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離心館
像是知道燕鯉在想些什麼,鳳鈺抬目,道:「皇上想讓鳳王去鎮守邊疆,借著平定四夷的旨意支開鳳王,以便於分割兵力,鎮壓軍隊,剝奪財權,剷除王府。」
對於鳳鈺不稱呼鳳王為爹這件事燕鯉也微微疑惑,但這是鳳鈺家事,燕鯉身為外人也不能多問。
「所以你就去刺殺皇上,讓這事緩一緩,想給皇上一個警告,后卻被蘇得瑾撞見,負傷而逃?」燕鯉眉一挑,淡淡的說道:「此事一出,護國王府已與皇上水火不容,朝廷支持這一方的人怕是極少。」
「大抵如此,不過我身上的傷,是自己所致。」鳳鈺微微一笑,「而且我與蘇得瑾,不過是互利互助,互有所需罷了。」
燕鯉瞳孔微微一縮,目光暗了些,抿唇半晌,繼而卻是笑道:「很好!」
成為帝王的人,必須做到狠與算計,不擅長玩權謀的帝王,是活不了多久的。胸有謀略方能成立,恐怕蘇皇遲遲不立蘇得瑾為太子,正是因為蘇得瑾缺少了一樣東西。
狠。
對別人不夠狠,狠不下心。對自己不夠狠,狠不下去。
不經過血的洗禮,是無法成長的,蘇得瑾雖敢於算計蘇皇,但還是差了很多。
這一次,至少能讓蘇皇刮目相看,只是……還缺少了血的洗禮啊。
再優秀,再出色,也要經歷的,血的洗禮!
當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后,就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當在乎的一切都被抹殺后,自然也就沒有了弱點。
「蘇得瑾與我合作,救了蘇皇一命,可獲得蘇皇信任及刮目相待,再加上蓮妃相助,這皇位,遲早是他的。」鳳鈺的聲音拉回了燕鯉的思緒,燕鯉的手指微動,輕聲開口:「皇位還有個蘇羽裳在盯著,一切都是未知數,如今皇上是向著蘇得瑾的,帝王的寵愛一向不靠譜,更何況是如今偏向於昏庸無道的蘇皇。日後皇位不一定是蘇得瑾的囊中之物。」
鳳鈺聞言只是輕輕一笑,不語。
「而你。」燕鯉轉移了目光,「蘇得瑾會助你擺脫嫌疑,你自是會無事,不過……這件事的主謀,怕是瞞不過蘇皇吧!」
蘇皇會不知道真正的刺客是誰嗎?
老謀深算的帝王,可不比擅長玩弄權術的人差。
「所以我想要的目的,達到了。至少幾月內,皇上都不會再提讓鳳王鎮守邊疆這事,因為他知道,身邊的那些人可是與我一樣,希望他早死早安息,他不會給我們聯手的機會。」
「你想讓皇上提前行動?」燕鯉笑笑,支起下巴,對此頗有興趣。
鳳鈺倒了杯茶,那白瓷與長指不分彼此,似梅中雪,透出幾分嬌艷欲滴的味道來。
「現今,他已無多餘時間來處理我以及鳳王等人。」鳳鈺不咸不淡的開口,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一心二用。
燕鯉點了點頭,認同鳳鈺的話,蘇皇恐怕忙著對付其他人了,至於護國王府,他還沒有勝的把握,因為蘇皇,需要的是將其連根拔起。
只是,經歷這一事後,鳳鈺怕是會不安全了。
燕鯉垂眸,「蘇皇在護國王府安插了多少眼線?」
「十九左右吧。」
鳳鈺回答的很快,幾乎是毫無猶豫。
本來燕鯉只是隨口一問,並不認為鳳鈺真的能夠給個一個確定答案,而鳳鈺卻是讓她驚異了一把,出乎意料。
燕鯉又抬頭,看了看窗外隨風飄蕩花開花落的梅花林,道:「這梅花林,你研究了多久?」
「一年之久。」
「一年之久的研究,而破陣卻只是一瞬。」燕鯉微微一嘆。鳳鈺的陣法並不十分高明,畢竟是自行摸索而來,而不是繼承正統機關術的墨家。
墨家以機關術出名,揚名天下,子子孫孫將機關術傳授於嫡子嫡女,而庶族是被淘汰掉的一方,他們不依靠機關術而生,以經商為名,也是墨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但墨家真正尊貴的,依舊是那些嫡系子弟。
墨家屹立於幾國之間,位於三不管地帶,已有百年歷史,是幾百年前的名望貴族,也是現今各國皇族極力拉攏的對象。不過,因為墨家處於沼澤之地,所以鮮有人能夠抵達墨家。自然能請動墨家的人也是極少。
對於燕鯉的話,鳳鈺先是並不想言語,后又淡淡說道:「這種人,甚其微。」
燕鯉只是笑了笑,看到鳳鈺將眉目一闔,端起冷掉的茶,飲盡。
見此,她笑意更深了。
燕鯉看著鳳鈺放下玉茶杯,手腕處的傷痕若隱若現,還未癒合,隱隱摻著血,他也不遮掩,任由其接觸空氣而不去處理,燕鯉偏了偏頭,「早聞鳳世子喜機關之術,常潛心研究,百姓誠不欺我。」
鳳鈺手一頓,「喜倒算不上,只是想活的更久些。」
鳳鈺說完,不再多言,走到窗邊,一股內力便推開窗,一片明亮撲面而來,帶著梅的幽香,暗香浮動,陣陣歸來,看落英紛紛,池上橋如同巧奪天工,美不勝收,景宜人,風微揚,水輕漾。
離心館,便是鳳鈺的住處,燕鯉這一次仔細的看了上面的牌匾,是行書,行雲流水般,執筆不停,著紙不刻,字字清晰,如其人。
此後的許久,燕鯉也沒有收到宮中來抓人的消息。看來是蘇得瑾將此擺平了嫌疑,鳳鈺的計謀成功的起了效果。
燕鯉在王府待的有些無聊,鳳鈺知道原憂吟攔不住燕鯉,便沒有讓原憂吟看守燕鯉,原憂吟得令后,常常幾天消失個沒影,卻又在關鍵時刻出現,為鳳鈺療傷。
鳳鈺的傷也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燕鯉看他如此閑然,甚至幾乎產生一種他沒受過傷的錯覺。
燕鯉已經想方設法的找到了八個童男子的血液,但月影卻不知所蹤,她無奈,只得繼續研究鳳鈺的毒。
燕鯉忙完,見天色黑了,也沒有立即回府。
燕鯉看著自己前不久從鳳鈺手上取下的血液,將其晃了晃,放入袖中。
在燕鯉轉身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抽泣之聲,斷續著,雖小卻清晰。
她腳步不停,軟底靴落地無聲,連衣袂與空氣的摩擦聲都消彌不見,絲紋未聞。
哭聲斷斷續續,極為悲慟,似是一女子在哽咽,凄涼瑟瑟。
燕鯉皺眉,本不應該多管,然而……她還是頓住腳步,再次轉身。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拉人一把也是積德。
燕鯉垂眸,在她陷入泥潭時,無人肯伸手於她,拉她一把。更有甚者,一下下的將她的支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