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是生是死
張著血盆的腥紅大口,尺寸完全超出想象。
九音本就在氣血亂涌的關鍵時候,若馬上加以引導的話,或許還不要緊。可是她一不曾引導,二來又被突然間出現的這張大嘴嚇得心意紛亂,那些原本便瘋狂亂涌的靈氣一下子便失控了。尤如驚天巨濤一樣,重得一拍,便把九音拍得直接暈過去了。
她根本顧不得那張大嘴是從哪兒來的,又要對她做什麼,便完全沒有了神智。事實上,她連那個東西到底是個什麼都沒看清楚。但一直在隔屋中觀察這裡的常青城卻是在發現的一瞬,便從裡屋衝出來。
好一條幻影蛇!居然悄無聲息地潛進他家裡來了?二階便有如此膽量了嗎?
常青城手腕一翻,一柄青泓城便在掌心出現。劍尖一顫便直衝那條幻影蛇衝過去了。
那蛇本已經咬到這個小丫頭的脖頸了,但牙尖才探到鮮血的氣息,便感覺到了有個修為頗高的修士衝過來了。響尾一甩,一團黑霧便沖常青城撲了過去。幻影蛇怎麼還有這招?常青城猝不及防,險些中招。趕緊飛快地便向後方掠去。木質的門板立時便撞飛了出去。
若按常理,這些妖獸攻擊修士一般都是修為與他相仿的修士,因為收益最強。修士等級越高,對於妖獸的滋補便是越多,所以常青城退的同時,也是引誘這個妖物前來攻擊他。卻不想:他是出來了,可那妖物卻是根本沒有衝出來,一張血盆大口已經緊緊地咬住了那小丫頭的脖頸!1
常青山怔愣之間,忙要衝上前去,可彼時卻感覺一抹熟悉的氣息已經朝那幻影蛇衝過去了。是大哥!
一劍直刺那蛇的七寸之處!築基大圓滿的階數,那是相當於三階妖獸的修為。常青山便不信那妖物會不放開那小丫頭。但今天就是邪了門了,那妖蛇竟然半點也不躲!它不躲,常青山自然不會避讓。可是就在他使足了全力刺到這幻影蛇的外鱗時,這妖物,卻是突然間……消失了?
「大哥,小心。」
常青城驚恐大叫,可常青山卻知道這小子擔心的根本不是他,而是擔心他收不住劍氣,傷了這個小丫頭。誠然,他確實是差點就把這小丫頭捅個透明窟窿,但到底是避開了。
在屋外的常青城見大哥劍身滑過,讓開了這劍,趕緊奔了進來查看這丫頭的傷勢。好懸!好險!那蛇估計是只想喝她的血,並未咬斷頸骨,還有得救。
他在這邊忙招出冰晶膏來給這丫頭清理傷口,常青山卻是已經在屋裡屋外四下查看起來。
今天這幻影蛇實在奇怪!明明看起來只是二階的,卻居然能做到四階的幻影蛇才能做到的隱身瞬遁?而且它之前從尾巴上釋放出來,攻擊二弟的黑霧也頗奇怪。他活了二百餘年,也算是見過世面了,卻從來不曾聽說過幻影蛇還有這樣的攻擊手段?
但這所有的不解,都比不上接下來的這點。那幻影蛇到底是如何進到莊裡來的?
「來人。」
一聲呼喚,早已經守立在門邊的管事便立刻沖了過來:「老爺,有何吩咐?」
「馬上去獸院,放了追食蟻出來。若有異動,馬上報我。」追食蟻,修士們最喜歡養的一種小靈獸,別看它等階普通不高,但卻有一項別的靈獸沒有的本事,那就是追蹤!只要有一丁點的靈氣外泄,它就能將它感應得到。那幻影蛇隱身了沒錯,可只要它還在這個莊子里,追食蟻就一定能找到它。
管事領命立刻便帶人下去了,常青城這裡也已經把這丫頭的傷口給弄好了,值得慶幸的是:「就是傷了一點皮肉,被吸走一些血氣而已,傷得並不重。不過大哥,這幻影蛇是怎麼進到莊子里來的?」
他們兄弟多年行走在外,豎敵不少,為此便把老巢看得格外嚴實。這套護庄陣法便是花了大價錢從天機閣購來的。以往從未出過差錯,今天這是怎麼了?
常青山也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了?便和二弟分頭去查看護庄大陣。當然,臨走前,常青城還不忘把這丫頭扔回她自己的床鋪上,並從外設了一下結界,以防出事。但是,當二人仔仔細細地將護庄大陣查看了一番,並未發現異樣,回到此間來時,卻是一進院門便感覺到不對了!
那原本設在九音屋外的結界竟然消失了!
二人忙衝進屋中一看,那床鋪上,哪裡還有那個丫頭的蹤跡?
「大哥,難不成,那蛇又來過了?」
「或者,那蛇是有主的?」
*
常氏兄弟這下子慌了,畢竟他們剛才已經仔細檢查過了,護庄大陣並無破損之處。可現在……卻有人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把他們養了兩年卻一直捨不得下嘴的丫頭給弄走了?並且還做得不知不覺,院中一概服侍的僕人竟沒有半個發現異狀。若是這樣下去的話,是不是他們的性命也就會在這種不知不覺中被人取走了?
