什麼,以前不是那麼要好?」

  她手指頭摳著自己的牛仔褲破洞,說:「小時候他就把我當兄弟,現在也是……」他喜歡的女孩應該是謝禾熙那樣的淑女,被男人放在手心裡,當成稀世珍寶一樣疼愛。

  她嘛,勉勉強強跟他當個草莽兄弟,一起吃飯喝酒廝混快活。

  來日他立業成家,有了嬌滴滴的新娘子,她再敬他三杯酒,了了這一段緣分。

  想到這裡,莫名地,謝柔的心裡泛酸,眼睛澀澀的,居然有點想哭。

  古人為賦新詞強說愁,青春正好的少男少女又何嘗不是這樣,一點點小情緒會被無限地放大,也要傷春悲秋,自憐自艾一番。

  謝謹言歪著頭,不解地看著謝柔,這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樣,不曉得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他乾脆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上:「傻了吧唧。」

  「唔!」

  謝柔捂頭。

  「要是喜歡阿定,那沒關係,哥哥去給你說親。」

  「啊啊啊!」

  謝柔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千萬不要,丟臉啊!」

  「我們謝家的女兒,丟什麼臉!」

  謝柔想了想,用小嬸的話說:「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韓定陽就該讓謝禾熙這樣的淑女去征服,我不行的!」

  謝謹言沒想到謝柔會說出這樣的話,什麼「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路子?

  「柔柔,你要有自信。」

  「我沒有,沒有!」

  謝柔崩潰抱頭,「千萬別出去亂說!」

  「我們謝家,可是世代出軍人。」

  謝柔微微一怔,不解地看向謝謹言。

  夕陽的餘暉傾灑在他的身上,他的側臉泛著柔和的微光,卻更顯堅硬。

  「謝家世代出軍人,一寸山河一寸血,無論男孩還是女孩,骨頭都是硬的,血是熱的。」

  他一字一頓地對謝柔說,「所以,正解應該是,你和他一起,並肩征服世界。」

  和他一起,並肩征服世界。

  謝謹言離開以後很久時,謝柔還在琢磨他剛剛的那句話。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好傻哦。

  然而謝柔絕對不會想到,多年以後,當她站在閃耀著聚光燈的舞台上發光發亮時,無數人都在為「謝定柔」這三字而瘋狂的時候,韓定陽只緘默地站在人群中,遠遠凝望著她。

  醜小鴨蛻變成為白天鵝。

  韓定陽一個人喜歡的謝柔,突然變成了很多人喜歡的謝柔。

  他只是沉默不言地陪伴在她的身邊,不為她歡呼吶喊,只為她靜默守望。

  新雀銜泥,添磚加瓦,他等她回家。

  謝柔捧著臉蛋,坐在後面門廊發獃。

  斜陽晚照,她突然覺得有些乏味,起身拍了拍褲子。

  夕陽漸漸跌落山後,暮色四合,她猛地想起,要開學了。

  黑背從院子小門鑽進來,身上髒兮兮的,嘴裡叼著一個物件,送到謝柔的面前。

  謝柔俯身接過,發現那是一輛造型別緻的銀色小汽車。

  她寵溺地摸了摸黑背的腦袋,笑著說:「你就像個收破爛的,什麼都撿回來。」

  黑背沖她搖尾巴、吐舌頭,跟她邀功。

  謝柔轉身就要將它扔垃圾桶,黑背連忙咬住她的鞋帶,不讓她扔。

  「汪!」

  謝柔把小汽車還給黑背:「拿去玩吧。」

  黑背沒有接,一個勁兒用嘴去頂小汽車。

  「送給我?」

  「汪!」

  「還從來沒收到過男生送的禮物,黑背你是第一個。」

  謝柔心情不錯,「那就收下了。」

  「嗚!」

  她回房間用毛巾擦乾淨小汽車的車身,順手擺在了床頭柜上,然後去玩了一把遊戲。

  韓家大宅。

  韓定陽剛剛放下一本厚厚的英文版《人工智慧》專業書,走到VR遊戲機前,一個小男孩畏畏縮縮地移到門邊,他模樣清秀,唇紅齒白,尤為可愛。

  可惜,他坐著輪椅。

  他就是韓定陽的弟弟,韓馳。

  「哥。」

  他的聲音甜甜糯糯。

  「有事?」

  韓定陽偏頭看向他。

  「我剛剛在院子里玩你送我的遙感小汽車,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一條大狗把車叼走了。」

  韓馳低著頭,紅了臉,「我追不上。」

  他行動不便,去哪兒都只能依靠輪椅。

  韓定陽立刻關切地問:「有受傷嗎?」

  「唔,沒有,大狗只是叼走了遙控車,走的時候還衝我搖尾巴。」

  韓定陽鬆了口氣:「以後看見有狗,離遠一點。」

  「我知道。」

  韓馳乖乖答道,「可是遙控車……」

  韓定陽毫不在意地說:「車上裝了監控攝像頭,丟不了。」

  「那就好。」

  韓馳調轉了輪椅,「那哥哥你玩,我先出去找找看,說不定大狗又給我送回來呢。」

  看著他坐在輪椅上遠去的背影,韓定陽的眸色漸漸轉深。

  他目光重新落回到手裡的VR頭盔上。

  有什麼辦法能讓他重新站起來,讓他能夠挺直腰板打量這個世界?

  人力無法改變的事,科技是否有幫助?

