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太子之位(二)
高穆歙的外祖父,也就是堅叔蔡伯口中的老主人,當年為何要王后答應高穆歙不得登大安太子之位這件事,還得從當今天子與王后,也就是歸家小姐歸姒相識之事說起。
大安七百一十二年,『大安五霸』的人口、財貨、賦稅、兵士都已超過鳳歧千里王畿之地,然大安七百年餘威尚在,『大安五霸』雖四處攻城略地,倒也無人敢進行滅國之戰。
這一年冬天,繼位尚不足一年的當朝天子,在雍國商邑偶遇歸家小姐歸姒,當即驚為天人,馬上就找人上歸家提親。
歸姒老父,也就是高穆歙的外祖父,卻無意將獨女嫁入天家,於是婉言謝絕了天子好意。
歸家小姐知曉老父之言后,雖哭得如淚人兒一般,卻再不見天子,只託人帶話,說是今生有緣無分,只等來世有緣再見。
天子聽了歸小姐之言,不僅未放手,反倒更是不舍,當即誓言不娶不歸。如此一來,不覺竟在商邑蹉跎至第二年春天。
這期間,鄭國竟趁著冬日大雪出兵徐國,不出三日即將徐國收入囊中。
徐國被滅之後,徐國公子逃到商邑,請求天子出兵救徐國。只是此時的天子,一心都在歸小姐身上,當即以天寒雪大、不利出兵為由,婉拒了徐國公子。
此事之後,大小諸侯紛紛醒悟過來,諸侯之戰也從最初的攻城略地走到了今日的滅國之戰。
最後,歸家老主人雖同意了歸姒嫁入天家,卻也斷言大安朝必定會更快衰落下去。如此一來,歸家老主人也就不想自己的親外孫去做大安太子,及至那終將被人唾棄的大安天子,所以才有了與王后約定之事。
歸姒嫁入天家不久,有一次歸家老主人在與堅叔蔡伯閑聊之時,又說道:「歸家三代經商,在朝中向無根基,姒兒性格又太過溫婉善良,缺了堅韌不拔之志,如今嫁入天家,實不知是福是禍。若此去生得女兒,以姒兒之聰慧,再有天子寵愛,母女一生平安應是無虞。怕的是所出為子,不說能否保住嫡子應得的太子之位,就是能否幸免於難、善始善終也是難說之事。」
一年後,高穆歙出世,天子與王后自是高興的無以言表,歸家老主人卻真的開始為外孫高穆歙布置後路,包括堅叔離開歸家、漁福鎮的吉祥鹽場等。
按下歸家老主人為外孫鋪的退路不說,話說宮中雖有眾多夫人美人,好在天子一直對王後有情誼,高穆歙也就在宮中無憂無慮的長到了十六歲。
高穆歙年滿十六,再不能住在王宮,只好出去開府自立門戶。此時,歸家老主人又將蔡伯派到了外孫身邊。
蔡伯臨去鳳歧之前,老主人又說:「你此去非是要助歙兒登太子之位,要緊之事是保他一世平安,為歸家延續下僅有的血脈。」
這些當然都是喜鳴後來找堅叔蔡伯打聽出來的。喜鳴聽后,心中只覺五味雜陳:不曾想,如今天下局面,公父竟是始作俑者,也不知天子會如何看自己這個鄭國嫡公主。不過喜鳴此後在鳳歧出入時,卻更加小心謹慎了,她自己安危事小,若是拖累了高穆歙,可如何是好。
堅叔聽了高穆歙的話,想了一陣,說道:「殿下,如今卻是不宜再拖,殿下要早些下定決心才好。」
高穆歙卻答非所問,只說道:「母後去世之時,我本已下定決心,此生就如三弟般,做一逍遙王爺也甚好,不想羽夫人與五弟卻步步緊逼,如今若想這府上幾百口人都得善終,只怕我是爭也得爭,不爭也得爭。」高穆歙說到此處,不覺看了看喜鳴。
「只是殿下若真做了大安太子,有遭一日就會是大安天子,以大安如今境況……」蔡伯聽了高穆歙與堅叔的對話,不覺猶豫說道。他心中還是希望高穆歙可如歸家老主人所言般,不去做那大安太子。
「既然已決定要與五弟爭一爭,也就不能任由王師如此衰敗下去,所以我今日去玉門,就是想要看如何才能重振王師。」高穆歙應道。
書房裡安靜下來,眾人心中皆有沉甸甸之感。
過了一陣,高穆歙看了看一臉沉重的堅叔等人,突然輕笑一聲,說道:「你們可知五弟為何一邊把持著兵事,一邊爭奪太子之位,卻又任由王師潰爛下去?」高穆歙如此,只是不想大家為爭太子之位的事太過沉重。
喜鳴已好久未說話,此時突然答道:「只怕五王子是心中無底,生怕重振了王師,最後太子之位卻到了穆歙哥哥手中。如此一來,豈不是為穆歙哥哥做了嫁衣。」
喜鳴怕高穆歙念叨,當著高穆歙的面,總是乖乖叫著『穆歙哥哥』,心裡其實很不好意思,所以與堅叔等人聊天時,依舊一口一個『殿下、殿下』。起初,祥雲還笑過她,後來大家習慣了,也就由著她了。
高穆歙聞言,不由讚賞的看了喜鳴一眼,喜鳴得意的沖著他飛了個媚眼。只是別的姑娘那媚眼總讓人酥軟心醉,喜鳴這媚眼卻更像是擠眉弄眼,看得高穆歙險些笑出聲來。
蔡伯卻無法如高穆歙與喜鳴般輕鬆,憂心說道:「如今朝中大臣與軍中將領大多都是羽夫人與五王子的人,剩下如太宰大人、大司空大人等人,則一心忠於王上,殿下與王后卻從未去拉攏過朝中大臣,如今要如何去與五王子爭這太子之位。」
「還有,殿下若是想要重振王師,就先要將兵事把持在手中才行。只是大司馬陳魏是五王子的人,軍中其他將領也多是五王子的人,殿下要如何指使這些人?若指使不了,還談何重振王師?再說,五王子又怎會答應殿下染指軍中之事?」堅叔接著說道。
「殿下今日去玉門之事,五王子定然已知曉,不知又要生出什麼事端。」蔡伯繼續說道。
堅叔與蔡伯所言極是,喜鳴也不覺憂心的望著高穆歙。
高穆歙沉吟片刻,說道:「堅叔、蔡伯,其實你們所說的問題我都已想過,所以我從不以為此事可以一蹶而就。不過父王正直壯年,我想應該還有時日挽回局面;再有,父王當年曾經歷過爭奪太子之位的慘烈,我一直在想,只怕這也是父王不讓我們兄弟參與政事的緣由所在,既如此,那五弟與羽夫人眼下在朝中的優勢,有朝一日會成為他們的束縛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