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龍影（下）
「長槍！長槍！」韋德大喊。
哈勃抓起長槍，但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將它調整到夾在腋窩下。
不過這並不重要。
藍龍雖然在天空盤旋，卻依然沒有看見他們。
克薩衝出雲層，降低高度到他們背後。接著，年輕的巨龍像是道青銅色的火焰，直衝向他們的領隊。
那是一隻藍色的巨龍，背上的騎士帶著藍色的頭盔。
克薩迅速且悄然地滑翔過去，伸出四隻銳利的爪子，發起全力一擊！
撞擊的力量讓哈勃在龍鞍上往前滑。韋德掉在他頭上，差點把他壓扁。
哈勃不知所措地掙扎著坐直，但韋德用一隻手緊緊地抱住他。
另一隻手敲打著矮人的頭盔，韋德正努力地替克薩加油。
「好極了，又打到一次！」坎德人尖聲大叫，興奮地不停敲打哈勃的腦袋。
哈勃大聲地用矮人語咒罵，把韋德摔開。
就在那一刻，克薩垂直地爬升，在藍龍群來得及反應之前，連忙躲進另一片雲層中。
克薩等待了片刻，也許是要讓受驚的騎士恢復鎮定。
哈勃坐直身，韋德緊緊抱著矮人。
他覺得哈勃看起來有點怪異，臉色有些灰敗，精神恍惚。
不過這並不是尋常的經驗，韋德提醒自己。
在他來得及問哈勃有沒有不適之前，克薩又再度衝出雲層。
韋德可以看見底下的藍龍。
領頭的龍已經爬升到半空中，正張開巨大的翅膀滑翔著。
藍龍看來有些吃驚，身上也掛了彩；
龍身的后側有些血跡，這裡正是克薩銳利的尖爪，穿透他那堅硬鱗甲的地方。
龍和戴著藍色頭盔的騎士，都在掃視天空，找尋他們的攻擊者。突然騎士指向天空。
韋德冒險往後看了一眼，看到了讓人吃驚的景象。
眼前的景象實在太壯觀了。
聖白石飛龍部隊的青光龍，和銀龍在陽光的照耀下尖嘯著，飛撲向這群藍龍。
藍龍們立刻四散飛開，一方面要爭取高度，一方面甩開後面的追兵。
戰鬥立刻在空中展開。
右邊飛上一隻青光龍，電光一閃，讓坎德人目眩。
那隻龍尖叫著往下掉落，頭部焦黑，冒出黑煙。
韋德看見騎士張嘴尖叫，從這個距離卻聽不見，他們無助地砸進底下的草原。
韋德看著地面越來越近，不禁開始幻想摔死在草原上，會是怎麼樣一種感覺。
但是他沒有太多時間幻想，因為克薩突然發出一聲大吼。
領隊的藍龍發現克薩，聽見了他的挑戰。
藍龍和他的騎士，不顧天空中其他的混戰，飛上來繼續剛剛的打鬥。
「現在該你了，矮人！長槍就定位！」克薩喊。
張開巨大的翅膀，青光龍不停往上爬升，一方面居高；臨下方便攻擊，一方面讓矮人有機會可以準備。
「我來握住韁繩！」韋德喊。
但是坎德人不能確定，哈勃到底聽見了沒有。
矮人的表情十分僵硬，他的動作緩慢而且機械化。
極端不耐煩的韋德，此時此刻什麼都不能做，他只能看著哈勃泛灰的手指，慢吞吞地調整長槍。
最後終於將它夾到腋窩下，並且將它抱住。
接著他只是瞪著前方，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克薩繼續往上飛，然後向側翼翱翔，韋德四下打量著，不知道敵人到哪裡去了。
他完全看不見藍龍和騎士的蹤跡。突然克薩往上爬升，韋德吃了一驚，發現敵人就在他們的正前方！
他看見藍龍張開那張醜陋的大嘴，尖牙上牽著唾液。
韋德想起他們致命的雷電，趕緊躲到盾牌之後。
然後他發現哈勃仍然挺直著背，頭露出盾牌之外，獃獃地看著逼近的藍龍！
韋德手伸到哈勃的腰間，拉住矮人的鬍子，將他的頭一把拉下來，躲到盾牌后。
電光一閃，周圍雷聲隆隆。
雷聲和衝擊力幾乎讓坎德人和矮人都昏死過去。
克薩痛苦地大吼，仍然保持在航道上。
兩隻龍迎面對撞，屠龍槍插進對方的身體。
有一瞬間，韋德眼前只看得見混淆的紅色和藍色。
世界在他周圍不停地旋轉。一隻龍的眼睛怨恨地瞪著他。
利爪一揮，克薩吃痛大叫，藍龍也受到一擊。
兩隻龍翅膀不停地揮舞著，掙扎著往下落，地面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旋轉。
為什麼火光不放手？
韋德忙亂地想。然後他看見屠龍槍並沒有擊中目標。長槍插進藍龍的翅膀關節中，嵌進他的肩膀。
藍龍匆忙地想掙脫，滿腹怒火的克薩正心無旁騖地用尖牙和利爪，瘋狂地攻擊敵人。
兩隻龍都全心全意在彼此的格鬥中，完全忘記了自己背上的騎士。
