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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離家百里

  那天之後,韓諾惟像是變了一個人。他更賣力地鍛煉身體,即使莫傲骨一再加大他鍛煉的強度,他也毫無怨言。他更刻苦地背誦著各種外語辭彙,就連和莫傲骨說話都時常交替使用幾種外語。他不再抱怨,不再暴躁,外出放風的時候會主動跟其他犯人聊天,對獄警的態度也變得十分恭敬。管教分配給他的衛生工作,不管多臟多苦,他都做得格外認真,但凡他打掃過的地方,幾乎都能稱得上是纖塵不染。


  這一切,莫傲骨都看在眼裡,但他並不說什麼。莫傲骨最近變得更忙了,幾乎每天都要外出,而且經常帶著一身酒味回來。


  有一天晚上,莫傲骨回來后似乎有點醉意,與往常不太一樣。他嘴裡哼哼地唱著什麼,韓諾惟躺在下鋪,聽出是一首英文歌。


  「if-you-miss-the-train-i-am-on

  you-will-know-that-i-am-gone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a-hundred-miles,a-hundred-miles

  you-can-hear-the-whistle-blow-a-hundred-miles

  lord,i-am-one,lord,i-am-two

  lord,i-am-three,lord,i-am-four

  lord,i-am-500miles-away-from-home

  not-a-shirt-on-my-back

  not-a-penny-to-my-name

  lord,i-can-not-go-back-home-this-a-way

  this-a-way,this-a-way

  this-a-way,this-a-way

  lord,i-can-not-go-back-home-this-a-way……」


  韓諾惟聽著,心裡竟然漸漸覺得凄苦起來,他輕聲說道:


  「倘若你錯過了我搭的火車,

  你就會明白再也見不到我,

  只有百裡外的汽笛,聲聲餘波。


  百里已過,百里已過,

  只有百裡外的汽笛,聲聲餘波。


  上帝,我離家百里,


  上帝,我安身失所。


  我饑寒交迫,我潦倒落拓,

  上帝,我已去日無多。」


  莫傲骨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在回味韓諾惟的翻譯,片刻,他才說:「雖然翻譯得不怎麼靠譜,也算勉強達標。對了,我有一個好消息,你想不想聽?」


  韓諾惟答道:「我都行,看您想不想說了。」


  莫傲骨笑了笑:「好,臭小子,算你狠。」他跳下來,坐到韓諾惟身邊,神神秘秘地說:「我找到藏另一個坐標的地方了。」


  韓諾惟猛然坐起來:「您怎麼找到的?」


  莫傲骨說:「這一年我天天早出晚歸,你都沒問過我去哪兒了。」


  韓諾惟說:「不是去工廠么。」


  莫傲骨搖搖頭:「不是全都去工廠,其實,很多時候,我去的是孫丹邱的辦公室。」


  韓諾惟大吃一驚,他瞪著老人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天幹事帶你走,是去找監獄長?」


  莫傲骨嘿嘿地笑了:「以前我幫那幹事把過脈,他有點腎虛,吃了我開的葯后好了一些。然後不知道怎麼給傳到孫丹邱耳朵里了。」說著,他面露嘲諷之色:「想不到孫丹邱平時冠冕堂皇的樣子,卻在外邊拈花惹草,給自己染上了不幹凈的病。孫丹邱的老婆剛生了孩子,他又不敢去醫院看,最後就來找我咯。」


  韓諾惟想到孫丹邱那副嘴臉,不由得好笑:「這不是活該嘛,前輩,別給他治。」


  莫傲骨說:「你當我是華佗呢?這個病很難治,我也沒把握一定治得好。不過,我也有辦法緩解他一些癥狀。」


  韓諾惟說:「那你給他治病,他就請你喝酒?」


  莫傲骨笑了:「你倒是鼻子很靈。其實我也沒喝幾次,大多數時候就是做做樣子而已。不然我跟他說,我就想給你治病,別無所求,你覺得他會信嗎?」


  韓諾惟眼睛一亮:「我猜,前輩您給他治療的過程中,一定有讓他休息吧。」


  莫傲骨颳了一下韓諾惟的鼻子,得意地笑了:「嗯,我用的是中藥煎服加針灸。針灸嘛,讓他睡一會兒也是對他好。」


  「他的辦公室里沒有監控嗎?」韓諾惟擔心地問。


  莫傲骨答道:「你多慮了。我仔細觀察過,辦公大樓只有樓道和大廳里有攝像頭,監獄長的辦公室沒有。你想啊,孫丹邱是陰陽關最高級別的官員了,所有的監控都是為了給他看的,他還給自己裝監控幹什麼。」


