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顛覆化緣
夕陽西下，天仙宮的議事堂內檀香四溢，香煙繚繞，二千名玉女盤膝靜坐蒲團上，靜心修鍊修為。每日午後，無垠宮主都會安排眾弟子在議事堂內修真兩個時辰，也只有在這兩個時辰內，無垠宮主才會焚起王母娘娘贈與天仙宮的千年天香紫檀，天香紫檀在天界飽浸千年仙氣，焚出的香氣蘊含有精純仙氣。憑此檀香，眾玉女修真兩個時辰抵得上在室外修真三日。
酉時到，鐘鼓齊鳴，眾玉女魚貫而出議事堂大門，前往膳房用晚膳。一時間空曠的議事堂內只餘三人，妙善看到小宮主今日未去天階山，便直言不諱地請示尚在禪定的無垠宮主道：「師父，弟子數日未見到周星星，不免有所想念，故欲尋他敘舊，望師父恩准！」
盤腿坐在東海碧玉寶座上的無垠宮主睜開鳳眼，說道：「妙善想去便去，不用跟為師請示，你只是挂名弟子，不必循規蹈矩。但為師還是奉勸你，男女相悅最耗元神，乃修真者之大忌。雖然你眼下跟隨我修鍊的是煙火真經，不用避之若浼，但元神若是再次受損，修為滿一萬五千年便遇瓶頸，你能甘心就此停留不前？」
妙善回答道：「弟子既然甘願從觀音菩薩墮落成凡人，便一心作凡人，做仙當佛不過爾爾，弟子有過體會，所以並無嚮往之心。」
無垠宮主頷首道：「人各有志，為師也不勉強你，去罷，且記得至通天橋時，喚春十七娘來見我。」
妙善點頭稱是，轉身離開議事堂。無垠宮主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半響才開口對還在修真的女兒說道：「情兒，今日修真狀況如何？」
小宮主睜開妙眼，回話道：「娘，今日孩兒只得七日修為。」
無垠宮主皺眉道：「怎的這般少？往日你可是得十幾日，可見心不在焉，有何雜念，不妨跟娘親說說。」
小宮主不答而問：「娘以前很討厭爹，為何後來卻跟他好上了，這一點讓女兒一直費解。」
無垠宮主臉現不耐煩之色，說道：「娘不是跟你說過了么，當年是你爹迷惑我，就你爹那副德行，有誰會垂青他？」
小宮主又問道：「娘不喜歡爹，是不是他為人作風不正派，油腔滑調，出言輕佻，離經叛道，總做一些不討好人的事，教人看到他的模樣就討厭，想起他就沒來由的生氣。」
無垠宮主拍了下大腿，點頭道：「對，你爹就是那樣的人，就算娘不跟你說，你與他相處過後，不難看出來。」
小宮主嘆氣道：「周星星也讓女兒討厭，但女兒發現，這種討厭何嘗不是一種喜歡！」
無垠宮主大驚道：「情兒你怎能喜歡他！男人皆不是好東西，貪戀美色不說，還害人不淺，君不見觀音菩薩也著了周星星的道，永墜六道輪迴之苦，你，千萬莫要被他迷惑呀！」
小宮主哼道：「女兒還不至於那麼糊塗，前程與兒女情長孰輕孰重，自然門兒清，不見女兒今日未去天階山了么。倒是娘親你還戀戀不忘我爹，逢人便提他，明裡在貶低他，暗裡卻在向他表明你還在意他，別否認，我爹他看得出來。」
無垠宮主不自然地正了正身子，開口道：「不可否認，娘親我是在意你爹，只因我與他之間有了你呀！」
小宮主奇道：「既然如此，為何娘還要入天籍，你和爹做一對散仙鴛鴦豈不是更好？」
無垠宮主搖頭道：「那不行，當年我可是在你爹面前發過重誓，今生今世不再見面，而且為了求得王母娘娘的九千年蟠桃，我也曾在她面前發過此誓。娘念在你爹熬在天階山上都熬出了白髮來，所以給他一次機會，讓他與我重逢在天界的一重天之上，從此不理塵緣天事，就看你爹有沒有造化入得天籍。」
話音剛落，一陣風飄進議事堂，風中有語：「相傳一重天之上不啻於原始荒蕪，是可憐之人才會申請天庭去那裡了卻餘生。我若是無垠宮主，即便破了誓言被天罰，也要攜手白首之人在花花世界之中共度餘生，不枉來世走一遭！」
風到變成了春十七娘，春十七娘作揖道：「不知無垠宮主吩咐春十七娘前來，有何差遣？」
