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年、身處狼窩
時光匆匆,一轉眼兩年便過去了。
九音終於大概摸清了這戶的來歷。這家姓常,大哥叫青山,二弟叫青城。兩個人都是築基修士,但大哥三十年前已經是筑後了,二弟如今卻還在築基中期晃悠。大概為著這個,這家的家主便是那大哥,連家中仆佣也是敬畏大爺多過二爺。
在這兩年裡,九音雖每日只是晚上修鍊,左右不過四五個時辰的時間。可是修行的速度卻是快得驚人。兩年期滿的時候,她已經到了鍊氣三階的頂峰!
她不曾見過別的修士,也不曉得這樣的速度到底是快還是慢?比之別人如何?有沒有比她更快的?這些事她通通不知道。但每每她碰到那位常青山時,卻能從他的眼中看到越來越濃重的審慎眼光。
這個速度看來是不算慢的了!
但這還是她一天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時間來修鍊的情況。若是她日夜行功的話,是不是會更快?可若是那樣的話……對她來說會不會是件壞事?
她到現在為止也沒搞清楚「爐才」兩個字所代表的涵義,但從這個師父偶爾的怪異舉動來看,很有可能是他也在防著他那個大哥。這兄弟二人不睦予她來說是好事,但……她一天搞不明白這兄弟兩個的真正打算,便一天不能下手做些什麼?而最鬱悶的是:她甚至不能多花點時間來練功!
但如果她的能力一直提不上去的話……是不是就會一直受困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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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她白日里不被允許練功,所以常青山便會派她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起先還是比較正經的,給她一些修真類的雜記瞧。可後來……這個師父卻是乾脆派她做起一些與修真毫無所關的事來了。比方說去園中採集竹葉上的晨露,去挑揀花瓣中最嫩的一片新葉回來制茶,或者乾脆說他想吃徒弟做的飯菜,讓她去庖里和廚子們學手藝去了。
若是那位大爺在,他也只是與她玩笑幾句,便自做他的事去了。可若那個常青山不在家中的時候,這個師父就會借著玩賞的時候,支開僕從,悄悄和她講一些修真之事。
比方說:入門最簡單的驗證方法便是那『叮』的一聲。
低階修士喚之為『仙音』。之所以叫那個名字,便是說只要聽到那個聲音,便是看到修仙界的大門了。其後的每一次大境界內的小晉階其實都是筋脈的擴容。當靈氣在你的體內完全充滿后便需要晉階才將容量提升,而每一次小晉階后,你體內的靈氣容量都會有大幅度的提升。如此這般一直到大圓滿后,量變結束了,剩下的便是質變。
大部分修士之所以無法在大境界上晉階,都是因為靈氣達不到要求,等階不夠。但:「那並不代表你靈氣夠了,就一定能晉階成功。」
「為什麼?是因為心魔嗎?」九音在她看過的那些雜記小本上似乎不只一次看到過這樣的事。許多修士在晉階時因破除不了心魔,而遭失敗,修為大減,重傷在身甚至隕落。
但這個師父的回答卻是:「心魔誠然重要,但丹道問心是晉階的最後一關。若你過不了前面兩關,便是再無心魔所困也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大境界的晉階一般分為三個過程:碎、結、堪。碎指將原有的筋脈打碎,靈基破碎,金丹碎裂等。結,是指凝聚靈基,結成金丹,融成元嬰之類的。至於堪,便是最後的堪破心魔,堪破心境。」
「心境?」這個詞九音在那些書里好象沒看過。
見她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常青山好笑地彈了她一下額頭:「你在凡間可聽說過一句話調侃人的話:不是穿上龍袍就是太子了?」
「聽過。」
「這句話同樣適應於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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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山說完,便笑著從涼亭中出去了。留下九音一人,看著這個師父長袖寬擺,飄然遠去的模樣發怔。
說實話她心頭一片糊塗。穿上龍袍也未必便是太子,這句話她在凡世聽過很多次了。多用來指的這個太子或許坐不長久,或許乾脆便是假冒,或者是能力不及德行不夠什麼什麼的;但這關修士什麼事呢?這師父的意思難道是指就算某個修士的靈氣境界到了,卻內心不一定能符合這個境界的要求嗎?
可是如果心境達不到的話,不是就不能成功晉階的嗎?