  韓諾惟聽后還是有些擔心:「前輩,您能確保萬無一失嗎?他要是發現自己的電腦被人動過了,那可就麻煩了。」


  莫傲骨自信地說:「不用擔心,我發現他很少用電腦,桌面亂七八糟的,一大堆需要更新的東西也沒有更新。這種人,我敢說,刪掉他幾個程序他都未必能發現。何況我每天都只敢用十五分鐘,時間一長,就容易讓孫丹邱起疑心了。」說到這裡,莫傲骨撇撇嘴:「光開關機就要花五六分鐘,慢得像蝸牛。說起來好歹是個監獄長,還用那麼破的電腦。要不是他機器太慢,我也不至於花費將近一年的時間。」


  韓諾惟這才放下心來:「那您查到的地方,在哪裡?」


  莫傲骨一臉興奮:「在緬甸的曼德勒,有個叫泰茁的地方,泰茁的東閣區,從地圖上看起來,跟你畫的琥珀流淌紋非常像。」


  韓諾惟開心極了,進監獄這麼久,終於有了一件開心事。他振作起來:「那麼接下來就看您的了,畢竟,您剩下的刑期比我短。依我看,您最好能爭取減刑,早點出去。」


  莫傲骨瞪大眼睛:「誰說我要減刑的?」


  韓諾惟不明所以地看著老人:「您要陪我坐牢?」


  莫傲骨輕輕敲了一下韓諾惟的腦袋:「怎麼這麼不開竅呢?」他起身去門口張望了一會,回到韓諾惟身邊,一字一句地說:「要想抓緊時間,提高效率,咱們就得一起出去!」


  韓諾惟張大了嘴巴,他看著莫傲骨那一臉認真的表情,不由得結結巴巴吐出一句話:「您、您的意思是……越……越獄?」


  莫傲骨做了個噤聲的表情。


  「可是,前輩,您不是說過陰陽關像個鐵桶,密不透風?」韓諾惟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莫傲骨嘆了口氣:「我說它密不透風,你就不敢越獄了?」他瞪大眼睛,「我在這裡度日如年,你竟敢勸我放棄?」


  韓諾惟搖搖頭,「前輩,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哼。」莫傲骨不再理他,轉身往上鋪的邊緣摸索了半天,拿出兩個小東西來。他一手一個,小心翼翼地托著,韓諾惟想接過來看清楚點,莫傲骨卻後退了一步:「別碰壞了,就這麼看。」


  韓諾惟只得伸長了脖子,那兩件東西的中間有凹槽,凹槽的形狀十分接近鑰匙。他越看越覺得像鑰匙模,只是材質看不明白,既像蠟燭,又像肥皂。他詫異地問:「前輩,您怎麼弄到手的?」


  莫傲骨得意洋洋地說:「我用舊肥皂做的。」


  韓諾惟問:「您怎麼知道鑰匙長什麼樣子?」


  莫傲骨的得意之情簡直溢於言表:「我每天都注意看獄警開門和關門。獄警掏出鑰匙的時候,我都專心地看,雖然每次時間很短,但是每看一次,我就記住一點鑰匙邊緣的細節,然後第二天再看的時候,再強化下記憶,就這樣循環往複。等記得差不多了,就拿牙刷筆刻在肥皂上。雖然簡陋了點,但也算個模具。」


  韓諾惟看著兩個小玩意,嘆為觀止:「您用了多長時間做完?」


  莫傲骨說:「差不多七年。」


  韓諾惟一時說不出話來,他早知道莫傲骨的毅力驚人,但怎麼也沒想到莫傲骨的怪癖竟是正事。七年時間重複做這一件事情,真不知道有幾人能夠辦到。他看著鑰匙模,終於輕聲說:「前輩,您做這兩個還是不夠。」


  莫傲骨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將兩個寶貝鑰匙模收好:「是的,至少要三把。一把開我們監室的門,一把開灰牢走道的門,一把開灰牢的大門。所以,從現在開始,每次放風,你都要仔細看那個開灰牢大門的獄警,看他的鑰匙。光靠我一個人記,還是太慢了。」


  韓諾惟聽了,記在心裡,他又想了一想,問道:「前輩,就算能做出鑰匙,咱們也不可能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吧?」


