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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天衣無縫

  海風客棧的夥計第一趟進來,送上一盆熱水,第二趟進來,端上的是一盤熱氣繚繞的早點:「客官,這是小店專為住店客人備的,請慢用。」


  喜鳴看著一臉實誠諂笑的夥計,最終還是將想問的話憋了回去:此地處處透著怪異,自己又正在逃亡路上,還是謹慎些好。


  不過離開詹姑的避暑小屋已有兩天兩夜,一直未見到韓淵鄭季的人,喜鳴心裡還是放鬆了些,遂決定吃完早點后出去逛逛,看看這座古怪的漁村。


  至於家中之事,走出幽南山時她已想的明白,還是先壓在心中不去碰觸為好,要不獨自一人實難堅持走到商邑,眼下不若先按詹英大哥和詹姑的安排,將心思用在了解中原地理和形勢上。


  從客棧出來后,喜鳴先到附近幾條街轉悠。


  昨晚去過沒去過的都轉了一圈,白日里什麼都看得清楚。


  這幾條街兩邊都是些茶樓酒肆客棧,大概時辰還早,街上只有三三兩兩的稀疏行人。


  後來她又到鎮子東面去轉悠了半天。


  這東面與西面完全不同,大大小小上百家賣鹽的商鋪聚集在此,間或夾雜著幾家手工作坊鋪,另有一些賣米面、布料等的雜貨鋪。


  雖還未到巳時,街面上已是摩肩擦踵、擁擠不堪。看著眼前這副熱鬧繁忙的景象,多日來鬱積在喜鳴心中的苦痛竟消散了大半。


  「這漁村裡為何有如此多的鹽鋪?」喜鳴騎著馬慢悠悠往鎮外走去,這座鎮子讓她詫異之處越發多了。


  喜鳴吸吸鼻子,空氣中的魚腥味越來越重:看來這條寬闊平整的大道竟是通往海邊!
——

  「公子,你看。」樊武拉拉身邊正在和車坻滄、車坻桑說話的鐔頔。


  四人正在蒼茫鹽場的鹽田轉悠。


  既然扮作鹽商,戲自要做得讓人深信不疑才好。


  鐔頔順著樊武所指看去,不由笑道:「車大哥、車三哥,那就是我跟你們說的林中少年——想不到他也來了這鹽田。」


  車坻滄、車坻桑都還未見過喜鳴,所有消息都是鹽場兄弟查到后報與二人知道。


  此時兩人抬頭往鐔頔所言方向望去,卻都是一怔,車三公子詫異道:「那是吉祥鹽場的鹽田!」


  鐔頔和樊武聽了也是一怔,四人想的都是一件事:又是吉祥鹽場。


  就在此時,只見一藍衣人快步走到喜鳴跟前,指手畫腳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喜鳴好似在辯解。


  只是離得太遠,四人也聽不清他們的話,只是很快就見喜鳴牽著馬怏怏的往這邊走來。


  正看熱鬧的四人一陣愕然,樊武問道:「這又出了何事?」


  鐔頔率先醒悟過來,低笑道:「管他出了何事,如此正好,我們也不用另找機會結識他了——樊武,你先去招呼他。」


  其他三人也都醒悟過來,車三公子拍拍樊武,兩人一起裝作查看那邊的鹽田,慢慢迎著喜鳴的方向走了過去。


  喜鳴站在兩片鹽田間的一小塊空地上,看著對面走過來的兩人,又轉頭看看剛才呵斥她離開的藍衣人,很感進退兩難,不知到底該從哪邊離開此地才好。


  「咦,這位小兄弟,又碰到了——你也是鹽商?」


  喜鳴一怔,旋即認出樊武那張憨厚的臉,正是昨日在官道上碰到的兩人中回頭看她的那人。


  樊武一副咋見驚喜的模樣,讓喜鳴剛被人呵斥而有些低落的心緒好了些,再說對方看去並無惡意,若是不搭理反倒不合常理,於是應道:「這位大哥真是巧,又遇到了。」


  「是呀,小兄弟,我們也是鹽商,到這漁福鎮入貨——剛才見你在那邊跟人起了爭執,出了何事?」樊武一臉關切的問道。


  喜鳴一愣,料他是看到了自己剛才與藍衣人的爭執,於是順著對方的話搪塞道:「我本想看看這些鹽品質如何,哪知那人說私家鹽田不能隨意進入,然後就將我趕了出來——我正要離開此地。」說著就想離去。


  喜鳴雖從未接觸過私鹽生意,但在軍中時,也聽了些江湖軼事,大致知曉私鹽生意是何種營生。


  這一上午逛下來,對漁福鎮之事她已猜得七七八八,此時順著樊武口風扮作鹽商搪塞他幾句也不是太難之事。


  車三公子見喜鳴有離去之意,趕緊笑盈盈開口問道:「那片是吉祥鹽場的鹽田,小兄弟不是吉祥鹽場客商?」


  見問話之人與樊武同路,且一臉誠摯笑意,一時間喜鳴倒不好強行離去,只好先停步,繼續應道:「不是,我只是到處逛逛,看看漁福鎮出產的鹽品質如何。」


  哪知樊武又熱心問道:「小兄弟是第一次到漁福鎮?」


  喜鳴只好繼續搪塞下去,卻也不願總是被人用話拿住,於是應道:「確是如此,大哥如何知曉?」


  幾句話的功夫,鐔頔這幫老江湖已看出喜鳴的生澀稚嫩,心中疑惑卻有增無減。


  樊武笑道:「這鎮上有幾十家鹽場,各家在這海邊都有一片鹽田,只是這些鹽田若無主人邀請,都不得隨意入內——我是看小兄弟好像不知此項規矩,所以猜你是第一次到這漁福鎮。」