  韓定陽進入遊戲的時候,右下方的消息提醒,早上剛刷新的紀錄居然又被破了!依舊是那個名叫「阿善」的神秘高手。

  而此時此刻,「阿善」的頭像是亮的,顯然也在線。

  韓定陽順手加了他的好友。

  謝柔剛剛挑戰完別的在線玩家,一退回遊戲大廳,就收到一條好友添加信息,她點開來,發現是那個一直穩居榜首的「H」。

  沒有多想,她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成為好友以後,謝柔就可以跟他面對面站在一起。

  雖然是全息虛擬,但是她看不到對方真實的容貌,看到的只是遊戲中設定的角色。

  韓定陽的裝扮是野地狙擊手,深墨綠色的狙擊服,腰間掛著手榴彈,相當帥氣。

  很快,對方發來語音申請。

  謝柔稍稍猶豫了一下,選擇同意。

  「阿善?」

  一開口就是醇厚的磁性低音炮。

  謝柔聽到這個聲音,骨頭都差點酥了,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好聽的男音念她的小名。

  「阿善。」

  因為遊戲里所有的聲音都是經過特殊化處理的,甚至還可以充值換金幣購買好聽的嗓音,所以謝柔沒有聽出那是韓定陽的聲音。

  韓定陽見對方不說話,於是又問:「能聽到?」

  「能。」

  謝柔應道,叫了他的名字,「H。」

  謝柔一開口,對方就沉默了。

  良久,他輕聲道:「女的?」

  謝柔知道他在想什麼,三番兩次破他紀錄的人居然是女孩,他肯定不爽。

  「失望嗎?」

  謝柔問。

  「有點。」

  還真是直腸子。

  韓定陽解釋道:「如果是男的,本來想約你來一場單挑solo。」

  謝柔有點不爽:「我是女的,你打算怎麼辦?」

  「你是女的,我就只好……」

  「嗯?」

  低音炮韓定陽沉吟片刻,說:「只好送你裝備。」

  韓定陽送了她一桿威力十足的狙擊槍,以示友好。

  接著又邀請她玩了幾局遊戲,一起進入場景打喪屍。

  他沒有用全力,而謝柔也打得輕鬆,韓定陽注意到她相當有準頭。

  「你技術不錯,練過?」

  「我爸教過我射擊,以前也打過cf。」

  韓定陽挑了挑眉:「想不想參加比賽?」

  「什麼比賽?」

  「射擊比賽。」

  謝柔說:「不想。」

  韓定陽:「……」對方很不按套路出牌。

  「因為尼克遊戲公司在推廣全息VR遊戲,男女雙人配合參賽的話,贏了有豐厚獎品。」

  謝柔問:「什麼?」

  韓定陽:「錢。」

  謝柔心想,可以,這很實在。

  便問道:「多少錢?」

  「一萬元。」

  她毫不猶豫說:「參加!我們二八分,你二我八。」

  「……」

  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過分,於是她淡定地改口:「好吧,那就三七。」

  「……」

  「四六,絕對不能再少了!」

  韓定陽感覺有點心累,淡淡道:「錢可以都給你,我不要。」

  謝柔立刻警覺起來:「你是騙子?」

  韓定陽:「我不缺錢,只要比賽贏得的獎品。」

  謝柔好奇:「什麼獎品這麼好,錢都不要了?」

  「一個VR的遊戲機,還沒上市,可以提前拿到試玩版,送給我弟弟。」

  真是個好哥哥,謝柔心裡立刻對這個H有了好感。

  說話間,韓定陽向她發送了一局遊戲邀請。

  這一局是喪屍大亂斗模式,兩個人同時挑戰很多喪屍,贏了可以增加大量經驗值和金幣。

  當然如果輸了,也會掉倍數的經驗值。

  謝柔進入遊戲世界,在一個類似於擂台的場景里,她跟韓定陽相背而立,一幫噁心的喪屍從四面八方朝他們圍攻過來。

  謝柔已經開槍開始射擊,而韓定陽遲遲未動,謝柔急了:「打啊!」

  「哦,我家的貓剛剛跳樓了,我退了,你好好打,別輸,要掉很多經驗。」

  不等謝柔反應,韓定陽已經強行退出了遊戲。

  謝柔一邊應付四面八方湧來的喪屍,一邊在心裡翻來覆去咒罵他。

  貓跳樓,這也是坑隊友的理由?

  故意報復她吧!

  韓定陽摘下虛擬現實頭盔,走出了全身實感設備。

  他養的灰色垂耳貓懶洋洋地趴在遊戲機架子上打了個呵欠,韓定摸了摸毛茸茸的貓耳朵,嘴角不禁溢出了一絲微笑。

  這一把,將直接讓她的經驗值掉到負數。

  看她還敢不敢這麼不知天高地厚,老是挑戰他的紀錄。

  「阿定,打籃球。」

  樓下傳來蔣承星的叫喊聲。

  夕陽下,籃球場,蔣承星跟楊修幾個坐在籃板下看韓定陽的個人籃球表演秀。

  不得不說,這傢伙顏值確實高,就站那兒,什麼都不用做,隨隨便便能傾倒一大片碳基生物,無論男女,甚至就連大院兒里的貓貓狗狗,似乎都對韓定陽格外親熱。

  這傢伙的魅力彷彿與生俱來,簡直了。

  休息的時候,韓定陽無意中提到了遊戲的事。

  蔣承星:「你說那個阿善是女的?

  !」

  楊修張大嘴:「女的?」

  韓定陽將籃球扔邊上,汗珠順著他的臉龐一滴一滴滑落,一靠近就是一股熱浪。

  蔣承星遞給他毛巾:「能破阿定的處……不是,能破阿定的紀錄,肯定是個比男人還男人的女人。」

  楊修像想起什麼似的,道:「看過《權力的遊戲》嗎?

  裡面塔斯的美人布蕾妮,身高兩米,能徒手跟熊搏鬥,估計那個阿善,差不多就是布蕾妮款的女孩。」

  穆深開玩笑說:「適合阿定,一般的小妹妹,受不住阿定可怕的體魄。」

  韓定陽一直沒出聲,聽到這句話,倒是挑挑眉表示了認同。

  「我邀請她參加拳師爭霸賽。」

  「參加拳師爭霸賽,就要永久綁定情侶號,你真的要跟她綁定?」

  蔣承星不可置信,「離婚很麻煩的哦。」

  「不離婚。」

  「不是啊,萬一將來你和謝小妹結婚了,她發現你在遊戲里居然有老婆,以謝家人寧為玉碎的性子……」蔣承星抖了抖雞皮疙瘩,「想想都可怕。」

  「你是不是傻?」

  韓定陽鄙夷地說了聲,「有老婆了誰還玩遊戲!」

  晚上,韓定陽打開電腦,接通弟弟的遙感小汽車。

  那輛小汽車是他自己改裝的,裝上了一個攝像頭,這樣韓馳不用出門,也可以通過遙控器操作小汽車,看到外面的景象。

  有時候他一個人在家無聊,就可以開車出去玩,遇上熟人,甚至可以用外擴的語音打招呼。

  接通小汽車的攝像裝置,屏幕跳了幾下,漸漸清晰起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對略顯平坦的小山丘。

  韓定陽仔細盯著,心裡琢磨著,這是什麼玩意兒?

