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銀龍現身（上）

  「然後怎麼樣了？」老人戳戳韋德，要他繼續說下去。


  「喔，喔，這裡就有點——呃——混亂了，」韋德說。「我聽見一占尖叫，碰的一聲。嗯，更精確的說法是噗唧一聲，我——我以為那聲噗唧就是你的下場。」


  「我？」老人大吼。「啪嘰？！」他生氣地看著坎德人。「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啪嘰過！」


  「然後我和賽斯頓和那條大鐵鏈一起跌到羽毛堆裡面。我真的有很用心地找。」韋德回憶起自己心碎地尋找著老法師的屍體，眼角又開始流出淚水。


  「可是地上有太多雞毛了……外面又有可怕的龍在喧鬧。賽斯頓和我跑到門邊，我們遇到了羅伯特，本來想要回來找你的，可是羅伯特說不行……」


  「所以你就讓我被埋在一堆雞毛之下？」


  「這麼說來，那真的是場很特別的喪禮嘛……」韋德說。「緋月說的，還有伊力斯坦。你沒見過伊力斯坦，但你還記得緋月和羅伯特嗎？」


  「緋月。」老人喃喃自語。「啊，沒錯。漂亮的小女孩。有個看起來一臉正經的大個兒愛上了她。」


  「那是河風！」韋德興奮地說。「還記得羅德利斯嗎？」


  「瘦不拉卿的傢伙。厲害的法師！」老人嚴肅地說，「他如果不找個方法治好咳嗽，可能一輩子都成不了大器。」


  「你就是艾文！」韋德高興地跳起來。他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老人。


  「乖乖，」艾文有點不好意思的拍著韋德的背。「這樣就好啦，你會把我的袍子弄髒的。別擤鼻涕，我很難弄乾凈。要手帕嗎？」


  「不用了，我自己有——」


  「啊，這樣好多了。喔，我說啊，我覺得那個手帕好像是我的唷。上面有我的名字縮寫——」


  「是嗎？你一定是不小心把它弄丟了。」


  「我想起來你是誰了！」老人大聲地說。「你是泰索什麼東東來著？」


  「韋德！韋德·柏伏特！」坎德人回答。


  「我是——」老人突然停下來。「你說我叫什麼？」


  「艾文。」


  「艾文。沒錯……」老人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我覺得他應該死了……」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韋德從袋子里拿出乾糧來和艾文分享。老人若有所思地說，「我也沒想到我逃得出來，」他帶著歉意說。


  「恐怕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從那之後，我看到雞就想吐。


  原來艾文在逃難的這段日子裡，一直都是靠著抓來的野雞才能維持下來。


  「現在，羅拉娜，你還在懷疑啊沙里瓦娜是何方神聖么？


  這就得看啊沙里瓦娜，願不願意告訴你了。因為我得離開了，我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呢。」


  「我一定要告訴他們嗎？」啊沙里瓦娜低聲說。


  她仍然跪在地上，當她說話時，她的視線從未離開吉爾賽那斯。


  艾文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年輕精靈深受打擊的表情。他自己的神色開始軟化，難過地搖搖頭。


  啊沙里瓦娜合掌懇求他。艾文走向她，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起來。她摟住他，老人把她拉近。


  「倒也不一定，啊沙里瓦娜，」他的聲音非常的溫柔。「你不一定得告訴他們。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也曾經是你姐姐的。你可以讓他們忘記自己曾經來地這裡。」


  突然間啊沙里瓦娜臉上的血色全部消失，只剩下那對湛藍的大眼睛。「但，這樣就——」


  「是的，啊沙里瓦娜，」他說。「你自己決定吧。」他親吻女孩的前額。「再會了，啊沙里瓦娜。」


  他轉過身面對其他人。「再見，再見。很高興見到你們。我對那些雞毛有點過敏，不過，不傷感情。」他耐心地等了一分鐘，看著韋德。


  「你要來嗎？我可沒辦法在這邊等你一整夜！」


  「去？和你嗎？」韋德高興地大喊，哈的一聲把哈勃的頭丟回地上。


  坎德人站起來，「當然，等我拿我的包裹……」然後他低頭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矮人。「哈勃——」


