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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都是人才

  喜鳴本想利用今晚打聽些鄭國的消息,哪知這些人卻是頻頻舉杯,只談風月,絲毫不給喜鳴引領話題的機會。


  連小澀在幾杯下肚之後,也拋開矜持,似有若無的開始親近她。


  喜鳴左支右絀,強作鎮定,更沒了打聽鄭國之事的機會。


  喜鳴不知已喝了多少,她放下酒杯,忍不住打了個酒嗝,好在她與眾兄弟姐妹一般,都繼有鄭公千杯不醉的海量,如此情形下,竟然還未醉倒。


  蒼茫鹽場眾人都是有備而來,車三公子見喜鳴兩眼開始發直,將手中一杯酒餵了身邊美人一口,剩下的都倒進自己口中,然後酒杯往桌上一放,說道:「鐔公子,你上次說要去會一會那冰瓷姑娘,可有如願?」


  鐔頔在淡菊美人的臉上親了一口,答道:「那冰瓷哪若我們菊美人這般淡雅宜人。」


  車三公子一陣「哈哈」大笑,說道:「只怕是你去的不是時候,冰化無影,沒見著吧!哈哈哈……」


  鐔頔向以摘花聖手、知花人等自居,在車三公子的笑聲中只覺好不尷尬,他轉過頭看著喜鳴,問道:「姚兄弟是鄭國人吧?」


  喜鳴剛喝下樊武身邊的美人敬的酒,聞言一驚,臉色微變,不知自己是否露出了事關身份的破綻。


  那知鐔頔並未等她回應,已繼續道:「不知姚兄弟可有見過溢城東風笑的冰瓷姑娘?」


  喜鳴在心中輕舒一口氣,好在她膚色黝黑,無人看出她臉色的異樣,然後淡定應道:「小弟並非鄭國人,不知鐔兄所言的溢城東風笑為何物?那冰瓷姑娘又是何人?」


  車三公子「哈哈」笑道:「姚兄弟果然家教嚴明——那東風笑乃是一年前溢城新開的一家青樓,裡面姑娘倒不多,只是都乃人間極品,其中尤以那冰瓷姑娘為最。據見過的人說,一面足以魂牽夢縈終身……」


  此時,樊武插話說道:「昨日在官道上碰見姚公子,想著姚公子既然是從鄭國過來的,我們也就以為姚公子是鄭國人。」


  「小弟家中乃是姞國上崚,此次來漁福鎮,正好途經鄭國。」上崚乃是姞國靠草原的一座邊境城池,離喜鳴作戰之地不遠。喜鳴在茶樓時已想好,鄭國與姞國邊境之事自己最是熟悉,用來編造身世不易露出破綻。


  「咦,」車三公子連酒也不喝了,好奇問道:「那上崚離漁福鎮甚遠,姚兄弟家中為何會到這邊拿貨?姚兄弟家中從前是在何處拿貨?」


  「此前,小弟家中並非鹽商,父親一向在姞國邊境與游族做些皮貨、馬匹生意,有時順便幫著帶些鹽貨過去,只是量不大,家父一般在姞國鹽商處分一些即可,也不靠這鹽賺錢。這次是因鄭國邊境與蠻族戰事慘烈,好些鹽商的貨帶不過去,於是那些蠻族都來找到父親,且有意此後都在父親處拿貨,父親這才有了擴展鹽路的想法——漁福鎮海鹽質優價好早已傳遍天下,所以父親專門安排小弟前來查看。」


  席間眾人嬉鬧時,車坻滄一直冷眼旁觀,只是間或插上兩句,此時說道:「蠻族飼有大量牲口,鹽之需求甚大。姚兄弟家中若是握有此路,蒼茫鹽場定以最好的價錢長久大量供貨。」


  鐔頔聽到此處,也來了興緻,放開身邊美人,轉頭對車二場主說道:「二場主,如果姚兄弟定在蒼茫鹽場拿貨,這價錢我們可要一起重新談過。」然後,他不等車二場主答話,又轉頭對喜鳴道:「姚兄弟,你家既是姞商,可能弄到鐵材——我有一大客,前幾月曾在我面前哀嘆,急需一批鐵材,可一時之間又找不到貨源——價錢好說。」


  「上次家父已與蠻族頭人商談過此事,只是價錢上還有些歧義。此次小弟來漁福鎮時,家父已再次前往蠻族營地,如敲定具體事宜,到時定與家父齊往拜訪二場主。」喜鳴先答了車坻滄,然後轉頭對鐔頔說道:「家父倒是幫那些游族搞到過幾次鐵材,不過量不大,這鐵材向來由國府獨營,如果鐔兄的大客所需量大,能否搞到實在不好說……」


  車三公子聞言插話問道:「鐔公子這次去鄭國不就為了鐵材之事?」


  「話是如此,」鐔頔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只是世事無常呀——三公子當知,鐵材這種生意最難的並非找買家,而是找到供貨之人——我之前找的這個供貨人,在鄭國國府中很有些門路,本可以拿到鐵材,哪知這次鄭國事變,我這供貨人的門路,全家都葬送在了韓淵鄭季的屠刀之下,我的貨也就跟著沒了影,所以眼下只得重新找貨源。」鐔頔說完搖了搖頭,很是無奈的樣子。