  緊接著,攝像頭漸漸上移,一張清秀的臉龐逐漸分明。

  韓定呼吸一窒,瞳孔收縮,坐在靠椅上的身體猛地往後一仰。

  謝柔!穿睡裙的謝柔。

  韓定陽的大腦有好幾分鐘都處於停滯死機的狀態。

  而接下來更驚悚的畫面出現了:只見那傢伙擺著大字躺在床上,將手伸進衣服里,左邊掏出一個白白的胸墊,右邊也掏出一個,倆墊子合一塊兒足有四五厘米厚。

  這一掏出來,胸部瞬間就癟了大半。

  謝柔拿著胸墊,皺起眉頭,將兩片胸墊胡亂一扔,憂傷地嘆了口氣:「心疼我未來的男人。」

  韓定陽差點沒忍住要笑出聲來——她還挺會體貼人。

  「啪」的一聲,韓定陽將電腦蓋了下去。

  不能看了,這樣不好。

  雖然心裡像被貓兒撓似的,韓定陽還是保持著良好的自制力,硬是沒有再碰那台電腦。

  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整理思緒。

  弟弟口中叼走小汽車的大狗子多半就是黑背了。

  這狗跟成了精似的,從小就賊聰明,賊會抱大腿,找了啥好玩意兒都會跟主人獻寶,這車估摸也是它送給謝柔的。

  思緒又轉回剛剛看到的畫面,韓定陽的嘴角不禁上揚。

  居然還真墊了東西,本來就不大,這一抽,基本沒什麼料了……韓定陽突然也有點心疼自己。

  次日清早,謝柔打著呵欠下了樓。

  客廳里,爺爺正襟危坐,蘇青跟謝禾熙坐在邊上的沙發,而謝謹言卻是直挺挺地站在邊上。

  謝柔走過來看看爺爺,又看看哥哥,不明所以。

  哥哥這是被罰站了?

  謝正棠見謝柔下樓,溝壑縱橫的臉上掛上了慈祥的笑容:「柔柔醒了,昨晚睡得怎麼樣?」

  其實並不怎麼樣,她依舊失眠到深夜,翻來覆去好長一段時間才睡著,但她還是說:「睡得很好,謝謝爺爺關心。」

  謝正棠道:「聽說,你每天都睡得很晚,在你哥哥的遊戲室玩?」

  「哎?」

  謝柔不知道爺爺是聽誰說的,她看向謝禾熙,謝禾熙雖然低頭看書,目光卻有意無意地遊離著。

  多半是她向爺爺告狀了,討厭,難怪謝謹言大清早的就被罰站。

  蘇青不動聲色地說:「女孩子就該有女孩子的樣子,別整天跟個男生似的,居然還打遊戲,真不像話。」

  謝正棠的臉色頃刻沉了下去,略嚴厲地斥了蘇青一聲:「別說了。」

  蘇青立刻住嘴,不敢再多說。

  謝禾熙見媽媽被爺爺訓斥,皺起眉頭道:「我們家有規矩,晚上十點以後就要睡覺,不可以玩遊戲。

  錯的人明明是姐姐,爺爺卻責怪媽媽,爺爺偏心。」

  謝正棠偏心是很明顯的了。

  謝家兩個兒子,性格截然不同:謝柔的父親謝寒一身陽剛正氣,性格也是血性剛烈又正直,而謝紹祺卻偏陰柔,性格也要柔弱很多。

  謝寒在邊境參與緝毒,一待就是十多年,戰功赫赫。

  而謝紹祺寧願待在安定清閑的事業單位里,拿著一份清閑的工資。

  一次任務失敗,謝寒為了救一個戰友,深陷毒梟營地,壯烈犧牲。

  據說當時有無數顆子彈同時擊穿了他的身體,滿身都是血窟窿。

  謝正棠過去收屍的時候,已經認不齣兒子的容貌,唯獨通過他襯衣領內側的一個「柔」字辨認了。

  那是謝寒親手綉上去的,此刻已經被鮮血染透。

  他滿腔柔情所系,至死都放心不下的人還是他的小女兒。

  現在,孩子終於來了自己跟前,謝正棠怎麼可能不偏心她多一點,心疼她多一點?

  謝正棠正色道:「柔柔,晚上要準時睡覺,不可以熬夜打遊戲。」

  「爺爺,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謝柔乖乖認錯。

  「謝謹言,既然是你帶妹妹玩的遊戲,就罰你去後院做五百個俯卧撐,做不完不準吃早飯。」

  「是,爺爺。」

  謝謹言欣然接受了這個懲罰。

  他們家一貫是以軍規當家規,早就習慣了。

  「爺爺,你怎麼不罰她?」

  謝禾熙指著謝柔不滿地說,「她才最該受罰。」

  蘇青拉了拉謝禾熙,不讓她再說了。

  「錯了都要受罰。」

  謝正棠咳了聲,「柔柔,就罰你陪著你哥哥,數完五百個俯卧撐才可以吃早飯。」

  「好的,爺爺。」

  謝柔跟在謝謹言屁股後面,一溜煙地跑去了後院。

  「爺爺疼你。」

  謝謹言一邊做俯卧撐一邊說,「捨不得你受罰。」

  謝家家規森嚴,可惜在謝柔身上不適用。

  朝陽冉冉升起,晨曦的金光灑在謝謹言的側臉和鼻翼懸挂的汗珠上。

  謝柔坐在台階邊,神色凝重:「拖累兄弟了。」

  「玩遊戲都會被人發現,傻。」

  「下次一定小心!」

  兄妹倆同時笑了起來。

  「以前對爸,爺爺是愛之深責之切。

  後來爸走了,爺爺表面上不說什麼,其實心底也後悔。」

  謝柔怔怔地看著謝謹言,家裡很少有人提到爸爸,似乎這是不可言說的禁區。

  「他後悔在爸生前沒能多疼愛他一點,後悔對他要求太嚴格,甚至覺得,哪怕他跟小叔一樣,干著一份清閑的工作,就算沒出息又怎樣……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爸爸究竟是怎麼死的呢?」