九音想不通,但今天似乎她再也沒有想這些的時間了。因為她那個師父居然派了一個小婢女過來傳話:「小姐,二爺說您前幾天給她炮製的花茶他已經吃完了,要您在天黑前再制一罐出來。」
這話其實是師徒二人之間的密語。一提讓她炮茶,便是那個大爺回來了。九音趕緊忙不迭地帶著小婢女一起去花園採花了。
說起採花,聽上去似乎並不是很難的一件事,哪怕要的只是花芯中最新嫩的一片新芽也不過頂多算是個細緻活罷了。可這個師父要的卻不只是一罐嫩牙,而是一缸新茶!新嫩的花瓣水氣盈潤,若是炒成新茶,十斤也不過能成半斤。可這個師父卻說今晚便要。這樣一來,工作量可便極不少了。
九音在花園裡忙得腳不沾地,她雖目光精準,手腳利落,可是行止卻仍然是一副凡人的作派,不見絲毫法術的跡象。這讓站在牆花另一側的常青山還算滿意,但:「我瞧她已經是三階頂峰了,差不多最近就要晉階了吧?」
常青城點頭:「估計就是這一二天了。怎麼?你是專門為了這個回來的?」
他話中隱帶的嘲弄,常青山如何會聽不出來。他知道二弟對於他想在這個丫頭身上分一杯羹的事不滿,然,好運之前哪怕是親兄弟他也不會放過。更何況,若是他果真結丹了,他又怎會沒有好處?不過目前說這話,還早了些:「怎麼也要等她築基以後再說。」
「爐鼎?」對於這個孩子的價值,他們兄弟想過很多,這孩子修真的天份如此之高,他們若想從她身上榨出最合宜的利益的話,那麼既不能讓她修得太高,也不能讓她修為太低。而在這樣路上,做一個徒弟未免不好掌控,但只單純的將這孩子當成一個爐鼎的話……「不覺得浪費嗎?」
她的價值應該不只如此才對。
常青山也知此道,但:「她飛得太高,難保哪一日不反過頭來咬我們一口。既如此,不防能吃多少就多少。」常青山的性格不同二弟,他一向謹慎小心。過多的不貪,凡事量為而為。他知道若把這孩子只當一個爐鼎,實是有些浪費了。可這丫頭身上的秘密是他們兄弟無法參透的!既如此,便只能進一步算一步了。
常青城最終同意了。不過有一點他想提醒一下這位大哥:「這孩子不是個蠢笨聽話的主,也未必便能被你嚇住。」萬一這孩子寧死不屈之類的……
關於這點常青山也早有打算:「介時去婆娑谷買一粒傀儡丹也便是。」雖然那份奇貴無比,但若可換得這丫頭一世聽話,卻也是合算的。
常青城同意:「那,關於晉階之事……要不要提點她一二?」他們之前給她看的書都是特意挑揀過的,以期保證她不會看到任何他們不想讓她看到的事。但這樣的書在修真界實在太少了。而現在,這丫頭晉階在即,這裡面的事要不要和她說一下呢?
常青山想想,搖頭:「暫時不要。這丫頭如此古怪,不如且看她身上還有什麼異象?」
「可若受了傷……」
「才三階而已,就算筋脈俱損,也不過是多花幾年的事罷了。」
*
九音對於她即將面臨的大難毫不知情,在忙碌了一下午總算把新茶制好后,天一黑,她便忙不迭的便到靜室修鍊去了。
她對修鍊這事這樣的熱衷,一方面固然是因為對力量的渴求,另外一方面也實在是因為修鍊這事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在修真之前,九音一直過的是四處遊盪的生活。每天有盆熱水擦擦身法洗腳就是好的了,若進深山,十天半個月只有冷水抹臉都是常事。她之前最好的經歷就是曾經泡過一次溫泉。當時覺得整個人泡在那熱乎乎的池水中,連骨頭都要化掉了。曾經,她覺得那樣的感覺就是極好。可當她真正感受到靈氣入體的味道后,卻發現原來的感覺竟是那麼的不值一提。
她不知道她形容得對不對?但似乎泡溫泉,只有皮肉舒服,還是從外到內的舒服。可是靈氣入體的妙處卻在於她是從裡到外的舒服。從你的身體內部慢慢地將那種滋養的感覺釋放到肌理,皮膚。每行功一次完畢,都有一種整個人提純新生的感覺。那樣的滋味讓九音覺得修仙實在是一件好得不要不要的事。
她衷心喜歡著這樣的感覺,完全沉迷之中。在她對修真貧乏的理解里,修士修真不過是搶奪靈氣,佔為已有的過程,誰擁有的靈氣資源越多,便越有可能笑到最後。雖然最開始練功時,她有過一絲的提防,畢竟她與這對兄弟素昧平生,實在是不得不多加警惕。可後來的感覺一路美妙,便也不會這方面多做思量了。
所以,當她今夜行功到一半時,那些原本在她筋脈里乖順運轉的靈氣,突然爆裂般奔湧起來時,一瞬間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道要如何應對?而正在她想張口呼救的時候,一條黑影卻是忽的一下從她的面門,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