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各方籌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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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武帝驟然去世猶如巨石投海,濺起滔天巨浪,盪起一片又一片漣漪。
宗教、世家、寒門等各勢力無不蠢蠢欲動,都想在接下來博弈中牟取最大利益。
以王恭為首的地方實力派,因不甘朝中大權被司馬道子把持,欲起兵清君側。
王恭異動引起了司馬道子警覺,種種跡象表明王恭已跟北府大帥劉牢之勾結在一起。
而王恭舉兵叛亂,則是朝廷,尤其是司馬道子不能容忍的。
然而面對北府強兵,他又束手無策,只能將心腹召來商議對策。
這晚,會稽王府內,司馬道子捻著鬍鬚,望著兒子、心腹王國寶,滿臉惴惴不安。
「寡人原以為王恭那廝充其量只想做個王導、謝安,哪成想他竟欲效仿王敦、桓溫這兩個逆賊。」
「眼下王恭在京口、徐州頻繁與劉牢之等北府舊將密會,他想幹什麼?!」
「此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司馬道子揚起兩道八字眉,懊惱道:「怪就怪當初寡人沒趁著他入京弔唁時拿下他,以至於釀下今日禍患。」
「寡人真是悔啊,真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聽說他準備清君側,肅朝綱。」
「哼!清什麼君側,還不是沖寡人來的?」
旁邊王保國出言附和道:「大王,若再不設法除掉王恭,恐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
正當司馬道子父子與王國寶密議如何除去王恭時,卻聽門外有人稟報。
「稟大王、世子,廬江太守張法順求見。」
司馬元顯一聽,頓時喜上眉梢,高興地叫道:「快,快讓他進來。」
「張法順?他來幹嘛?元顯,是你叫他來的嗎?」司馬道子皺著眉頭問。
「回父王,這個張法順是兒子新收的人才,頗有幾分才智。」
不一會兒,只見一中年人走了進來。
來人姿容甚偉,步履輕鬆地走至會稽王跟前,拜道:「大王安好。」
司馬道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張法順,隨口道:「起來吧。」
張法順善於觀言察色,他剛一坐下就發現在場三人臉色不太好看。
當下他欠了欠身子問:「大王看上去心事重重,可是遇著什麼不順心事了?」
司馬道子抬眼瞅了張法順一眼,沒有搭理人家,而是看向了自家兒子。
司馬元顯忙回道:「父王,法順不是外人,且素有急智,您如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向他請教。」
得益於司馬元顯極力舉薦,司馬道子這才不情不願地將事情來龍去脈告訴張法順。
「那王恭目無朝廷,居心叵測,最近正圖謀不軌,試圖舉兵清君側。」
「原來相王是為王恭煩心,以在下看來,此事易耳。」
司馬元顯急切地問:「不知先生可有妙計良策?」
張法順低著頭,想了想,說:「王恭那廝一向不服大王。」
「先帝在世時,他就多次向天子建議罷黜大王宰輔之位,只不過被天子所拒。」
「今先帝去世,朝中大權已盡歸大王之手。」
「那王恭心中定然十分不甘,今其欲舉兵清君側倒也不算意外。」
「計將安出呢?」司馬道子憂心忡忡地問。
張法順大手一揮,十分果斷地說:「大王務憂,以臣看來王恭不足為慮。」
「王恭所仰仗者,無非劉牢之及其麾下北府兵。」
「若能遣一舌辯之士,對劉牢之曉以利害,說其反戈一擊,則王恭必敗無疑。」
「另外,大王還可讓譙王順便拉攏一下劉裕。」
「哪怕劉裕不站在我們一邊,也得讓其保持中立。」
「如此王恭羽翼盡失,又能掀起多大風浪?」
「劉裕還好說,人微言輕,拉不拉攏都無所謂。」
「反倒是劉牢之手握重兵,為人狡詐,恐怕不易拉攏啊。」
「大王多慮了,劉牢之生性貪婪,沒有遠見,只要大王許以高官爵位,不怕其不動心。」