  謝謹言起身,坐到謝柔身邊,凝望著東方緩緩升起的朝陽:「是為了一個戰友,為了救他,只身前往原始森林的毒梟老營,最後被……」被無數子彈打成了篩子,謝謹言不再說下去。

  「什麼樣的戰友,值得他這樣付出生命?」

  謝柔不解。

  「生死之際,命懸一線,爸不會問值不值得。」

  謝謹言喃喃著,似乎陷入了沉思。

  一寸山河一寸血,謝家人的血是熱的。

  「哥,我感覺爸爸跟你特別像。」

  謝柔坐在謝謹言身邊,摸了摸他的頭,「有時候看見你,感覺好像爸爸就在身邊。」

  「長兄如父。」

  謝謹言一邊說一邊打開她的手,「你要對我放尊重點,別動手動腳。」

  謝柔還繼續薅他,兩人就坐在廊邊打鬧起來。

  「你怎麼起來了?

  五百個俯卧撐!別耍賴,我得幫你數著,不然咱們都別想吃早餐。」

  「耍賴?」

  謝謹言說,「區區五百個俯卧撐,難不倒你哥。」

  他重新趴下來,問謝柔:「要不要坐上來試試?」

  「能行嗎?」

  謝柔起身走過去,坐到謝謹言的背上。

  他背部肌肉堅實,就像鐵板似的。

  「當然。」

  謝謹言快速地做起了俯卧撐,一顛兒一顛兒的,晃得謝柔咯咯直笑。

  謝謹言更加賣力,加快速度:「這就不行了?」

  「誰說不行?

  我怕你累暈。」

  就在這時候,一個弔兒郎當的聲音傳來:「哎喲哎喲,這大清早的,我還以為自己在德國看骨科呢!」

  沈驍正趴在謝家大院兒的牆頭,一臉痞笑地看著兄妹二人。

  「你倆這兄妹,太污了。」

  「是不是皮癢了?」

  謝謹言很不客氣。

  他不喜歡沈驍,大院兒里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最近不知道怎麼換口味了,不喜歡妖艷貨色,卻總是纏著他妹妹,這讓他相當不爽。

  「哥,大清早別那麼大火氣。」

  沈驍雙手一撐,直接爬上牆頭坐著,賤賤地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哦!」

  「誰是你哥!」

  「遲早嘛。」

  沈驍晃了晃手裡的白色口袋,「謝小妹,我給你帶了早餐,西大街香飄十里的韭菜醬肉包,特意給你賠禮道歉。」

  嗷!那是謝柔最喜歡的一家包子鋪。

  她的肚子果然咕咕叫起來,看了看謝謹言。

  謝謹言雖是不爽,卻只囑咐她道:「早點回來。」

  「嗯!」

  謝柔跟沈驍走出門去,沈驍帶她到一棵老藤樹下的木椅邊坐下來。

  「熱乎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用筷子夾起一個肉包遞給謝柔,又將邊上的熱豆漿遞過來。

  謝柔接過豆漿,咬一口包子,韭菜醬肉的汁液迅速在舌尖蔓延,她忍不住又拿了一個。

  「好吃嗎?」

  沈驍勾著彎彎的眉眼看她。

  「好吃。」

  沈驍心滿意足:「喜歡的話,我天天給你買。」

  謝柔疑惑抬頭:「你想幹什麼?」

  他想幹什麼,不是很明顯嗎?

  沈驍往她身邊挪了挪,岔開話題:「我叫你柔柔吧,你念高几?」

  「下個學期高三。」

  「我也高三。」

  沈驍說,「首一中吧?」

  「嗯,你怎麼知道?」

  「大院兒的小孩都念一中。」

  沈驍說,「插班生,來我的班級啊,驍哥罩你。」

  「我去零班。」

  「零班,那是優生聚集地。」

  沈驍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妙,「該不會是為了韓定陽吧?

  !」

  謝柔回憶起那天晚上聽到的小叔小嬸的對話,爺爺好像真的想把她和韓定陽湊一塊兒,才執意讓她去零班。

  見謝柔不言語,應該是默認了,沈驍有點不爽:「你真要給韓定陽當老婆啊?」

  「誰說我要嫁給韓定陽!」

  謝柔立刻紅了臉,心虛道,「別出去亂講,我不喜歡他的!」

  梧桐步道邊,正在晨跑的韓定陽敏感地聽到自己的名字,停下腳步,抬眼望去。

  不遠處的老藤樹下,謝柔正和沈驍分享早餐。

  一點一點細嚼慢咽吃著醬肉包,沈驍就坐在她身邊。

  扎眼了。

  一陣晨風拂過,微微撩起韓定陽額前幾縷碎發。

  他用肩頭的毛巾擦了臉上的汗珠,心裡莫名有些戚戚的。

  說得好像誰就巴巴地盼著要娶她似的,嘁。

  他轉身離開了碎石小路。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沈驍繼續問。

  「沒有!」

  謝柔更加心虛。

  沈驍連忙正襟危坐:「要不要考慮喜歡我試試?」

  謝柔險些被豆漿嗆住,咳了幾聲。

  她抬頭看他,太陽爬上了樹梢枝頭,他眼角上揚的弧度正好,好看得挺出其不意。

  有蟬開始了一天的鳴叫,耳畔鬧哄哄的。

  謝柔別開了眼,認真地說:「不要開這種玩笑。」

  微風暖軟,沈驍嘴角勾起的一抹淺笑漸漸變深了。

  謝柔離開以後,沈驍起身。

  電話響了起來,那頭傳來男人的笑聲:「驍哥,包子好吃不?

