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追逐（下）
羅拉娜幾乎已經對女孩的任何反應做好了防備，她可能生氣，或是因為自己的行為被發現而感到羞愧。
她甚至預料她會採取攻擊的行為。但啊沙里瓦娜開始顫抖，當看著羅拉娜時，她的眼神流露出懇求的意思，幾乎帶著一絲的哀傷。
有那麼短短的一陣子，啊沙里瓦娜試著要開口，但她辦不到。
她搖搖頭，掙脫了羅拉娜的手，拚命跑向洞外。
「快點，羅拉娜！」泰洛斯大喊。
「馬上就來！」她看著地上一片凌亂的景象。她想要多花些時間調查這地上的圖形，但卻不敢浪費這些寶貴的時間。
也許我對那個女孩的疑心病太重了，其實沒有什麼道理，羅拉娜快步走出洞外。
她差點撞上殿後的泰洛斯，鐵匠抓住她的手，穩住她的身形。「你還好吧？」他問。
「還——還好。」羅拉娜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你看起來臉色很蒼白，是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了么？」
「沒有，我很好。」羅拉娜匆忙地回答，她抬起頭看著積雪的懸崖。她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大家怎麼會都疏忽了！
她的腦海中又再度浮現了啊沙里瓦娜站起身來，用斗篷蓋住龍珠的動作。讓她真正心驚膽戰的是，當時龍珠的表面正發著奇異的光芒！
她正想開口詢問啊沙里瓦娜，但思緒卻被打斷。
一支箭劃破天空，射在靠近德瑞克附近的一棵樹上。
「精靈！布萊特布雷德，攻擊！」騎士拔出劍大喊著。
「不可以！」羅拉娜沖向前，抓住他使劍的手。「我們絕不抵抗，絕不殺人！」
「你瘋了！」德瑞克大喊。他憤怒地把羅拉娜推回史東的方向。
另一支箭射了出來。
「她是對的！」啊沙里瓦娜跑回來懇求。「我們不能夠對他們拔刀相向，到了前面的隘口我們就可以對付他們了。」
另一支箭無力地插在德瑞克的鎖子甲上，他惱怒地撥掉它。
「他們不是要射死我們。」羅拉娜加上一句。「如果他們有這樣的念頭，那我們早就死了。我們得要逃，在這裡一點勝算也沒有。」
她指著濃密的樹林，「我們在那邊的機會比較大。」
「德瑞克，放下你的劍！」史東拔出劍，「不然你得先通過我這一關。」
「你是個懦夫，布萊特布雷德！」德瑞克氣得發抖。「你竟然逃離你的敵人！」
「不。」史東冷冷地回答，「我是為了朋友們的性命而撤退。」騎士的刀沒入鞘。
「快走，德瑞克，不然精靈們會發現他們到得太晚，只能幫你收屍。」
又一支箭射到德瑞克身後的樹上。
騎士氣得滿臉通紅，將劍入鞘，順著小徑往上走。但他最後對史東投以無比惡毒的眼光。
「史東——」羅拉娜開口，但騎士只是抓住她的手肘，推著她飛快地往上爬。
他們速度很快，她可以聽見身後奏洛斯間過斜坡的聲音，同時他還不停地把石頭往下丟。
很快的整片懸崖上的積雪都開始往下滑，箭矢也停了下來。
「這隻能拖延他們一下，」鐵匠氣喘吁吁地趕上史東和羅拉娜。
「沒辦法阻止他們太久的時間。」羅拉娜沒有回答。她的肺裡面像是有火在燒，眼前金星亂冒。
她不是唯一這樣的人，史東也急促地喘著氣，他的手虛弱地抓著羅拉娜。
連強壯的鐵匠都像賽馬似地不停喘氣。他們繞過一塊大石，發現矮人跪在地上，韋德徒勞地試著要扶起他。
「得……休息……實在是受不了了」羅拉娜的喉頭疼痛。她開始坐了下來，但一隻強壯的手扶住她。
「不行！」啊沙里瓦娜十萬火急地說，「不能待在這裡！只要再走個幾尺就好！快點！繼續走！」
野精靈硬推著羅拉娜往前，她神智模糊地看著史東扶起哈勃，矮人端著氣大聲咒罵。
泰洛斯和史東聯手拖著矮人在小徑上走，韋德走在最後，累得沒有力氣開口。
最後他們終於抵達了隘口。