  喜鳴今夜來此,本意就是打聽鄭國之事,然此時突然聽到鐔頔提起韓淵鄭季、屠刀之類的事情,壓在心中的傷痛還是忍不住翻了起來,眼睛一熱,眼淚險些流了下來。


  喜鳴趕緊端起酒杯仰頭幹了,放下杯子時,已神色如常,開始想要如何將此話題繼續下去。


  車坻滄卻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只聽他對鐔頔說道:「鐔公子也不必為難,若是姚兄弟家中不便,我倒是認識一韓淵身邊的親信。此次韓淵得以成事,此人想必功勞不少,哪天為鐔公子引薦一番,他定能解你之憂。」


  鐔頔聞言開懷一笑,對車二場主道:「如此當然最好,鐔頔在此先謝過二場主。」話畢他馬上轉頭對喜鳴道:「不過若是姚兄弟家中得便,這錢還是希望你我同賺最好。」


  喜鳴正凝神細聽幾人對話,聞言趕緊應道:「謝鐔兄關照——只是要做此事,所費時日甚多,還不定能成,若鐔兄急要,這次還是請二場主出馬為好。」接著喜鳴話鋒一轉,假意感嘆道:「說起這次鄭國之變,來得實在倉促,事前竟無半點徵兆。」


  樊武聞言放下酒杯,好奇問道:「姚兄弟,你家既是姞商,可知姞國在背後支持韓淵鄭季之事?我和公子這次在鄭國時,到處都聽有人在議論此事。」


  樊武所說之事,喜鳴未聽詹英提過,此時陡然聞之,心中不禁大震,定定神后趕緊答道:「小弟家中向來少與官家結交,此事實在未曾聽聞。」


  車三公子突然將酒杯往桌上一放,嘆道:「鄭國之事實在慘烈,事到如今也不知天子會如何處置?這可是我大安朝七百年來首次——一國諸侯,幾千家人忠臣,竟被兩個逆臣誅殺殆盡,從此國不復國!」


  「不過我和公子在溢城時,聽說這次慘變,還是逃出了喜鳴綺絡兩位公主和子瑜公子,也不知是真是假?」樊武接著說道。


  「應是真的,」車二場主應道:「今日一早聽從鄭國來的客商說,昨日有則消息已在溢城傳開,說是兩日前那喜鳴公主曾在小柳鎮現身,只是很快又失去了蹤跡,也不知去了何處?」


  「呵呵……」鐔頔酒杯一放,突然神神秘秘說道:「你們說這喜鳴公主會不會來了漁福鎮?畢竟從小柳鎮到漁福鎮是最快捷安全的逃離鄭國之路。」


  鐔頔的話嚇了喜鳴一跳,手不覺一顫,杯中酒灑出了幾滴。


  車三公子嬉笑一聲,接話道:「那喜鳴公主來漁福鎮有何意思,若是那綺絡公主來漁福鎮避禍才好,我等正可來個英雄救美。」


  眾人聞言都疑惑的望著他,只聽車三公子繼續道:「聽人說那綺絡公主天生媚骨,妖嬈過人,若能一親芳澤……」


  「哈哈哈……」眾人一陣會意的哄堂大笑,鐔頔被一口酒嗆了,咳兩聲後接道:「是呀,聽說荊國公本是老當益壯,只是娶了這綺絡公主后,不到兩年,如今連國事也不能料理了……」


  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樊武不禁急切問道:「比之桃姑如何?」


  喜鳴再撐不下去,眼眶微紅,她用力握了握手中酒杯,定定神,然後佯做不勝酒力,踉蹌站起道:「各位大哥,小弟不勝酒力,要去趟茅房。」說完扶著小澀往外走去。


  喜鳴剛走出屋子,車二場主眉頭一皺,低聲責備道:「你們也是太過了!」


  鐔頔「諾諾」兩聲,遲疑著喊了聲:「車大哥……」


  「等她回來,你們想法收回剛才的話。」車二場主未理會鐔頔,又繼續道:「她回來后怕是不會再喝,我們也不用勉強,先將她送回去再說。」


  樊武不禁問道:「就這麼放她走了?」


  「嗯,」車二場主應道,「先這樣吧。」


  到此,眾人不再議論此事,畢竟此處不是談話之地。


  這薈萃堂的茅房很是講究,被分成一格一格的單間,客人在裡面方便也不用擔心被旁的人看見。


  喜鳴婉拒了小澀,獨自走進其中一間,身子一軟靠在牆上,眼淚瞬間布滿臉頰,她捂著嘴防止自己哭出聲,心卻痛得如刀割:自己姐妹竟落得被人如此羞辱之地,公父母親若泉下有知,如何瞑目?


  喜鳴腦中時而混亂、時而清醒,心中的痛與悲哀卻是無比清晰……她也不知自己的痛與悲哀,是因自己姐妹淪落到如此境地、還是因鄭國的滅亡、亦或公父的去世、或母親等人的被殺,還有那些親信之人的背叛……


  等喜鳴再回到雅間時,除腳步踉蹌、一副醉眼迷離樣,其他已無異常。


  車三公子見她進來,大笑道:「姚英兄弟去了這許久,不會被我等粗野之人嚇住了吧?」


  鐔頔也接著笑道:「姚兄弟,我等粗俗慣了,還請多包涵。」


  喜鳴擺擺手,擠出一絲笑容,應道:「兩位大哥說笑了,小弟實在是不勝酒力……」說著就勢趴在了桌上。


  鐔頔趕緊俯身問道:「姚兄弟,可要緊?」


  喜鳴瓮聲答道:「各位大哥實在不好意思,小弟實在不行了……」


  鐔頔看看車二場主,後者微微一頷首,鐔頔又俯身問喜鳴道:「那給你在夢鄉居安排間客房可好?」


  「謝各位大哥好意,還請送小弟回海風客棧。」此時的喜鳴已顧不得太多,她只想趕快離開這群是非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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