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青山綠水（二十六）
他認為小型的遠征隊僅需要小型的馱獸隊伍，而他在冬季穿越群山時，所有的糧食補給都得跟隨他一同運送。
他也認為自己並不希望向古靈傳達出殺氣騰騰之意，但除了他的隨行人員之外，很少人知道他真正的任務。
表面上，他是前往群山王國拜見芙蘿婭的父親伊尤國王，尋求可能的軍事支持以對抗紅船。
在王儲赫爾墨斯的隨行人員中，有幾位相當值得一提。
浩得，公鹿堡的戰陰師傅，是他首先挑中的人選之一。
即使已經上了年紀，但她對戰略的掌握在境內依然無人能及，而她運用武器的高超本領仍舊出類拔萃。恰林，赫爾墨斯的貼身僕人，跟隨他多年且伴隨他經歷多項戰役。
赫爾墨斯選上這兩位一同隨行，完全不令人驚訝。
阿栗，如同他的名字般有著棕色的皮膚，他擔任赫爾墨斯的武裝侍衛已超過十年，失去了一隻眼睛，也有一隻耳朵遭受嚴重傷害，但看起來卻比任何人還警覺。
凱夫和柯夫這對雙胞胎，和阿栗一樣，多年來一直擔任赫爾墨斯的儀仗衛隊，這次也一同隨行。
還有一位成員是博爾赫斯，也就是公鹿堡的馬廄總管，自告奮勇加入遠征隊。
當他要離開公鹿堡一事遭到反對時，他便指出已經安排一位能手掌管公鹿堡的馬廄，況且遠征隊也需要一位懂動物的人，好讓這群動物熬過群山的嚴冬。
他也指出，身為醫師的能力和擔任銀輝王子的吾王子民的經驗，也讓他符合加入遠征隊的資格，不過極少人知道他也一同隨行。
赫爾墨斯在啟程的前一天晚上召見我來到他的書房。「你不同意這麼做，是吧？你認為這是徒勞的奔波。」他招呼菲林。
菲林必須面帶微笑，不過他確實在無意間說出了菲林心中的想法。
「菲林想自己恐怕對這件事情相當質疑。」菲林謹慎地同意他的看法。
「我也是。但菲林還有其他選擇么？這至少讓菲林有機會親自做點事情，總比一直困坐在那個該死的烽火台里暗語傳聲到死來得好。」
他在過去幾天費心謄抄芙蘿婭的地圖。當他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捲起地圖抄本放進皮套里時，不禁為他自從上周以來的轉變感到訝異。他仍然面色蒼白精力衰竭，且身體也因太多個月來的久坐而不幸萎縮，但如今卻精神抖擻。
自從他決定執行這項任務之後，每天晚上都和芙蘿婭雙雙蒞臨大廳。見到他胃口大開真令人高興，他也再度握著一杯酒留下來聆聽芳潤或其他吟遊歌者唱歌娛樂人們，而他和芙蘿婭之間重建的熱情則是他另一個重新恢復的慾望。
當他們同桌共坐時，她的視線極少從她丈夫的臉上移開。而當吟遊歌者娛樂大眾時，她也總是將手指扶在他的上臂後方。
她如同燃燒的蠟燭般在他面前發出光亮。
儘管菲林儘力護衛他的內心，卻依然太過了解他們共度良宵的高度喜悅。
菲林曾試著將自己沉浸在艾莉安娜的溫柔中好避開他們之間的熱情，但到頭來艾莉安娜卻因菲林重新燃起的熱情而感到喜悅，讓菲林十分內疚。
當她知道我對她的慾望並不完全是我自己的，將作何感想？
是奧秘法術。曾有人警告菲林它的力量和陷阱，說它是如何吸引人並將一個人的精力消耗殆盡，只剩下運用它的渴求。
從來沒有人警告過菲林目前所面對的這個陷阱，所以從某些方面而言，他期待赫爾墨斯離去好讓菲林重新擁有自己的心靈。
「你在烽火台里所進行的任務也同樣重要。如果人民能了解你是如何為了他們燃燒自己……」
「你也清楚得很。人們在這個夏季愈來愈親近了，小子，比菲林所能想象的還親近。
自從你父親去世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和菲林如此親近了。」
比你察覺到的還親近，王子殿下。然而，他沒敢說出來。「是的。」
「菲林想請你幫個忙，事實上是幫兩個忙。」
「你知道菲林不會拒絕的。」
「別過早下斷言。首先想請你照顧菲林的夫人。她已經學到不少公鹿堡的行事準則，但還是太相信別人了，所以在菲林回來之前請你確保她的安全。」
「這你放心，就算你不開口我也會做到，殿下。」
「另一件事情。」他吸了一口氣然後嘆出來，「我也想呆在這裡，在你的心裡，盡菲林所能地呆在這裡。」
「殿下。」菲林遲疑了。他說得對，這不是我想承諾他的事，但我已經先答應了，只因我知道這是為了保衛王國所做的明智抉擇。