  妹子好追不?」

  「少廢話,要是我把韓定陽的女人搞到手,你那輛改裝摩托可就歸我了,別賴賬。」

  「當然,車我早給你準備好了,只要你上手。」

  沈驍冷笑一聲,一貫囂張跋扈的調子:「不出兩個月。」

  中午,家裡似乎有貴客來訪,小叔、小嬸他們在廚房裡準備著,爺爺也換好了一身規整的深色待客服,正吩咐家裡的傭人收拾屋子。

  謝柔趁著爺爺和小嬸他們準備迎接客人,來不及顧她的間隙,溜進遊戲室,戴上VR眼鏡,登錄了遊戲。

  本來只是想給H留言,告訴他晚上自己可能上不了遊戲。

  沒想到好友欄里他居然在線。

  謝柔看到他還處於遊戲中,正要編輯文字,恰是這時,韓定陽發來了語音邀請。

  她指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擊接通。

  「來了。」

  他的聲音不穩,呼吸有點急促,想來正在遊戲里激戰。

  聽著耳麥傳來他清晰的喘息,謝柔竟然意外地覺得有點性感。

  「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我玩遊戲被爺爺逮住了,可能以後不會經常在線。」

  她有些抱歉,本來說好要參加比賽的,應該要加緊練習,她卻坑了他。

  韓定陽卻毫不在意說:「沒關係,年底的比賽能參加就行。」

  「可以。」

  謝柔連忙保證,「我會來。」

  韓定陽一邊擊殺喪屍,一邊說:「我待會兒要出去吃飯,不能帶你打了。」

  「正好,待會兒家裡有客人要來,我就是上線跟你說一聲。」

  「哦。」

  謝柔的小心臟都跟著跳了跳。

  又「哦」!

  上次他「哦」一聲,她的經驗值直接掉到負,還沒找他算賬呢。

  「你家貓又跳樓了?」

  謝柔站穩了,嚴陣以待。

  韓定陽輕笑一聲:「吃飯前,我帶你去把婚結了。」

  「結婚?」

  「嗯。」

  韓定陽將撲到面前來的喪屍一腳踹開,喘息說:「要先結婚,綁定情侶號,再參賽。」

  謝柔猶疑著,沒有說話。

  韓定陽間遲遲等不到迴音,便問:「怎麼,有問題?」

  「沒……沒有,就是……」

  「那就是有問題了。

  說吧,我們看怎麼解決。」

  韓定陽語氣平靜,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謝柔也不是說有什麼問題,畢竟玩遊戲嘛,以前她玩電腦遊戲的時候,為了遊戲任務,也跟人綁定過情侶。

  「沒事啦。」

  謝柔快速編輯了一段文字發送過去,「說到結婚,剛剛沒反應過來,覺得太快了。

  以前遊戲里跟人結婚,也是一塊玩了很長一段時間,相互磨合之後。」

  韓定陽愣了愣,沒等遊戲結束,便退了出來。

  「哎!沒打完強退遊戲要掉經驗的!」

  謝柔訝異地看著出現在聊天室的韓定陽。

  「我懂了。」

  他說,「你覺得太快,顯得我不夠誠意。」

  沒有沒有!並沒有這樣想!你有沒有誠意沒關係,贏了比賽有錢拿就OK!

  而韓定陽似乎還當了真,誠摯地向她道歉:「你是女孩子,不能這樣草率。

  我上一個對象是男的,當時隨便搞了一下,就算結婚了。」

  「……」隨便搞了一下。

  韓定陽想了想,又補充:「當然是為了比賽,我是直男。」

  不不不,你不用特意解釋,你是不是直男,我並不是很在乎……

  「容我準備一下,晚上再給你一個驚喜。」

  千萬不要!驚喜什麼的,一般在她這裡都會變成驚嚇,而且晚上她沒辦法上線。

  她趕緊說:「現在就去結婚吧,不要等晚上了!」

  「迫不及待?」

  「嗯嗯!」

  她發送「點頭」的表情過去。

  「既然你這麼期待,我還是要準備一下,給你一個全服最盛大的婚禮。」

  韓定陽看了看時間,「我下了,拜拜,晚上見。」

  謝柔暈暈乎乎地退了遊戲,腦子裡還是他最後那番話,全服最盛大的婚禮。

  嗷!肯定會超級羞恥!

  正糾結,謝謹言砸門:「客人快來了!爺爺到處找你,你兄弟就是被你用來坑的是不是!」

  「兄弟撐住,我馬上下來!」

  謝柔「噔噔噔」跑回房間,給自己洗了把臉,換上了蘇青為她準備的連衣裙。

  按照小嬸說的:「見貴客,就要有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她艱難地將裙子套在自己身上,在鏡子前走了兩步,感覺還是不對。

  她走不出謝禾熙的公主范兒,她頂多算個女騎士,習慣了大咧咧,任誰都不會覺得她有女人味兒。

  什麼是窈窕淑女?

  謝柔想了想,應該就是妹妹謝禾熙那樣的。

  平時話不多,談吐舉止非常有禮貌,帶著一點淡淡的疏離的味道,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緒,即使不開心的時候,臉上還能保持微笑,這才是淑女。

  大門口,謝柔見到了要共進午餐的貴客。

  一位年近古稀依舊精神矍鑠的老者,名諱韓清,而他邊上站著的是他的長孫,英俊挺拔的韓定陽。

  與韓定陽清淺的目光發生碰撞,謝柔全身的血液剎那間靜止,僵硬在樓梯邊,寸步難挪。

  合身的黑色西服修飾著他修長挺拔的身形,雖然容顏還是少年模樣,但是氣場全然不輸給邊上已經成年的謝謹言。

  她的臉不知不覺就火燒火燎起來。

  謝正棠拄著拐杖走出來:「快請進。」

  韓定陽的爺爺韓清走進屋,瞅瞅謝正棠的拐杖:「喲,這玩意兒都用上了。」

  「不服老不行。」

  兩位老者關係看上去極好。

  一般人哪敢跟謝正棠隨便開玩笑,這位韓爺爺不僅開玩笑,還直接奪走了謝正棠手裡的拐杖自己杵著玩兒,試著用拐杖拍了拍自家孫子的背。

  「用來教訓我家死小子,正合適。」

  韓爺爺開懷大笑,明顯是個老頑童的性格。

  「我的乖孫媳婦呢!」

  韓爺爺走進客廳坐下來,便嚷嚷著要見謝柔。

  謝正棠陪在邊上,抿了口茶,說:「孩子還小,先不說這些。」

  「小什麼小?