  「他會沒事的，」艾文保證。「你不會和你的朋友分開太久的。我們不久就會再見，」他皺起眉頭自言自語。


  「七天，加上三，進一，七乘以四是多少？喔，反正就是在大飢荒那個年代。他們就會召開會議。


  現在快跟我來吧，我們有事情要做了。你的朋友們都會受到很好的照顧的。


  啊沙里瓦娜會照顧好他們的，不是嗎，親愛的？」


  他對野精靈說。


  「我會告訴他們的，她傷心地承諾，眼睛看著吉爾賽那斯。


  精靈看著她和艾文，心中感到無比的恐懼。


  啊沙里瓦娜嘆口氣。「你是對的，我早就違背了自己的諾言。我非得完成我原先的計劃不可。」


  「你自己考慮吧。」艾文把手放在她的頭上，愛憐的摸著她的銀髮。然後轉過身。


  「我會被處罰嗎？」在老人踏進陰影之前，她問。


  艾文停下腳步。他搖搖頭，回頭說。「有人認為你現在這樣就已經是在接受懲罰了，啊沙里瓦娜，」他柔聲說。


  「但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愛，就像你得自己做決定一樣，這就是你受到的懲罰。」


  老人走進黑暗中，韋德尾隨在後，身上的小袋子搖晃著。


  「羅拉娜，再見。泰洛斯，再見。記得好好照顧哈勃！」在接下來的沉寂里，羅拉娜可以聽見老人的聲音。


  「你說那名字叫——費資本？還是費資風？」


  「是艾文！」韋德沒好氣地說道。


  「艾文……艾文……」老人自言自語地說。


  所有的目光齊盯著啊沙里瓦娜。


  她現在冷靜多了，情緒已完全地平靜下來。雖然臉上滿是哀傷，但不再是早先那種受盡折磨的表情。


  這是一種遺憾，一種毫無怨言接受宿命安排，認命似的表情。


  啊沙里瓦娜走向吉爾賽那斯。她握緊他的手，用無比愛憐的眼光看著吉爾賽那斯，讓他覺得自己非常的幸福，雖然他知道分離即將到來。


  「我就要失去你了，啊沙里瓦娜，」他泣不成聲地說。


  「我可以看得出來。但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是愛我的——」


  「我愛你，精靈，」啊沙里瓦娜溫柔地說。「打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受傷躺在海灘上的時候，我就愛上了你。


  當你抬起頭，對我微笑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姐姐的命運又將在我身上重演。」她幽怨地嘆了口氣。


  「但這是我們選擇這個形體時就必須冒的危險。因為雖然我們的力量沒有消退，但這個形體的缺點卻也跟隨著我們。這是弱點嗎？去愛人……」


  「啊沙里瓦娜，我不明白！」吉爾賽那斯哭喊著。


  「你會的，」她柔聲保證道。她低下頭。


  吉爾賽那斯握住她的手。她伏在他的胸膛上。精靈親吻著她的銀髮，啜泣著抱住她。


  羅拉娜轉過身。這種景象讓她不忍心繼續看下去。她強忍住自己的眼淚。


  想起了矮人。她從水壺中倒出一些水，撒在哈勃臉上。


  他眨眨眼，醒了過來。矮人獃獃著了羅拉娜片刻，伸出顫抖的手。


  「艾文！」矮人沙啞地說。


  「我知道，」羅拉娜說，心下暗想著一旦哈勃聽到韋德離開了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艾文不是死了嗎？」哈勃驚訝地說。「韋德說的啊！死在一堆雞毛裡面！」


