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群山王國（九）
菲林通常在黑暗中蘇醒，靜靜地躺著探索自己。
漸漸地，公鹿堡隱約的聲響透過窗戶傳入菲林耳里。這是早晨的聲音，屬於清晨的聲響。家，他明白了，就在公鹿堡。接著，他立刻對著一片黑暗大喊」艾莉安娜「，身體卻依然疲倦疼痛，只得爬下床步入滿室凄冷。
菲林踉蹌地走到久未使用的壁爐前，升起微弱的爐火。
菲林需要趕緊補充更多木柴才行。跳躍的火焰為房裡帶來暈黃的光芒，他從床底的衣櫃里取出衣服，但根本不合身。
菲林長久以來的疾病已將我的肌肉磨損殆盡，但我的手腳不知怎的依然變得更修長。
沒有一件合身。菲林拿起昨天穿的襯衫，又放了下去。整晚安睡在潔凈的床鋪，讓我的鼻子嗅到了清新的氣味。菲林無法再忍受旅途中沾滿汗濕發臭的衣服。
菲林繼續在衣櫃中搜尋，找到一件柔軟的棕色襯衫，以前穿起來袖子太長，現在可合身了。
菲林穿上它和菲林那由綠線編織成的登山長褲及高統靴。毫無疑問地，如果菲林碰到星彩夫人或急驚風師傅，我的裝扮一定會遭批評，然後她們一定會要菲林
換上別的衣服，但菲林可不希望在早餐時間和前往公鹿堡城之前碰到她們。
公鹿堡城裡或許有不少地方能讓菲林打聽艾莉安娜的下落。
菲林察覺城堡雖未完全蘇醒，卻已蓄勢待發。
菲林在廚房像兒時般吃著早餐，麵包依舊新鮮，大麥粥也仍然香甜。廚師看到菲林之後非常高興，一下子說菲林長大許多，一會兒又說菲林怎麼看起來如此瘦弱疲乏。
菲林猜在今天結束之前，他就會對這類的觀察感到由衷的厭煩。當往來廚房的人愈來愈多時，他拿著一片塗滿奶油和薔薇果醬的厚麵包開溜，回到房裡拿冬季披風。
菲林所經過的每一個房間，都顯示了芙蘿婭的存在。
一種用不同顏色的草織成、帶有群山氣息的織錦掛毯裝飾著小廳。
雖然這個時節沒有花朵可摘，他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看到一個個裝滿小卵石的陶碗，上面幽雅地插著樹枝或是乾燥的薊和香蒲，這種種微小的轉變確實引人注目。
菲林發現自己走到了公鹿堡的舊區，接著爬上滿是灰塵的階梯來到赫爾墨斯的烽火台。
從這裡的遼闊視野可以清晰地看見人們的海岸，而赫爾墨斯就在夏季從高大的窗戶警戒著紅船。
他在這裡用奧秘法術阻擋劫匪來襲，或至少警告人們劫匪來了。
這防禦有時略嫌不足，而他應該要有個同樣會奧秘法術的下屬幫忙。儘管菲林身上流的是皇室私生子的血液，卻從來無法控制時好時壞的奧秘法術能力。
人們的奧秘法術師傅蓋倫還沒等到訓練出一批奧秘法術高徒就去世了，無人能取代他的地位，而他訓練過的人缺乏對赫爾墨斯的認同感。
所以呢，赫爾墨斯獨自使用奧秘法術來抵抗人們的敵人，卻讓自己未老先衰。菲林擔心他會過度消耗自身精力，任憑自己沉溺於奧秘法術而走火入魔，任憑身體逐漸衰弱。
等菲林爬到烽火台中螺旋狀的樓梯頂端時，風吹得菲林雙腿發疼。
因為門上的鉸鏈上了油，他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菲林習慣性地悄悄走進房裡，心想應該不會看到赫爾墨斯或其他人在裡面。猛烈的海風是人們的冬季守衛，防止劫匪入侵沿岸。
烽火台中的窗戶並沒有遮簾，灰色的光線從窗戶透進來，他不禁眨眨眼。
赫爾墨斯看起來象是暴風雨中灰色天空的黑色剪影，而他並沒有轉過身來。」關上門，「他平靜地說道，」階梯上的風口讓這房間像煙囪般多風。「
菲林關上門，然後站著發抖。風帶來海洋的氣息，而菲林如同汲取生命般呼吸著。」菲林不知道會在這裡找到你。「菲林說。
他將視線停留在海面上。」你不知道？那麼你為什麼來這裡？「他的語氣充滿著興緻。
這讓菲林感到震驚。」菲林不清楚，他只是要回房……「當菲林試著回想自己為什麼來這裡時，我的聲音變得愈來愈細微。
「菲林對你暗語傳聲。」他簡短說道。
菲林沉默地站在那兒，心中想著：「菲林沒有感覺。」
「菲林並不會刻意要你這麼做，就像菲林以前告訴你的一樣。奧秘法術可以是輕柔耳語，未必非得是命令似的叫喊。」