羅拉娜撲倒在雪地上，再也沒有力氣去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其他人跟著倒在她身邊，只有啊沙里瓦娜專註地看著底下。
她怎麼有那麼好的體力？羅拉娜努力理清思緒。但她累得連問問題都沒有力氣。
這個時候，她甚至不想管到底精靈們會不會追上來。啊沙里瓦娜轉過身來面對他們。
「我們得兵分兩路。」她果斷地說。
羅拉娜看著她，不了解她的意思。
「不行。」吉爾賽那斯試著要站起來，卻沒有成功。
「聽我說！」啊沙里瓦娜彎下身急迫地說。「精靈們太接近了。他們一定會追上我們，我們到時候只能投降或是應戰。」
「應戰——」德瑞克喃喃地說。
「還有更好的方法。」啊沙里瓦娜低聲說。「你，騎士，你得單獨帶著龍珠去聖奎斯特！我們會替你們引開追兵。」
有一陣子沒人開口。每個人都靜靜地看著啊沙里瓦娜，考慮著這個新的可能性。
德瑞克抬起頭，眼中閃著光芒。羅拉娜用警示的眼神看著史東。
「我不認為一個人可以負擔得起這麼重的責任。」史東慢慢地調整好呼吸，「至少要有兩個人。」
「你是說還有你嗎？」德瑞克憤怒地說。
「是的，史東當然應該跟著去。」羅拉娜說。「他比任何人都來得有資格。」
「我可以畫一張通過山區的地圖。」啊沙里瓦娜著急地說。「路並不難走。騎士的前哨站距離這裡大概只有兩天的路程。」
「可是我們不會飛。」史東抗議。「我們的腳印怎麼辦？精靈們一定會發現我們分開了。」
「製造一場雪崩。」啊沙里瓦娜建議。「泰洛斯往後丟石塊的舉動給了我這個靈感。」
她抬起頭，每個人都跟著她的視線。頂上白雪覆蓋的山峰是大夥的目標，積雪看來十分鬆軟。
「我可以用我的魔法製造一場雪崩。」吉爾賽那斯緩緩地說。
「這樣可以毀掉所有的痕迹。」
「可是我們能去哪裡？」羅拉娜問。「我可不想要沒無目的在荒野中亂跑。」
「我——我知道一個地方。」啊沙里瓦娜結巴地說，她低頭看著地面。「這是個秘密，只有我的族人知道。我帶你們過去。」
她合起雙手。「求求你們，我們動作得要快。時間不多了！」
「我願意把龍珠送到聖奎斯特。」德瑞克說，「我可以自己去。
史東跟著你的朋友走，你們會需要一個戰士的。「
「我們有戰士。」羅拉娜說。「泰絡斯，我的哥哥，矮人。和我自己都經歷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戰役——」
「還有我。」韋德也插上一腳。
「還有坎德人。」羅拉娜哭笑不得地補上一句。「再說，反正我們不會有流血的衝突。」她看著史東煩惱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她的聲音軟化下來。「當然最後還是要看史東自己的意願。
他自己決定怎麼做，但我覺得他應該跟著德瑞克。「
「我同意。」哈勃嘟噥著。「畢竟又不是我們要冒險。我們沒有了龍珠會比較安全，精靈們要的是龍珠。」
「是的。」啊沙里瓦娜同意。「我們沒有龍珠會比較安全。是你們要冒比較多的危險。」
「那麼我的選擇就很明顯了。」史東說。「我要和德瑞克一起走。」
「如果我命令你跟他們走呢？」德瑞克說。
「你根本沒有權力管轄我。」史東的眼神變得黯淡。「你忘了嗎？我根本還不是個騎士。」
大夥陷入了難堪的沉默中。德瑞克瞪著史東。
「的確。」他說。「如果我有機會的話，你永遠都不可能是！」
史東抽搐了一下，彷彿德瑞克打了他一巴掌。然後他站起來，重重地嘆口氣。德瑞克已經開始打包他的行李。
史東動作並不快，刻意慢慢收起自己的毯子。羅拉娜掙扎著爬起來，走到史東身邊。
「來。」她手伸進背包里。「你會需要食物——」
「你應該和我們一起走的。」分配乾糧時，史樂低聲說。「羅伯特知道我們要去聖奎斯特。如果可能，他一定會儘力趕去的。」
「你說的對。」羅拉娜的眼神開始發亮。「也許這是個好主意——」
她的視線接著轉向啊沙里瓦娜。野精靈仍然用斗篷裹著龍珠。
