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群山王國（十八）
「狼。」菲林儘力說出來，用嗆到似的喉音說著。「菲林需要這匹狼。」
「你確定么，小子？它很壞的。」他用腳撥弄著籠子，而它跳了過去，牙齒咬著木條，鼻子又受傷了，但它不在乎。
如果菲林能吃他一小塊肉，他就會撕下他的皮肉，或者緊抓不放。
不。回去，滾出菲林的腦袋。
菲林搖搖頭甩掉這想法，而這商人一定覺得菲林很奇怪。
「我知道我需要什麼。」菲林冷漠地回答，抗拒這匹狼的種種情緒。
「你要麼？」這人瞪著菲林，衡量著菲林的價值，以他認為菲林負擔得起的金額出價。
菲林過小的衣服令他不悅，而菲林對他來說也年輕了些，但菲林推測他已經抓了這狼一段時間了，想要趁它還是幼狼的時候賣掉它。
現在，既然狼兒得不到它所需要的更多食物，這人可能會聽任菲林出價然後賣掉它。
正合菲林意，因菲林沒多少錢。「你要它做什麼？」他隨口問道。
「斗獸用。」菲林漫不經心地說道，「它看起來骨瘦如柴，不過可能還有點精力。」
這匹狼忽然撞向木條，張大嘴巴，牙齒閃閃發光。
菲林要殺了他們，全要都殺光，把他們的喉嚨咬斷，不可描述……安靜，如果你想得到自由。
菲林在心裡促使它像遭蜂蟄般跳回去，退到遠遠的籠子角落蜷縮著，露出牙齒但尾巴藏在兩腿之間，不確定的疑慮淹沒了它。
「像狗一樣地打架？喔，它挺在行的。」這商人又用穿著厚靴的腳撥弄著籠子，但狼兒沒反應。
「它會幫你贏得一大筆錢，它可比狼獾還兇狠哪！」他更用力踢著籠子，狼也更加畏縮。
「嗯，它看起來真有那麼回事。」菲林輕蔑地說道。菲林把視線轉離這匹狼，假裝已對它失去興趣。
菲林端詳著它身後籠子里的鳥，鴿子們看來受到挺好的照顧，而兩隻松鴉和一隻烏鴉，卻擠在滿是腐壞肉屑和鳥大便的骯髒籠子里。
烏鴉乞丐似的披著凌亂的黑羽毛。慢慢吃這亮眼的「蟲子」，他向鳥兒們建議，或許你們就可以趁機啄開門閂逃出來。
烏鴉衰弱地在原處歇息，把頭深深埋進羽毛里，但有隻松鴉飛到更高的棲木上，開始輕啄拖拉封緊籠門的門閂，他把視線移回到狼這邊。
「菲林不想讓它打鬥，只想把它丟進狗群里讓狗兒們暖暖身，它們見到一點血光就會想打架。」
「喔，但它會成為你的得力打手。看看這裡，這是它一個月前在菲林身上留下的傑作，他當時試著喂它吃東西，它就攻擊菲林。」
他捲起一隻袖子，露出滿布青紫色傷痕的污穢手腕，傷口仍未痊癒。
菲林假裝有點興趣地靠近。「看來受感染了。你想自己會失去這隻手么？」
「沒有感染，只是痊癒得很慢，就這樣。看看這裡，小子，暴風雪即將來臨。
菲林得把東西收回菲林的手推車裡，在風雪來臨前趕緊離開。
好了，你想出價買這匹狼么？它會成為你的得力打手。」
「它或許可以當熊的誘餌，但僅止於此。菲林會付給你，嗯，六塊銅幣。」菲林一共有七塊銅幣。
「銅幣？小子，人們至少是在談論銀幣呢！看看這隻優秀的動物，喂它一點食物，它就變得更強壯兇猛。
光是獸皮就可以讓菲林賺到六塊銅幣，現在就拿錢來吧！」
「你最好祈禱在它變得更骯髒之前，你能賣得掉它的獸皮。
還有，在它決定把你另一隻手咬掉之前。」菲林更接近籠子催促著它，而這匹狼更畏縮了。「它看來病了，如果菲林的狗兒們因為殺了它而染病，大人一定氣壞了。」菲林仰望著天空，「暴風雪即將來臨，他最好離開這裡。」
「一塊銀幣，小子，然後你就帶它走。」
那時，松鴉成功地推開門閂，籠門敞開，它跳到門邊在商人和籠子間信步走著，而菲林從後面傳來的聲音中聽到松鴉跳出來站在鴿子籠上。門開了。
菲林對烏鴉指著。菲林聽到它抖動著可憐的羽毛，他伸手摸到腰帶中的錢包，深思熟慮地掂掂重量。
「一塊銀幣？我沒有一塊銀幣。
但沒關係，真的。我只是明白了菲林沒辦法把它帶回家，所以最好別買下它。」
在菲林身後的松鴉飛走了。這商人咒罵了一聲，經過菲林面前走向籠子。