  「哦,原來如此。」喜鳴趁機說道:「那我還是趕緊離開的好——謝兩位大哥指教,告辭。」


  鐔頔看喜鳴要跑,哪會如此輕易讓她離開,緊幾步走到三人身邊,問道:「樊武,這位小兄弟你認識?」


  樊武轉身一揖,答道:「公子,這位小公子你也見過——昨日從幽南山出來后,我們曾在官道上遇到一少年公子,不知公子可有印象?」


  鐔頔打量了喜鳴兩眼,拱手笑道:「難怪有些面熟——小兄弟竟敢獨走幽南山道,不愧英雄出少年,實在讓人佩服——在下鐔頔,乃是一鹽商,常來這漁福鎮拿貨,今次可遇見小兄弟這樣的少年英雄,實屬有幸,敢問小兄弟高姓大名?」


  如此一來,喜鳴只好再次停下腳步,不過鐔頔的一番恭維卻讓她心生疑惑:為何獨走幽南山道是一件英雄之事?

  只是與對方到底不熟,此種事還是不問的好。


  喜鳴心中想事,嘴上也未閑著,已拱手還禮道:「小弟姚英。」這名字是她靈機一動,突然想到的。


  「姚英兄弟到這漁福鎮也是拿貨?」鐔頔繼續熱心問道。


  喜鳴終起了疑心:自己與這兩人萍水相逢,他們會否問得太多?不過這些人應該不是韓淵鄭季的人,韓淵鄭季的人只會要自己的性命,斷不會有如此多廢話,那他們到底有何意圖?

  喜鳴邊想邊繼續胡掐道:「小弟第一次到漁福鎮,先看看再說。」


  「既如此,姚英兄弟可有興趣與在下一起看蒼茫鹽場的貨?」話到此處,鐔頔一揚手,為喜鳴介紹道,「這位乃是漁福鎮大名鼎鼎的蒼茫鹽場車二場主。」鐔頔上前時,車坻滄已經一起跟了上來。


  車坻滄拱手一禮,道:「姚英兄弟少年英雄,坻滄佩服。」


  喜鳴趕緊拱手還禮道:「車二場主客氣,小子實不敢當。」


  鐔頔已在邊上繼續說道:「在下正看車二場主的貨,若是姚英兄弟願與在下一起,這價錢定會好於你我獨自拿貨;再者,若成了蒼茫鹽場的客商,蒼茫鹽場可包大家在漁福鎮一切無憂。」


  鐔頔說完,喜鳴頓時放下心來,心道:「原來這幫人是想拉生意。」嘴上卻繼續胡掐道:「謝鐔大哥好意,只是小弟此次到漁福鎮,是因家父聽人說漁福鎮海鹽價優質好,所以讓小弟前來查看,具體要否進貨,需回去稟報后,由他老人家定奪。」


  邊上的車三公子眼看要僵住,趕緊插話道:「姚英兄弟,在下蒼茫鹽場車坻桑,二場主是我大哥——小兄弟家中長輩既有話,我們自當遵從,不過大家都是靠鹽吃飯的兄弟,不定哪天又碰面了,今天既已相識不如就先交個朋友——不知姚英兄弟何時離開漁福鎮?」


  喜鳴知鐔頔等人所圖后,已放鬆下來,聞言隨口答道:「就這兩日。」


  車三公子「呵呵」一笑,說道:「只要不是今日就好——那今晚就由我們蒼茫鹽場做東,在天遠樓薈萃堂包兩桌,一來為姚英兄弟和鐔兄弟接風洗塵,二來也為大家交個朋友,姚英兄弟和鐔兄弟定要賞臉才好。」


  喜鳴這種生長在深宮、做戰場斥候只是興之所至的君王家女子,哪經歷過此等江湖套路。


  她以為自己已清楚鐔頔等人目的,且幾人看去都不似奸詐之輩,又滿腔熱忱,她只覺實在不好意思直接推辭,於是婉拒道:「初次見面實在無顏叨擾……」


  老到如車三公子,馬上趁勢熱情說道:「大家都是鹽道上的兄弟,何須如此客氣,那就定了,晚上我派兄弟去接你——姚英兄弟現住哪家客棧?」


  「啊,不用,小弟自己過去就行——我現住的海風客棧離天遠樓不遠。」


  喜鳴回鎮子的路上一直在想剛才之事,也在想自己怎會就答應了今晚的邀約呢?


  直到看到路旁一家小飯鋪,她才想起自己還未用中飯,進去灌下一大碗涼茶后,人舒爽了不少,遂靜下心來認真想:晚上到底要不要去赴約?想了半天無果,最後決定晚上看情形再定是否去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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