無垠宮主正色道：「本宮主收留春十七娘在天仙宮守衛通天橋，是念在你的身世著實可憐的份上，但據我弟子稟報，春十七娘本領著實了得，讓你守衛通天橋好似屈了你的才，還有，春十七娘的修鍊方法赫然正是煙火真經里的修鍊法，對此你作解釋？」
春十七娘不置可否，望了一眼小宮主，無垠宮主知其意，說道：「好教春十七娘知悉，明日之後我便開始把天仙宮之事轉交給我女兒打理，今日趁她在，我才會尋你來問事哩。」
春十七娘遂言語道：「眾生皆言菩提老祖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不知無垠宮主是否認同？」
無垠宮主搖頭道：「那也不見得，至少他的弟子以及受過他恩賜的人不這麼認為，譬如我。喝水不忘挖井人，本來就是人之常情。」
春十七娘點頭道：「無垠宮主既是如此說，那我春十七娘不妨坦言相告，菩提老祖的確傳授過煙火決給我，我身上的一半修為和諸般法力便是修鍊煙火真經得來的。我出來歷練時，菩提老祖交待我，若是遇到修鍊煙火真經之人，便將他數百年來修訂過的新煙火真經重新贈予。他老人家認為，即便是送人的真經，也必須強過佛道兩家才行，是以他才有此重贈真經的念頭。機緣巧合之下，周郎竟然帶我來見你，不過這也不足為奇，遍觀諸仙散人，也只有你和嘻哈仙人適合收周郎和妙娘為徒。
雖然說菩提老祖要我代他贈經，但我好歹看人送經才行，若是忘恩負義之人，我春十七娘即便違了菩提老祖的一番好意，也只好將真經付之一炬。好在嘻哈仙人還對菩提老祖的恩情念念不忘，所以當日來天仙宮之夜，我已將新煙火真經上卷給了他。至於煙火真經的下卷，我今日聽了無垠宮主的一番話后，覺得是時候把它呈獻給它的主人了。」言盡，春十七娘從懷裡取出真經，以隔空推物的法力將真經緩緩推到無垠宮主的手中。
無垠宮主心中的狂喜無以復加，迫不及待地翻開新煙火真經，卻見開篇序言寫道：煙火真經，碾壓佛道聖經，人間煙火百般不忌，恢復元神另闢蹊徑，修鍊之法自成一家。悟透煙火真經，練就千般法力，享受萬年之歲，身載無窮之元氣。天道酬勤，百年修得勝佛，千年笑傲天上人間！
無垠宮主隨即查看法決，愈看愈驚訝，蓋因經中所寫的修鍊之法的確是古往今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細細領悟，不難發覺此經書的修鍊法端的是奪天造化！目睹於斯，慌得無垠宮主急忙把經書放在寶座上，下得台階，吩咐小宮主一起對著寶座上的經書叩拜，敬若神明。
此際，嘻哈仙人也懷著同樣的心情參悟新煙火真經，對周星星做好的放在石桌上的素菜素飯視若無睹。周星星做好了飯菜也沒有吃，而是下山去吃葷的。在小宮主為期五日的調教下，周星星已然能夠隨心所欲地收放元氣，因此他下山時顯得輕鬆多了，一來有元氣裹身，身輕如猴，縱躍自如。二來有元氣護體，不用擔心摔下懸崖會落個腦破漿流。
周星星下得天階山，走進賢虛觀，徑直入廚房，看到飯桌上有半隻煮熟的野雞和一壺酒，不由得喜上眉梢，當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撕了一隻雞腿來下酒，酒入喉未至肚，豬八戒走了進來，嚷嚷道：「師父，俺老豬的手藝如何？」
周星星打了一個酒嗝，說道：「豬頭的廚藝沒得說，就是野雞個兒太小，你看看，只像拳頭般大，而且還是半隻，不夠塞牙縫哩！」
豬八戒陪笑道：「原本是每人一隻的，俺老豬忍不住嘴饞，便將師父的那一隻給吃嘍，沙師弟無奈之下，只好將他的那一隻留一半給師父。師父，要怪只能怪猴子不去幫忙抓野雞，整日只知道去外邊閑逛，弄得俺老豬與沙師弟一整天在深山老林中才捉到三隻小野雞。」
周星星嘆氣道：「我做師父真是失敗呀，三個徒弟兩個不務正業，一天到晚忙著抓野雞，剩下一個整天遊手好閒。長此以往，徒將不徒。且叫猴子與老沙來，師父有事相商。」