他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菲林，當菲林對著光線調整雙眼視線時，他目睹了這個男人的轉變，我的心跳伴隨著欣喜。
菲林在秋收期離開公鹿堡時，他不過是個微弱的影子，被沉重的責任義務和持續的警覺壓得喘不過氣來。
現在，他的深色頭髮仍夾雜著灰色髮絲，但結實的身軀也有厚實的肌肉，深邃的眼神滿是活力，看來像極了國王。
「婚姻挺適合你的，王子殿下。」菲林愚蠢地說道。
這可讓他變得緊張不安。「在某些方面。」他勉強承認著，雙頰泛起一陣孩子氣的紅暈。他迅速轉身對著窗戶。「來看看我的戰艦。」他命令道。
這下換菲林困惑了。菲林走向窗戶，站在他身旁看著港口，然後看著海面。「在哪兒？」菲林真的給弄糊塗了。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將菲林轉到朝著船塢的方向。
一大排嶄新的黃松木建築矗立在那兒，人潮進進出出，一縷縷炊煙從煙囪和鐵工廠升起。靠著雪地的一片黑暗處，是芙蘿婭所帶來的嫁妝，一望無際的木材堆。
「有的時候，他會在冬天的早晨站在這裡，看著海面也幾乎看見了紅船，他知道他們一定會來。但是有時候，他也看到了迎戰他們的船隊。今年春季，他們將不會看到無助的獵物，小子。
而明年冬天菲林要讓他們嘗嘗遭突襲的滋味。」他帶著狂野的滿足感說道。如果菲林沒有同感，會覺得他這樣挺恐怖的，但當人們的眼神相遇時，他感覺彼此的笑容相互呼應。
然後他的表情變了。「你看起來糟透了，」他說道，「就像你的衣著一樣。讓人們到暖和點兒的地方，幫你找找熱甜香酒和吃的東西。
「菲林吃過了。」菲林告訴他。「菲林比幾個月前好多了，謝謝你。」
「別這麼敏感，」他勸告菲林，「也不用告訴我已經知道的事情，更不要對菲林說謊。爬樓梯累壞你了，你站在那兒一直在發抖。」
「你在菲林身上運用奧秘法術。」菲林指控他，而他也點點頭。
「菲林這幾天已經察覺到你要回來了，他試著對你暗語傳聲了幾次，卻無法讓你也察覺到菲林。
你偏離道路時菲林挺擔心的，但菲林了解博爾赫斯的能力。
菲林很高興他非常照顧你，不但把你安全帶回家來，還在伯克利幫了你不少忙，讓菲林不知該如何感謝他。菲林得好好想想該如何表揚他。
和這件事情有關的人數不多，公開表揚是不恰當的。你有什麼建議？」
「你若能對他表達感謝，對他來說就夠了。如果你覺得他要的更多，可是會讓他生氣的。我的感覺是，就算你賜給他任何貴重物品，都比不上他為菲林做的一切。
這樣吧，告訴他在兩歲的馬兒中選一匹當坐騎，因為他的馬兒年紀大了。他會明白的。」菲林謹慎地思考。「是的，你可以這麼做。」
「菲林可以么？」赫爾墨斯冷冰冰地問菲林，他充滿興味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犀利的尖酸。菲林忽然對自己的大膽感到驚訝。「菲林忘了君臣分際了，王子殿下。」菲林謙卑地說道。
他彎起嘴角露出微笑，用手重重地拍著我的肩膀。「對了，是菲林問你的，不是么？有段
時間菲林還以為是老克里克在教菲林如何處理我的屬下，而不是我的侄子在和菲林說話。
前往伯克利的旅途讓你變了很多，小子。來吧，他真得幫你找個溫暖的地方喝點什麼。芙蘿婭今天稍晚會想見你的，他想星彩也是。」
當他指派菲林一堆工作時，我的心卻往下沉。
公鹿堡城像天然磁石般吸引著菲林，但這是我的王儲，而菲林只得遵從他的旨意。
人們離開烽火台，他跟著他走下樓梯，談論些不重要的事情。
他要菲林告訴急驚風師傅菲林需要新衣服，他接著就問候他的狼犬力昂。他在走廊上攔下一個小夥子，吩咐他把酒和肉拿到他的書房裡。
菲林跟在他身後，人們並沒有回房，而是到樓下一間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間。
菲林記得自己最後一次在這房間時，文書菲倫斯曼在這裡將藥草和貝殼分類晾乾好製造墨水，但如今所有的痕迹都消失了。
壁爐中燃燒著微弱的爐火，赫爾墨斯攪動柴火併且添上木柴。
火焰發出溫暖的光芒，而他的心卻慢慢冷卻，因為未來的事情實在充滿了太多的難以預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