  矮人掙扎著站起來。「那個豆腐腦袋的傢伙到哪裡去了？」


  「他走了，哈勃，」羅拉娜說。「他和艾文離開了。」


  「走了？」，矮人不知所措地看著四周。「你讓他走了？跟著那個老頭子？」


  「恐怕是——」


  「你讓他和一個死掉的老人走了？」哈勃背起了包裹。


  「你不能去追他們，」羅拉娜說。「求求你！哈勃。她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


  「我需要你，你是羅伯特最老的朋友，也是我的導師——」


  「但他單獨離開了，沒有我的照顧，」哈勃不停地說。「他怎麼可以離開？我沒有看到他走啊！」


  「你昏倒了——」


  「我沒有！」矮人大吼。


  「你——你失去了意識。」羅拉娜結結巴巴地說著。


  「我從來沒有昏倒！」矮人堅持。「這一定是我在船上感染到的疾病又複發了——」哈勃丟下包裹，氣鼓鼓地坐在旁邊。


  「白痴的坎德人，竟然和一個死掉的老頭跑了。」泰洛斯走過來，把羅拉娜拉到一邊。


  「那個老人是誰？」他好奇地問。


  「這說來話長。」羅拉娜嘆氣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的問題。」


  「他看起來很眼熟。」泰洛斯皺起眉頭。「但我記不得在哪裡曾看過他，不過他讓我想起在維洛的那個最後歸宿旅店。


  他也聽過我……」鐵匠看著自己的銀色手臂。「當他看著我的時候，我感覺一陣電流通過，好像被雷打到一樣。」


  壯碩的鐵匠打了個寒顫，轉頭看著啊沙里瓦娜和吉爾賽那斯。「這是怎麼搞的？」


  「我想就快真相大白了。」羅拉娜回答。


  「你說得沒錯。」泰洛斯說。「你一直懷疑她——」


  「跟這沒有關係。」羅拉娜帶著罪惡感承認。


  啊沙里瓦娜輕聲地嘆口氣，推開吉爾賽那斯的擁抱。精靈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手。


  「吉爾賽那斯。」她深吸一口氣說。「從牆上拿下一支火把，放在我面前。」


  吉爾賽那斯遲疑了一下。然後有點不大高興地服從她。


  「把火把放在這裡……」她指示，拿著他的手直到光芒正好照耀在她身上。「現在，看看牆上我的影子，」她顫抖著聲音說。


  陵寢一片沉寂，只有火把燃燒時的劈啪聲。啊沙里瓦娜的影子出現在她的身後，大夥聚精會神地看著。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人開口說話。


  啊沙里瓦娜倒映在牆上的影子，並不屬於一個年輕的精靈女孩。


  牆上的影子，是一隻龍。


  「你是只龍？！」羅拉娜不可置信地說。她把手放到劍上，泰洛斯阻止了她。


  「不可以！」他突然說。「我記起來了，那個老人——」他看著自己的手臂。「這會我想起來了。


  他曾經來過最後歸宿旅店！

  他穿的衣服不一樣，但我發誓那就是他！他對小孩子說故事，有關善良巨龍的故事。金龍和——」


  「銀龍。」啊沙里瓦娜看著泰洛斯說。「我是只銀龍。我的姐姐就是那隻愛上修瑪，和他並肩作戰的那隻銀龍——」


  「不可能！」吉爾賽那斯把火把丟到地上。火把還沒有熄滅，他暴跳如雷地踩熄它。


  啊沙里瓦娜傷心地看著他，伸出手去想要讓他平靜下來。


  吉爾賽那斯退縮了，恐懼地看著她。


  啊沙里瓦娜慢慢地放下手。輕柔地嘆口氣，她點點頭。「我明白，」她喃喃地說。「我很抱歉。」


  吉爾賽耶斯開始發抖，痛苦地倒下去。泰洛斯用強壯的雙手抱著他，將他放到石凳上，用自己的斗篷蓋著他。


  「我沒事。」吉爾賽那斯喃喃地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這太瘋狂了！這是個惡夢。她居然是一隻龍！」


  他緊緊地閉上眼，彷彿永遠都不想看到這個世界。「一隻龍……！」他斷斷續續地說。


  泰格斯輕輕地拍著他，然後回到眾人身邊。「其他的善良巨龍呢？」泰洛斯問。


  「那個老人說過原來有很多的龍。銀龍、金龍——」


  「我們的數目是不少——」啊沙里瓦娜不情願地說。


  「就像我們在冰河地帶著到的那隻銀龍！」羅拉娜說。「那是只善良的巨龍。如果你們有許多力量，那麼集合在一起！

  請你們幫助我們，和這些惡龍作戰！」


  「絕對不行！」啊沙里瓦娜絕望地大喊。她的藍眼睛發出怒火，羅拉娜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


  「我不能告訴你們。」啊沙里瓦娜緊張地握緊雙拳。


  「這一定跟你之前提到的誓約有關！」羅拉娜追問，「不是嗎？


  你打破的誓約，你問艾文的那個懲罰——「


  「我不能告訴你！」啊沙里瓦娜用低沉，滿腔熱血的聲音說。「我現在做的已經夠可怕了。但我一定得做些什麼！

  我再也不能夠容忍這些無辜的人們，受到這樣的折磨。


  我以為我可以幫得上忙，所以我變成了精靈的樣子。


  請你們相信我，我已經儘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