但我自己呢？菲林早已感覺赫爾墨斯強勁的力道逐漸侵蝕菲林心靈的界線，而此時人們並非談論幾個小時或幾天的連接，而是長達幾個星期甚或幾個月的接觸。
菲林納悶這是否就是發生在奧秘法術小組成員的情況，他們是否終將無法擁有獨立的生活。「
你的奧秘法術小組成員呢？」菲林平靜地問道。
「他們怎麼樣？」他反駁，「目前菲林把他們留在烽火台和菲林的戰艦上，無論他們要傳送什麼訊息，都可以傳給凱東，當他不在的時候她就會把這些訊息傳給克里克。
如果他們覺得菲林該知道什麼，大可直接暗語傳聲給菲林。」他停頓了一下，「菲林還得透過你尋求其他訊息，是菲林寧可保持私密的事情。」
關於王后的消息，他心裡這麼想；還有陛下趁他不在時會如何濫用職權，以及種種謠言和陰謀。從某個角度看來，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但換個角度來看，這些細節卻關係到赫爾墨斯權位的穩固。菲林千倍地渴望能夠憑一己之力純熟地暗語傳聲，如果菲林有這份能力，赫爾墨斯就不會如此要求菲林這麼做，而我也可以隨時尋訪他。
但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這份以碰觸加諸在菲林身上的奧秘法術牽制，是人們之間自夏季以來唯一派得上用場的資源。透過它，赫爾墨斯可以隨心所欲得知公鹿堡所發生的事情，他也可以從他那兒得到指引。
菲林遲疑著，但早已知道自己將同意赫爾墨斯的要求，也告訴自己這是為了對他忠誠和鞏固五大公國的前途，而不是源自本身的奧秘法術
饑渴。菲林抬頭望著他，「菲林會辦到。」
「記好事情就是這麼開始的。」他說道。這毫無疑問已經顯示出人們能夠準確得知彼此的心思。接著，他不等菲林回答就直接繼續：「菲林會盡量維持低調。」他做出承諾。
菲林走向他，然後他便舉起一隻手觸碰菲林的肩膀。
菲林再度感覺赫爾墨斯與他同在，自從那天他在書房裡吩咐菲林護衛自己之後，他一直不曾刻意與菲林同行。
啟程當天的天氣很好，空氣冷冽，但見天空一片晴朗的藍。赫爾墨斯的確如同當初承諾般精簡遠征隊陣容。
議會在早晨先和赫爾墨斯討論他的路線，以及安排補給品和途經城鎮的棲所后，騎士們就迅速出發了，如此一來就能讓他輕裝迅捷地穿越五大公國領土。
當眾人在那個寒冷的早晨歡送赫爾墨斯時，人群中只有菲林沒有向他道別。
他像等待春天的一顆渺小沉默的種子般棲息在菲林的內心，像夜眼般靜悄悄地，幾乎不易察覺。芙蘿婭則站在王後花園結霜的牆邊看著他們出發。
她稍早已向他告別，而選擇留在此處是因為如果她流淚了，就沒有人會認為這很不得體。
菲林站在她身邊承受他們過去一周以來所產生的心靈共鳴，他為她感到欣喜，卻也因這份稍縱即逝的歡愉替她感到難過。
馬匹、人員、馱獸和旗幟終於越過山肩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讓菲林感到脊樑一陣寒顫。
她用非常微弱的智力本源追隨著他，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內心某處看到夜眼坐直了身子，帶著憤怒的眼神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沒事，無論如何是與人們無關的事。菲林補充道。人們很快會再一同狩獵，菲林的兄弟，人們已經太久沒這麼做了。
在遠征隊出發之後的幾天，他幾乎再度擁有自己的生活。
菲林原本因博爾赫斯跟隨赫爾墨斯離去而擔憂，儘管了解是什麼促使他跟隨王儲，但是他們一走讓菲林覺得弱點暴露而感到不安，也讓菲林感受到自己不想知道的另一面。
不過換個角度來說，博爾赫斯不在而赫爾墨斯緊緊地盤踞在菲林心中，終於讓夜眼和菲林可以放心大膽地運用智力本源。菲林幾乎每天清晨都和它在一起，離公鹿堡遠遠的。
當人們尋找被冶鍊的人時，他就騎著煤灰上路，它卻總是不習慣有狼兒跟在身邊。
過了一陣子，被冶鍊的人似乎比較少了，而且也沒有其他人再來到這個區域，因此人們終於可以開始為自己狩獵了；
而菲林在此時就會徒步打獵，這樣比較能彼此相互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