  我們在他這麼大的時候,媳婦都娶了!」

  「現在跟以前總歸不一樣。」

  謝正棠說著回頭,「柔柔,來見見韓爺爺。」

  謝柔連忙快步下樓來,走到客廳,禮貌地叫了人:「韓爺爺好。」

  她望向邊上的韓定陽,又生硬地叫了聲:「阿定哥哥好。」

  謝正棠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韓定陽一臉正直地點了點頭:「柔柔妹好。」

  家長面前他慣會裝,相當偽善。

  「好好好!」

  韓爺爺笑得合不攏嘴,讓謝柔坐在自己的左邊,又讓韓定陽坐在右邊:「阿定,你要對柔柔好一點,把她當親妹妹,哦,不,不能當親妹妹,就當寶貝媳婦兒一樣疼,知道嗎?」

  謝正棠怕自家孫女尷尬,連忙道:「孩子不都還小嗎?」

  韓爺爺看了謝正棠一眼,蠻不講理地說:「反正不管怎麼說,柔柔當定我們韓家的媳婦了!」

  謝柔偷偷摸摸地瞅韓定陽,剛好撞上韓定陽正看她的那略帶笑意的目光。

  她身體僵了僵,連呼吸都遲緩了許多。

  開飯以後,韓爺爺又讓韓定陽坐到謝柔身邊去。

  他剛落座,謝柔就覺得不自在。

  靠這麼近,兩個人吃飯的時候,手臂時不時還會碰到一起,這讓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敏感起來。

  他的袖子彷彿是故意捲起來要與她肌膚相貼,雖然這明顯是她想多了。

  謝柔呼吸相當不順暢,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手臂挪開,盡量避免和與他觸碰。

  然而過了會兒,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要挨著他的手臂,汗毛細微地觸碰在一起,痒痒的,她的心也酥酥的。

  韓定陽似乎沒什麼察覺,修長的手指靈活地夾著筷子,沉默而認真地吃飯。

  一口菜,一口飯,吃得嚴肅規整,吃出了老一代心目中的優秀後輩的正直風範。

  「阿定,給妹妹夾菜。」

  韓爺爺提醒。

  韓定陽給謝柔夾了一塊五花肉。

  「妹妹,吃肉。」

  「謝謝定哥……不是,謝謝阿定哥哥。」

  一緊張,連稱呼都差點忘了。

  「定哥」是拜老大的社會稱呼,不能在家長面前這樣叫,家長面前就是「阿定哥哥」,乖乖的,親昵又懂禮貌。

  韓清和謝正棠在飯桌上憶往昔崢嶸歲月,而謝柔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碗里那塊五花肉上……阿定夾給她的,這樣是不是就間接接吻了啊?

  謝柔直勾勾地盯著那片肉,筷子夾起來,一口吃掉,五花肉的嫩滑感在嘴裡蔓延著。

  接吻了……嗷!

  韓定陽見她這副樣子,湊過來在她耳邊低聲戲謔:「色迷迷的,在想什麼?」

  「和你間接接吻。」

  她笑著,無意識地回答。

  下一秒,滿桌的人停止了講話,詫異地望向他們。

  謝柔呆了,而一貫淡定的韓定陽臉紅了。

  幾秒鐘后,韓定陽給嚇成呆傻狀的謝柔夾了塊肉,自然地說:「妹妹最近學習怎麼樣?」

  謝柔看著他顫抖的筷子,迅速反應過來:「數學好像有點問題,哥哥幫我看一下?」

  「好的好的,吃完飯我就給你補習。」

  「麻煩哥哥。」

  「妹妹客氣,我們相互學習,共同進步,呵呵。」

  「呵呵。」

  家長們終於將目光從他們身上移開,接續剛剛的聊天。

  謝柔重重鬆了口氣,一抬頭,韓定陽瞪她一眼,謝柔咬緊牙關,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謝正棠贊同地說:「年輕人在一塊兒,就是要相互學習,這點我相當贊成。

  人這一輩子,活到老學到老。」

  韓定陽一本正經:「謝爺爺說得對。」

  謝柔:「贊同。」

  韓清眯著眼睛看了兩人一眼,樂呵呵道:「你倆這一唱一和的,還真是要夫唱婦隨啊?」

  謝正棠說:「就你老不正經,也不怕臊著孩子?」

  韓清說:「我孫子臉皮厚,不怕臊。」

  「那我們柔柔還是大閨女,少說那些有的沒的。」

  韓清轉向謝柔:「阿定雖然又丑又沒本事,一天到晚就知道跟幾個毛小子鬼混、玩遊戲、不務正業。

  但有一點,就是脾氣好,最聽話了。

  以後家裡由柔柔當家,說一不二,工資全部上交!」

  謝柔很會抓重點,反問:「脾……脾氣好?」

  恍然想起她前兩天惹到他,被按在地上逼著求饒的光景。

  韓爺爺把自家孫子貶得一無是處,謝正棠就聽不下去了。

  「就說上次隊上組織的射擊比賽,阿定連中十環穩拿第一的成績,幾個人能比得上?