菲林盡量纏住他，接著人們同時跌倒在地。烏鴉來到了籠門邊，他把商人甩開迅速站直，搖著籠子讓鳥兒飛向自由的天空。
它費力地拍打翅膀，飛到鄰近客棧的屋頂上。當商人站穩腳步時，烏鴉已經展開它那羽毛稀疏的翅膀，嘲弄般地呱呱叫。
「整個籠子的鳥都飛走了！」他開始責難似的說道，但菲林抓著斗篷指著一個破洞。
「這可會讓菲林的主人發火！」菲林誇張地喊著，和他怒目相視。
他抬頭望著烏鴉，它膨脹著羽毛抵擋強風，然後躲到煙囪的遮蔽處。
他沒有再抓到這隻鳥，而狼兒忽然在菲林身後哀鳴著。
「九塊銅幣！」商人突然孤注一擲地開價，他那天沒賣出任何動物，他敢保證。
「菲林告訴你了，他沒辦法帶它回家！」菲林回答道，拉起菲林的兜帽仰望著天空。「暴風雪來了。」菲林如此宣布，而厚厚濕濕的雪花也開始落了下來。
這是非常惡劣的天氣，雪雖然結凍不了但也很難融化。
天亮時，街上會閃著結冰的光芒。菲林轉身離去。
「給菲林你那該死的六塊銅幣！」商人慌亂地怒吼著。
菲林遲疑地摸索出這些銅幣，「你會把它送到菲林住的地方么？」他在菲林發問時把銅幣從菲林手中搶過去。
「你自個兒動手吧，小子，你知道你洗劫了菲林。」
說完，他拿起鴿子籠放入手推車裡，接著是空空如也的烏鴉籠。
他忽略菲林憤怒的抗議，爬上推車的座位搖晃著小馬兒的韁繩。這老傢伙拉著破舊的推車離開，走進厚厚的積雪和霧中。
人們周圍的市場里空無一人，只看到人們在暴風雨中急忙趕回家，收緊衣領和兜帽抵抗濕冷的風和飄著的雪。
「現在我要怎麼處理你呢？」菲林問狼兒。
讓菲林出去，放了我。
可惜菲林不能如此做，這樣不安全。如果菲林在市中心把狼放出來，會有太多的狗集合起來攻擊它，也會有太多的人會為了它的獸皮，或者只因為它是匹狼而射殺它，如此它就無法活著回到森林去。
菲林朝著籠子彎腰，想要舉起籠子看看有多重，而它露出牙齒朝菲林撲過來。
回去！菲林立刻生氣了，這憤怒是會感染的。
菲林要殺了你，你就像他一樣，是人類。
你會把菲林關在籠子里，對吧？菲林要殺了你，把你開膛破肚，摔打著你的腸子。
你給菲林後退！菲林極力催促著它，而它又畏縮到另一頭去了，對菲林令它困惑的動作咆哮哀鳴著，但隨即遠離菲林，躲在籠子角落。
菲林舉起籠子，很重，而它跑來跑去的重量讓這活兒更加艱難。但菲林抬得動這籠子，只不過沒辦法走太遠太久。
然而，如果菲林抬著這籠子繼續走著，他就可以把它帶出城。
它長大后可能會跟菲林一樣重，但它現在是如此瘦弱，也還年輕，比菲林第一眼看到它時還年輕。
菲林提起籠子把它抱在胸前。
如果它現在攻擊菲林，可是會得逞的，但它只是哀鳴著躲到遠遠的角落裡，抬著它走可真是個棘手的活兒。
他怎麼抓到你的？
菲林恨你。
他怎麼抓到你的？
它回想起一個洞穴，還有兩位兄弟，和捉魚給它吃的母親。
然後，一陣血光煙霧之後，它的兄弟和母親都成了制靴商人發臭的獸皮，而它最後給拖了出來丟進有貂味的籠子里，靠吃腐肉過活。
還有仇恨，那是讓它茁壯的力量。如果你的母親喂你吃魚，一定是因為你太晚出生的緣故。
它在生菲林的氣。
所有的道路都是上坡路，雪也開始愈積愈厚。菲林破損的靴子，在結冰的卵石路上滑著，雙肩因籠子突然的重量而彎曲著。
菲林怕自己開始發抖，必須時常停下來休息。
當菲林休息時，堅持拒絕思考菲林做了些什麼，告訴自己菲林不會牽制著這匹狼或其他動物。
菲林對自己承諾頂多把這小狼喂大，然後在某個地方把它給放了，博爾赫斯不用知道，而菲林也犯不著面對他的不悅。
菲林再度抬起籠子，誰會想到這全身長滿苔蘚的小動物有這麼重？
這不是苔蘚，它憤怒地說道。是蟲子。籠子里到處都是蟲子。
所以，原來菲林胸口的劇癢不是想象出來的。太好了。
菲林今晚得要再泡一次澡，除非菲林這個冬季想和跳蚤共眠。
真是個倒霉的天氣，這讓他的心情頓時變得不悅起來。
菲林只不過是想要買下一隻小狼罷了，可現實總是不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