「哈哈哈,先生此計甚妙!」
……
不出意外,天子之死讓形勢大好的北伐大業不得不中途停止。
不管是主將司馬尚之,還是前鋒劉裕,所有人目光都從北伐大業上移開,將精力放在了朝中變局上。
其中司馬尚之又受司馬道子父子指使,試圖拉攏劉裕投入會稽王一黨。
這天,趁著前線無事,司馬尚之攜帶重禮,前去拜訪劉裕。
劉裕對司馬尚之來訪頗感意外,不過對方在此關鍵時刻拜訪,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雖然無意轉投會稽王,但劉裕也沒有冒然將司馬尚之拒之門外。
眼下他早已不是愣頭青,經多年曆練,已蛻變成一個官場老油子。
劉裕親自出營,隆重地將司馬尚之接入大營內。
「哈哈哈,不知大王駕臨,請恕在下未能遠迎。」
司馬尚之莞爾一笑,坦然道:「呵呵呵,德輿客氣啦。」
大帳內,兩人分賓主坐定,劉裕親手給司馬尚之奉上茶水。。
「這茶葉乃大都護所贈,敢請大王品嘗。」
「哦?是嗎?那寡人倒要好好嘗一嘗。」
當下寒暄過後,劉裕也不廢話,直接了當道:「不知大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況且還帶了這麼多禮物過來,真讓在下誠惶誠恐。」
司馬尚之優雅地拿起杯蓋,輕輕地拔著浮在水面的茶葉,回味無窮地品著茶香。
他斟酌著言詞道:「北伐一戰,天下皆聞德輿大名,而相王素慕德輿神勇。」
「這些都是相王一番心意,特地托我轉交給德輿。」
劉裕聞之聞言笑而不語,既沒說投靠會稽王之意,也沒開口拒絕。
如此一來,反倒讓司馬尚之漸漸沉不住氣。
他試探著問:「德輿,你一向自詡為朝廷忠臣,假若有人舉兵叛亂當如何?」
「自當奉王命出師平叛!」劉裕斬釘截鐵道。
「只要天子下旨,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也在所不辭。」
這樣的場面話,根本無法讓司馬休之滿意。
於是,他也不再繞圈子,目視劉裕問:「不知德輿對前將軍王恭怎麼看?」
「這……」劉裕故意為難道。
「在下不過一介武夫,怎好評價鎮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舉朝上下皆言王恭狼子野心,有舉兵謀逆之心,難道德輿沒有一絲耳聞么?」
劉裕暗道,這司馬尚之打著會稽王旗號而來,顯然是想說服自己加入會稽王一黨。
卻不知他本人出身、背景,已決定了劉裕不可能投靠會稽王。
不過,眼下劉裕勢弱,他還不想跟會稽王翻臉。
想到這兒,劉裕含糊道:「會稽王執掌朝政多年,勢力龐大。」
「即便有人舉兵謀叛,想要平定叛亂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若是朝廷發來平叛詔書,德輿會聽從嗎?」
「只要是天子真心下旨,在下一定會聽從。」
「不過,在下遠在青州,恐怕有力使不上啊。」
「無妨,無妨,只要德輿有此心就好。」
司馬尚之歡喜不已,雖然沒有得到劉裕親口承諾,但起碼他聽出對方不會支持王恭。
等劉裕剛把司馬尚之糊弄走,卻見心腹索承明從旁邊走了出來。
「主公,王恭與會稽王父子一旦開戰,您打算站到哪一邊?」
「王恭與會稽王之爭,說穿了不過是為了爭奪朝中主導權而已,都是為了一己之私。」
「我與兩方皆無讎隙,他們打死打活,關我們屁事。」
他扭頭看了一眼索承明,笑道:「會稽王父子再怎麼專權,那也代表朝廷,代表天子。」
「而王恭起兵完全是以下犯上,名不正,言不順,估計會前途渺茫。」
「至於我們嘛,自然要與朝廷站在一起。」
「不過,我不會真的介入雙方戰事,只會坐山觀虎鬥。」
「看來主公打算坐收漁利了。」
「不錯!承明須知,由先帝之死引發的紛爭,絕不會在短時間內結束。」
「王恭不過是個由頭,更大的動亂還在後面。」
「我們勢力太小,不能過早介入其中,不然會被其他勢力撕成碎片。」
「主公睿智!」
索承明滿臉敬服,愈發對當初轉投劉裕感到明智。
面對巨大誘惑,有多少人能像劉裕這樣保持頭腦冷靜?
由此可見,劉裕的確是做大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