  再說前次的格鬥比賽,那不也是全大院第一名……」

  韓爺爺揮手打斷:「都是過去的事情啦,無須再提。

  現代社會講究科技和知識,這些拳腳功夫頂不了幾個用!」

  「要說科學技術,上次還參加了什麼青少年科學比賽,阿定還得了特等獎,這樣的孩子不算優秀?」

  「老謝,怎麼你比我這個當爺爺的還清楚自家孩子得了什麼獎?」

  謝正棠笑了聲:「我當然清楚了。」

  畢竟事關自家寶貝孫女的終身幸福。

  知道韓清更看重孩子的智力成績,蘇青不動聲色地開口:「我們禾熙成績也不錯,上學期參加全國中學生作文比賽還拿了第一名,英語口語演講也得了季軍。」

  韓清見謝正棠表揚了韓定陽,也連忙要表揚回來:「禾熙這孩子打小就不讓家長操心,以前跟阿定一個班的時候,我去開家長會,還聽到老師當眾表揚她,將來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謝禾熙挺了挺胸膛,輕蔑地看了謝柔一眼,臉上洋溢著自得之色。

  一旦有比較,高下立見。

  謝柔的確比不上謝禾熙和韓定陽,獲得過這個獎那個獎。

  她成績不好,性格又叛逆,是以前的老師眼中的問題學生。

  「柔柔,你拿過什麼獎啊?」

  「啊?」

  蘇青用筷子攪動著飯碗里的白米飯,故意說:「打小你就爭氣、聰明,得過的獎肯定比禾熙多。」

  而韓爺爺的目光也落到了謝柔身上。

  謝柔知道,韓清喜歡自己,多半也是因為跟爺爺的關係好,但是真的要談婚論嫁,他當然也希望自己的孫媳婦能與韓定陽匹配同稱。

  雖然他把韓定陽貶得一文不值,但是韓定陽的優秀有目共睹,一般的女孩還真不一定能與他相配,更別說謝柔這種在任何領域都並無建樹的平凡女孩。

  她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雖然表面裝得好像什麼都不在意,其實她一直都很自卑,喜歡了一個優秀的男孩,自卑得抵死不敢承認,小心謹慎地維護自己那點兒可憐的自尊心。

  謝柔垂著頭扒飯,不再說話了。

  很快話題又被韓爺爺帶到國家時事上去。

  沒人再關注謝柔,直到韓定陽用膝蓋撞了撞她。

  謝柔悶聲不坑吃著飯,不理會他。

  桌下,韓定陽的腳溜出涼拖,用大腳趾碰了碰她的腳背,撓她痒痒。

  謝柔還是不理他。

  過了一會兒,韓定陽沒趣了,抽回腳鑽進拖鞋。

  「吧唧——」謝柔一腳踩在他腳上,打著圈用力蹍了蹍。

  韓定陽嘴角抿出淺淺的笑意。

  午後的時光,格外靜謐。

  謝柔一個人漫步到後院,老遠就聽到黑背嗷嗷直叫,似乎很開心。

  她走過去,見韓定陽坐在青草地上,黑背躺在他面前,翻著白肚皮,吐著舌頭,在他面前使勁兒賣乖。

  韓定陽摸著黑背的肚子,目光柔和。

  肚子是黑背最敏感的地方,它都從來沒讓她摸過呢!謝柔有點吃醋,說:「它怎麼這麼喜歡你?」

  「黑子嗎?」

  韓定陽解釋,「我是它爸爸。」

  「胡扯。」

  他撫摸著黑背的白肚皮:「黑子剛生下來沒多久,灰風在任務中負了傷,那時候我剛好放假沒什麼事,把這一窩狗仔接回家照料。」

  「還有這樣的事?

  爸爸都沒有跟我說。」

  謝柔父親在那之後沒多久就出事了。

  「哎,我原諒你了。」

  韓定陽抬起頭看向她,說得一本正經。

  謝柔卻不明就裡:「什麼?」

  韓定陽站起身,拍了拍褲腳,說:「不告而別的事,我原諒你了。」

  「誰要你原諒!」

  「混蛋,你知不知道,你那個時候突然消失,我有多……」他咬了咬唇。

  「算了。」

  對於這件事,韓定陽總是三緘其口。

  兩人在後院曬了會兒太陽,韓定陽起身要離開。

  黑背傻兮兮跟在韓定陽的身後,很想跟他回家的樣子。

  謝柔喊了聲:「黑背,回來!」

  它完全不理她。

  韓定陽低頭看著亦步亦趨的狗子,道:「黑子,媽媽叫你。」

  「汪。」

  黑背咬住了韓定陽的褲腿,把他往謝柔身邊拖拽。

  謝柔無奈:「你還真是它爸啊,這麼捨不得。」

  韓定陽聳肩:「都說了。」

  謝柔蹲下身,將黑背前腿抱起來,漫不經心地說:「黑背,跟爸爸說再見。」

  一陣微風吹來,宛如無數片羽毛輕柔地拂過心尖尖。

  韓定陽淡定地「嗯」了一聲,轉身的瞬間,臉頰莫名其妙地燙了起來。

  今晚有些燥熱,空氣里氤氳著雷雨來臨前的訊號。

  房間里,壁燈光芒柔和,謝柔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H說晚上會正式跟她結婚,她有點糾結。

  爺爺不允許她晚上再玩遊戲,上次她哥就為此受罰,如果她屢教不改,可能會讓爺爺失望。

  可是H說了晚上要等她,她如果不去,放他鴿子,會不會顯得太沒品?

  畢竟是要一起參加比賽,綁定情侶也是她同意了的。

  內心有點焦灼,謝柔蒙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完全無法入眠。

  最終,她翻身而起,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溜進了遊戲室。

  謝柔滿心希望H不在線,可是剛剛進入大廳,下面好友欄里H閃閃亮的大名出現在第一排。

  居然還在!

  韓定陽其實處於掛機狀態,電腦和VR遊戲設備連接了。

  他正坐在書桌前,翻閱著一本厚厚的英文書,電腦「叮」的一聲,提醒有好友上線。

  哦,來了。

  他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邁著大長腿走進遊戲設備。

  「還以為你睡著了。」

  韓定陽接通語音。

  「你等很久了?」

  「不算等,在看書。

  很晚了,我們開始吧。」

  「嗯?

  開始什麼?」

  「求婚。」

  韓定陽說,「說好的,全服最盛大的婚禮。」

  謝柔驚得本能地退後兩步。

  周圍不知什麼時候聚集了一大幫人,將他倆圈在了正中間。

  他們歡呼吶喊著,臉上掛著笑容,祝賀他們。

  「H哥,我們來了!」

  「排行榜第一和第二的男神女神居然要綁定情侶,還要不要我們這些人撲街活了!」

  「不管怎樣,祝福兩位。」

  謝柔驚詫地看著周圍人,低聲問道:「他們都是……」

  「我在遊戲里認識的朋友。」

  韓定陽道,「也有現實中的朋友,還有一些是看熱鬧的吃瓜群眾。」

  「噢。」

  謝柔有些不好意思,雖說是全服最盛大的婚禮,但是人也太多了吧!她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頭數都數不清,這麼晚了,這些人都不要睡覺的嗎?