  莫傲骨答道:「某種意義上說,是可以的。因為陰陽關特殊的管理方式對咱們有利。你有所不知,陰陽關採取的是一套半自治的管理方式,這樣,他們能最大化地獲取利益。」


  「半自治?」


  莫傲骨說:「就是某些區域由獄警管理,某些區域由犯人來管理。」


  韓諾惟皺起眉頭:「怎麼可能呢?讓犯人管犯人,那不得翻天了?」


  莫傲骨搖搖頭:「這恰恰是孫丹邱狡猾的地方。陰陽關的犯人有五六千,獄警數量卻不多。他鼓勵犯人之間相互監督、相互揭發,既可以離心犯人,使犯人之間不抱團鬧事,又可以降低獄警的工作量。這樣一來,就可以少雇些獄警了。畢竟,多一名獄警,他就要多發一份工資。而用犯人來管理的話,他根本不用發工資。簡而言之,犯人就是他最好的免費勞動力。」


  韓諾惟還是不太相信:「那他不怕犯人偷偷跑出去嗎?」


  莫傲骨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取出紙筆和墨錠,等墨水化開了,就開始在紙上畫監獄的地形圖。畫好后,他將紙遞給韓諾惟:「你看這陰陽關的設計,一進大門就是獄警的備勤房區和監獄辦公大樓,然後是倉庫和監獄超市,接下來是放風廣場和食堂,食堂的後面是普通監舍的兩棟樓,也就是我們平時說的普牢。普牢正對著的是監獄工廠,監獄工廠背面的這棟樓就是灰牢。一條主幹道貫穿始終,犯人要是想出去,就必須要穿過食堂和超市、以及辦公樓。如果犯人是灰牢的,甚至還得經過人多眼雜的監獄工廠。如果是你,你怎麼出去?」


  韓諾惟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想不到辦法出去。」


  莫傲骨說:「而且,孫丹邱這老狐狸精著呢。你看這地圖,他安排的剛好是穿針式的管理:辦公區是獄警管的,超市和倉庫區是犯人管的,放風廣場和食堂區又是獄警管的,監獄工廠和普牢是犯人管的,灰牢又是獄警管的。這樣,無論哪個區出了問題,都不可能越過相鄰的區域。」


  韓諾惟問道:「監獄工廠我聽說是一個叫高執的犯人在管事?」


  莫傲骨點點頭:「我告訴你,其實這諾大的陰陽關,只要掌握了三個犯人,再有了鑰匙,就能出去。這三個人,分別是管工廠的高執,管超市的邵訟,管普牢的伍晨。」


  韓諾惟「咦」了一聲。


  莫傲骨好笑地看著他:「我知道你瞧不起伍晨,我也瞧不起他。不過,他確實是普牢的頭兒。」


  「可是我怎麼看都覺得伍晨跟高執不是一個級別的啊。」韓諾惟說。


  莫傲骨笑了起來:「那當然,伍晨跟高執比起來,最多算個流氓。高執在進來前,是韓城數一數二的黑社會老大,出入都有帶槍的小弟跟著呢。另外,估計你也聽說了,伍晨其實巴結著高執,假如哪天高執心情不好,弄死伍晨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難怪高執能得到監獄工廠的管理權。」韓諾惟喃喃地說,「那邵訟呢?我怎麼好像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莫傲骨答道:「你見不到他是正常的,因為他大半時間都不在坐牢。他能有這種特權,主要是因為他跟孫丹邱沾一點親戚關係。加上邵訟一進來就得了個美尼爾氏綜合症,真假不知,總之他就因為這個病,有不少特權。此外,他在進來前就是做供銷生意的,路子也廣,能用更低的進價拿到商品,再高價賣出去——你也知道,監獄超市裡邊的東西,全都貴的嚇人,監獄得了他很多好處,自然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韓諾惟看著那張監獄地形的草圖,心裡漸漸有了主意:「前輩,您的意思是不是,我們要和這三個人搞好關係,然後,通過他們離開陰陽關?」


  莫傲骨說:「我們不用拉攏三個人。我原本是計劃從普牢走的,但是,現在看來,伍晨是個真小人,根本不可靠。加上他被你我都打過,必定記恨在心。我們放棄普牢的路線,從監獄工廠那條路出去。」


  韓諾惟看莫傲骨說得那麼輕鬆,倒有點發愁:「就算不用管伍晨,高執一看就不是好說話的人。邵訟恐怕也是個滑頭,怎麼拉攏?」


  莫傲骨笑了笑:「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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