韋德也忘記了，還有另外一個敵人。
直到他無助地往上看——他看見那名戴著藍色頭盔的軍官，正小心翼翼地抓住龍鞍，離他們只有幾尺遠。
兩隻龍又再度纏鬥起來，天空和地面再度攪亂成一團。
韋德昏昏沉沉地看著，那軍官的頭盔掉落，金髮隨風飄揚。
他的眼光既冰冷又明亮，絲毫沒有害怕的意味。他直直地瞪著韋德。
韋德彷彿靈魂抽離了這個戰場，這個人看起來很面熟，他憂惚地想。
我在哪邊看過這個人？
與史東有關的記憶，開始出現在腦海中。
惡龍軍團的軍官鬆開固定帶，站在鞍蹬上，他的右手無力地垂在一邊，但他的另外一隻手伸出來。
韋德突然之間明白了一切。他清楚地明白了軍官想要做什麼。
就像是軍官自己親口告訴他的一樣。
「哈勃！」韋德慌亂地喊。「放掉屠龍槍！放掉它！」
但矮人依舊緊緊地抓住屠龍槍，臉上露出出神的表情。
兩隻龍在半空中彼此撕咬著；藍龍不停地抽搐，一方面躲開攻擊，一方面想要拔出困住他的屠龍槍。
韋德看見那個騎士，嘴張開發出了聲音，然後那隻藍龍就暫停攻擊，在空中盤旋片刻。
那軍官身手敏捷地從一隻龍，跳到另外一隻的身上。
用他完好的那隻手抓住克薩的脖子，惡龍軍團的軍官大腿緊靠在龍的脖子上，上半身坐直起來。
克薩完全沒注意到這個人類，他的思緒全然集中在對手身上。
軍官很快看了坎德人和矮人一眼，判斷他們不足以構成威脅。
他們一定都綁上了固定帶，在位置上不能動彈。
軍官冷靜地抽出劍，開始劈砍青光龍身上龍鞍的系帶。
這些帶子正好位於巨獸的胸口，在翅膀之前。
「哈勃！」韋德懇求。「放掉長槍！你看！」坎德人搖搖矮人。
「如果那個軍官砍斷了龍鞍，龍鞍會掉下來！屠龍槍會掉下來，我們會掉下來！」
哈勃慢慢地轉過頭，突然之間明白了一切。
動作仍然遲緩得讓人擔心，他顫抖的手撥弄著可以釋放掉屠龍槍，將兩隻龍分開的裝備。但是來得及嗎？
韋德看見長劍寒芒一閃，龍鞍的一條系帶，啪嘰一聲鬆了開來。
沒有時間多想了。當哈勃撥弄著那裝置的時候，韋德小心地站起來，把侵繩綁在腰間。
然後，坎德人繞著龍鞍爬過去，爬過矮人，到了他前面。
他從這邊開始，緊抱著龍背上的刺，無聲無息地爬到軍官背後。
那個人以為他們都被安全地鎖在龍鞋上，一點也沒有注意背後的騎士。
他專心於眼前的工作，龍鞍已經快要完全鬆開，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打中了他。
韋德站起身撲向軍官。
後者雙手亂揮地試圖保持平衡，不小心將劍給丟了，驚險萬分地攀住龍的脖子。
軍官憤怒地大吼，試著要看清楚是什麼在攻擊他，突然間一切都變成一片黑暗！小手指住他的眼睛，讓他什麼都看不見。
軍官慌亂地放開手，試著掙脫想象中那隻六隻手、六隻腳，像只大蟲般攀在他背上的恐怖怪獸。
但他發現自己開始慢慢地往下掉，他被迫重新抓緊龍背。
「哈勃鬆開長槍！哈勃……」韋德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東西。
兩隻受傷的龍開始往下掉，地面越來越接近。他沒辦法思考。
他使盡全身的力氣抓住，身下仍然不停扭動著的軍官，眼前金星亂冒。
一聲巨大的金屬撞擊聲響起。
長槍鬆開了。兩隻龍結束了彼此的糾纏。
克薩張開翅膀，從不斷下墜的趨勢中掙脫，平飛起來。
天空和地面終於恢復了正確的位置，韋德的臉頰上流下兩行淚水，似乎是被嚇傻了。
他並不害怕，他啜泣著告訴自己。
但是他從來沒見過那麼美麗的藍藍天空，特別是在恢復了正常的位置之後。
「你還好嗎？火光？」韋德喊。
青光龍疲倦地點點頭，然而任憑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這次巨龍們在空中進行爭霸之戰，讓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類都打開了眼界。
這樣奇異而壯觀的景象，是坎德人從未見過的。而空中的戰鬥，遠比韋德想象之中的更激烈和驚險。
想要熟練掌握騎龍進行戰鬥的技巧，必須要多加練習才行。
現在人類的勢力有了巨龍的加入，不能浪費如此絕佳的機會，應該靠著一波強力輸出，將黑暗之後一舉擊潰。
「有了龍，連天空也成了我們的戰場。」韋德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