  韓定陽單膝跪下,從包里摸出一枚閃閃亮的戒指:「阿善,我現在正式向你求婚,你願意嫁給我嗎?」

  謝柔捂著胸口,心潮起伏。

  這……這就求婚了?

  !

  「嫁給他!嫁給他!」

  周圍看熱鬧的玩家歡呼著。

  謝柔自我暗示:遊戲而已,認真就輸了。

  她伸出手,鄭重地說:「我答應你。」

  韓定陽將戒指戴在她的手上,然後起身,說:「求婚跟結婚儀式同時進行,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怎麼快怎麼來,我怕被爺爺發現。」

  謝柔話音未落,虛擬環境立刻發生變化。

  原本是浪漫的櫻花步道,頃刻間變成了聖潔的哥特式大禮堂,而他倆身上已經換上了白婚紗和黑西服。

  穿著禮服的牧師走了過來,為兩人主持婚禮。

  「H先生,請問你是否願意娶阿善小姐為妻,愛她,護佑她,照顧她,不離不棄,此生不渝?」

  韓定陽沉聲說:「我願意。」

  牧師又轉向謝柔:「阿善小姐,請問你是否願意嫁給H先生,愛他,追隨他,崇拜他,不離不棄,此生不渝?」

  潔白的婚紗,莊嚴的大禮堂,還有滿心祝福的禮賓,這種神聖的儀式感讓婚禮變得無比真實,彷彿說出了那一句「我願意」之後,她就真的嫁為人婦,成為面前這個男人的妻子。

  這只是遊戲啊!雖然是身臨其境的VR虛擬現實遊戲,可是……太逼真了!

  謝柔踟躕著,說不出口。

  她看向韓定陽,低聲問:「結婚之後,還能離嗎?」

  「當然。」

  韓定陽說,「婚姻自由,等比賽結束,你如果想和別人綁情侶,我們只要再過來申請解除就可以了。」

  她咬咬牙,終於道:「那好,我願意。」

  牧師帶著謙和的微笑,說:「H先生,現在你可以親吻新娘了。」

  韓定陽朝她走近一步,托住了她的下頜,吻上了她的唇。

  謝柔的心「轟」的一下,炸得稀巴爛。

  雖然是虛擬現實遊戲,但是遊戲里所有的觸感都不會傳導到人物身上。

  遊戲中角色所受的傷害,玩家不會有任何的痛感,當然,跟其他玩家有肢體接觸也是這樣,完全沒有感覺。

  但是兩個人物角色這樣親吻,謝柔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莫名感覺怪怪的。

  H的人物造型可以說是相當帥氣,配合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鬼使神差地,謝柔居然想到了韓定陽。

  聲音經由遊戲設備傳導出來時會發生變化,但是謝柔還是覺得兩個人說話的感覺有點像,都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類型。

  「哎,」她顫聲問,「還沒完?」

  「親吻夠一定時間,可以增加契合度,對比賽有幫助。」

  H淡定地解釋。

  「哦……」還有這種事。

  「以後我們最好每天接吻一次,一次超過五分鐘,增加默契指數。」

  H提議。

  什麼鬼設定?

  終於親吻結束,謝柔結結巴巴地說自己要去睡覺了,韓定陽點頭,說:「晚安,夫人。」

  「晚安。」

  她不確定地回應,「老公?」

  H好像又笑了一聲,輕不可聞:「不用這樣叫。」

  謝柔臉紅,他都叫她夫人了,她再叫「喂」,或者「哎」,或者「H哥」,感覺有點生疏。

  謝柔想了想,試探性喚道:「那……夫君?」

  韓定陽身邊的空氣凝固了幾秒,他臉有點燒,輕咳一聲說:「還是叫老公吧。」

  謝柔跟他道了晚安,趕緊退出遊戲,躡手躡腳回了房間,關燈睡覺。

  而韓家大宅,韓定陽淡定地退出了遊戲,伸了個懶腰,準備上床睡覺。

  微信里「叮」的一聲,群里又熱鬧起來。

  蔣承星:「洞房洞房洞房!」

  韓定陽:「呵呵。」

  蔣承星:「奇怪喲,守身如玉的韓定陽,居然結婚了,難不成阿善真的是你的真命天女『布蕾妮』?」

  韓定陽淡定道:「我跟你也結過婚。」

  蔣承星瞬間凌亂了:「你……能不能別提這茬!我爸那次登我的賬號,你上來不由分說就是一大嘴巴親過來,把我爸嚇得差點患腦溢血住院!」

  韓定陽微微一笑。

  楊修:「我查過阿善的IP喲,阿善就是謝家小妹。」

  穆深:「才知道?

  阿定早在被破處……不是,破紀錄那天,我就順手查過她了。」

  楊修:「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嫂子了。」

  蔣承星:「阿定,你知道這件事嗎?」

  韓定陽:「知道。」

  蔣承星:「嘿嘿嘿,有貓膩。」

  韓定陽:「只是為了參加比賽,給小馳拿下尼克公司最新研發的VR遊戲機。」

  蔣承星:「解釋這麼多。」

  楊修:「解釋這麼多。」

  穆深:「解釋這麼多。」

  韓馳收到了一份新禮物,一個會翻跟頭的智能小機器人。

  也是用遙控器操縱,機器人腳下有滑輪,可以自由移動,還可以進行身體改裝。

  那是韓定陽把自己關在閣樓上的小屋,熬了兩個通宵改裝的新玩具試驗品。

  機器人玩具買來的時候只能翻跟頭和唱歌,有點弱智,經由韓定陽的改造,可以自由移動和變身,而且也增加了攝像頭裝置,算是彌補弟弟失去小汽車的遺憾。

  「那輛車的定位裝置壞掉了,沒辦法找回來,重新給你改裝了一個新玩具。」

  韓定陽對韓馳說這話的時候還有點心虛,幸好韓馳沉浸在得到新玩具的興奮中,並沒有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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