不提這兄弟二人如何對付這個來無蹤、去無影的高人。只說:九音,莫名其妙地坐在床上,看著這常氏兄弟二人氣急敗壞的衝進來,然後又氣急敗壞的衝出去?完全就和沒看見她一樣!
這是幾個意思?
這兄弟二人又在搞什麼鬼?可為何不見那個師父給他使一點點眼色之類的?是因為怕被他大哥發現嗎?要是這樣的話……九音緊張的四下看看,她,她是不是呆在這裡不再安全了?
其實之前九音也想過,偷偷離開這裡。反正她也會修鍊的法門了,就算出去也能繼續修鍊。雖然靈氣濃度可能不及此地,但以她的修行速度應該也是不怕什麼的。離開這兄弟兩個,只要她小心些遠離那些修士,應該就能安全了。可這想法雖好,卻是個空中樓閣,因為她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兄弟兩個。維持象現在這樣的表面平和,其實能換得暫時的安全和自由。可要是撕破那層麵皮的話……她可不想去當什麼爐才?
所以這次……九音也認定了,是這兄弟兩個又在搞什麼名堂,或者乾脆是在試探她之類的。所以她繼續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裝病。
可是,情況好象哪裡不對!
那兄弟兩個竟是再也沒有進到這間屋子裡來。甚至連傭人也沒再進來端茶倒水、清掃打理。再過一天後……九音竟然看到管事派人把這間屋子裡的一概擺設全搬走了?花瓶擺設什麼的也便罷了,最後竟然連床上的被褥枕頭也全撤走了?
這是幾個意思?
九音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因為這些僕人婢女……竟然,也一副根本看不到她的樣子!
哦靠!
這是幾個意思?
九音跳下床去看妝台上的那面菱鏡。可是,她明明就站在那副菱鏡前面,可那裡面卻就是看不到半個人影!
她死了?
她竟然這麼就死了?
九音……不可置信,無比沮喪,到最後,不知為何竟然眼眶一酸,哭出來了。她,她怎麼這麼就死了?她自認為自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不偷不盜,不殺不搶!而且行醫多少年,救下的人命不說上千,卻也有幾百了。若論功德的話,也是很不小的一份了吧?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她?爹娘不在,被人不疼不愛的養大,時時要忍受著餓肚子的折磨也就罷了,被人集體拋棄她也能咬牙接受,可為何要在她剛剛找到仙途的時候,就安排她這麼憋屈的死掉?
九音越想越難過,開始還是默默流淚,可想到深處傷心地,卻忍不住嗚咽了起來。
而在這時,正好有一對婢女端著茶盞經過。路過東屋時,便聽到裡面竟然有女孩子的哭聲?其中一個扎粉絲帶的婢女手一抖,差點就把手上的東西扔了,顫著聲音問旁邊的女子:「姐姐,你聽見了沒?」
旁邊那個女子臉色也不好看,她當然聽見了。但:「你不想活了?進庄的時候姑姑不是提點過了嗎?在這裡你就是個瞎子聾子,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要不然,就等著被扔到丹房當爐才吧!」
扎粉絲帶的婢女一聽這話,臉色比剛才還白,趕緊和姐姐一道端著東西離開了。
她們走了,可她們的話卻走不了。
九音聽到了!
她這個鬼的哭聲竟然能被人聽到?以前在凡世的時候,她就曾聽過很多次,誰誰誰在哪裡哪裡聽到過鬼哭之類的事。當時她還小,曾問過便宜爺爺,可當時爺爺卻說人鬼殊途,就算這世間果真有鬼,人也是不可能聽到鬼的聲音的。那些說聽到鬼哭的人,不過是心裡有鬼,心虛怕報應罷了。
當時她信了!
可現在……九音鬱悶,卻在鬱悶中突然生出一絲得意來。原來那個便宜爺爺的見識也是有限的。她死了,可她的哭聲活人就是聽得見。若改日有機會再見到那個討厭鬼爺爺,她一定要好好嚇他一嚇才算。
想到有朝一日,可以將那個拋下她的討厭鬼爺爺狠狠嚇上一番,九音心中那股沮喪自己慘死的鬱悶之心,倒是消了不少。其實她並不是很執著的性子!尤其是對於已經成以事實之事,向來不愛去做無謂之事。更兼之她剛才哭了一頓,許多塊磊便也散去了。
如今……唉!死,便死了吧。
其實象她這樣無父無母的孤兒,大概早早夭亡的也不在少數了。她能活到這樣大,還能略自窺見到修仙的門徑,已經是比許多人都強上許多了。而現在……趁著黑白無常還沒有來抓她,九音倒是想在這凡間多玩上一會子。
以前,她礙於生計,礙於安全,許多想吃想玩想鬧的事皆是不能做的。可現在不必再怕了,她已經死了嘛。誰學能真和一個死人計較去?
所以九音想了半天后,便打算一口氣飄去這個常家莊去,到人家玩樂一番再說。可是,她站在原地,用了半天勁,卻是壓根動也沒動?
咦?
這是幾個意思?
難不成,她剛死,鬼力還不強,做不到隨風飄蕩之類的?那麼穿牆而過,總能行了吧?
九音走到門板之前,運了運氣,抬腳便準備穿越門板而出。卻不想……一抬腳,腳尖……竟然碰到門板之上,當,響了一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