有那麼一瞬間，羅拉娜認為啊沙里瓦娜是在和黑暗之後進行溝通，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啊沙里瓦娜緊閉著眼，彷彿在跟看不見的神靈溝通。羅拉娜嘆著氣搖搖頭。
「不行，史東，我得和她待在一起。」她低聲說。
「有些事情不對勁，我不明白——」她停下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她那麼堅持要單獨去呢？矮人說的對，這趟旅程很危險。
如果精靈們抓到你，沒有我們在場，他們動起手來不會有絲毫猶豫。」
史東沉下臉，「你能想像嗎？德瑞克爵士單獨帶著寶貴的龍珠，克服重重險阻回到大家的身邊——」史東聳聳肩。
「可是這責任那麼重大！」羅拉娜抗議。
「你是對的，羅拉娜。」史東沙啞地說。「有太多籌碼押在這裡。
比你所知道的還要多上太多了……索蘭尼亞騎士的統御權。我沒有時間向你解釋……「
「快點，布萊特布雷德，如果你還要來的話！」德瑞克大吼。
史東拿起食物，塞進包裹中。「再會了，羅拉娜，」他用慣有的尊貴態度向她鞠躬。
「再會了，史東，我的老友，」她雙手環抱著騎士，低聲說。他溫柔地摟著她，在她前額吻了一下。
「我們會把龍珠交給智者去研究。聖白石議會將會很快地召開，」他說。
「我們會邀請精靈參加，因為他們本來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你一定得儘快趕到聖奎斯特，我們會需要你的。」
「我會到的，依著神的旨意。」羅拉娜的視線投向啊沙里瓦娜，她正把龍珠交給德瑞克。
當德瑞克轉身離開的時候，啊沙里瓦娜臉上浮起了一種難以形容、如釋重負的表情。
史東跟大家告別，在德瑞克後面離開了。當他們離開時，大夥都看到盾牌上發出的一陣閃光。
突然羅拉娜想起什麼似的往前一步，「等等！」她大喊。「我得要阻止他們。他們應該要帶著屠龍槍碎片一起走才對。」
「不行！」啊沙里瓦娜大喊著擋住羅拉娜。
羅拉娜憤怒地想要推開啊沙里瓦娜，接著她看見女孩臉上的表情，不禁停下了手。
「啊沙里瓦娜，到底是為了什麼？」羅拉娜問。「你為什麼這麼急著把他們送走？為什麼你這麼想把我們分開？
為什麼把龍珠給他們，又把碎片留下來——」
啊沙里瓦娜沒有回答，她只是聳聳肩，用湛藍的眼眸看著羅拉娜。
羅拉娜感覺到自己的意志逐漸的，屈服在了那雙水藍色的眼睛中。她害怕之餘，不由得想起了羅德利斯。
吉爾賽那斯也用著關心的眼神打量著啊沙里瓦娜。泰洛斯雙手抱胸地站著，似乎也開始跟羅拉娜起了同樣的懷疑。
但沒有一個人能夠動彈。
他們都被啊沙里瓦娜控制住了，她對我們做了什麼？
他們只能獃獃地看著野精靈輕鬆地走向羅拉娜的背包，打開碎片的包裹，將屠龍槍的碎片高舉至空中。
陽光照射在啊沙里瓦娜的銀髮上，反射出類似史東盾牌發出的光芒。
「屠龍槍要留在我身邊。」啊沙里瓦娜冷冷地看著四周著了魔的大夥，她加了一句，「你們也是一樣！」
在他們的身後，懸崖上的積雪以千軍萬馬之勢奔流而下，徹底掩蓋了他們的一切痕迹，阻擋住了來時的路。
吉爾賽那斯魔法雷電的迴音還在山谷中回蕩，或者這聲音是屬於掉落的石塊的，沒有人確定。
阿沙里瓦娜果真如同羅拉娜想的那樣，並不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助他們逃離森林。只是打著為了保護龍珠的幌子，與他們一路同行而已。
醉翁之意不在酒，龍珠對她而言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價值，然而屠龍槍才是她真正想要得到的東西。
相比於獨立孤傲的強者，弱者更容易迷惑人心，而且更能得到大多數人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