豬八戒一拍腦門，說道：「倒教俺老豬忘了告訴師父，師娘她來了，說是有事與師父相商，眼下正在師父的屋裡等待哩！」
周星星點頭表示知曉，揮揮手示意豬八戒去辦事，豬八戒離開不到片刻，周星星腳下如生風，一溜煙衝到自個的屋裡，親了一口在床上打坐的妙善，說道：「妙善苦等了，待我與三個徒弟商量完正事後，再來與你商量兒女情事！」言盡，也不等羞紅了臉的妙善答腔，遂沖回廚房，真箇是來如風去也如風。
周星星坐在椅子上剛喘完兩口氣，三個徒弟便魚貫而進，依次圍坐在飯桌邊的椅子上，看著周星星吃飯。周星星三下五除二席捲完桌上的飯菜后，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漬，正色道：「徒兒們，師父這幾日醉心於修鍊，以致讓徒兒們無所事事，虛度年華，這是我做師父的失職。今日我師徒四人不妨合計合計，看看如何才能讓你三人與師父一樣每一天都過得充實。」
豬八戒率先發言道：「猴哥若能與俺老豬同去尋野味，沙師弟便能抽空去崆峒山附近的鄉里化緣，有米可下鍋，有油水可進肚，日子方過得充實哩！」
孫悟空哼道：「獃子，想好喝好吃自個尋去，俺老孫每日尋得幾個野果便食得果腹，哪像你，沒有一斗米休想哄得住飯囊！」
沙僧亦開腔道：「師父，悟凈與二位師兄亦僧亦道，身份何其尷尬，眼下雖入住道觀，卻無名實，想修鍊道家修為亦不可得，大師兄與金剛尚有一身本事，不修鍊也罷，但我與二師兄乃修為泛泛之輩，若不能修鍊出一番修為來，只恐西方傳教路上拖了師父的後腿，有違諸天神佛安排我二人護送師父去西方傳教的初衷。」
周星星抿嘴點頭不已，良久才開口道：「鑒於老沙所言，今日起，師父每日早一點下山，將嘻哈仙人傳授的修真法決再度傳授予老沙和豬頭，讓你二人與師父一起修身得道。但如此之下，生計不免無著落，師父我思量再三，終於有了個對策，此事還得落在猴子身上，不知猴子肯不肯聽從師父的話，依計而行之？」
孫悟空從座位跳將起來，改坐為蹲，對周星星擺手而言：「小師父必定又尋思著讓俺老孫與金剛去賣藝糊口，不妥，不妥！」
周星星哂笑道：「猴子不欲自貶身份來賣藝，這一點師父還是理解的，不會強你所難。師父是想讓你跑一趟天上，跟諸天仙化緣，好讓師父拿化緣所得之物行善眾生，此舉談不上能讓諸天仙救眾生脫離六道輪迴之苦那麼遙遠的大事情，只能夠稱得上讓眾天仙扶救眾生於眼下苦難生活的小事情，且讓諸天仙與眾生結緣，借著諸天仙的奉獻，來消除他們的麻木不仁，增長他們的感恩情懷，是給諸天仙一個與眾生靠近的機會。」
聽聞周星星此言，豬八戒不由得豎起大拇指，咂嘴說道：「化緣化到天上去，縱觀仙史上億載，唯有師父有此膽魄，直教俺老豬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枉拜師為徒一場！」
沙僧皺起粗眉，憂道：「雖說去天上化緣不失為一勞永逸之計，但恐此計行不通。所謂化緣，乃哄信民集善，以解決肚飢之下乘法。凡間世人多是窮苦人，不去化緣他們是為善，富貴之人多是吝嗇鬼，跟他們化緣自討沒趣，諸天神佛享齊天福，閑等眾生來供奉，只勸眾生脫苦海，哪管你眾生柴缺米無油盡鹽漲之苦。師父卻要反其道而行之，此舉未免惹得諸天神佛笑掉大牙矣！」
孫悟空卻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激動道：「沙師弟此話差矣，想當年俺老孫在天上偷吃蟠桃，搶金丹，完事了還大鬧天宮，以致留給諸天仙的口碑不是很好，但留下的餘威猶存，若去天上化緣，不怕諸天仙敢拂我意。再者，小師父即將代言道教去西方佈道講法，如今有求於天庭，天庭膽敢置之不理，且看俺老孫再大鬧一回天宮！」
周星星壓下雙手，示意孫悟空莫要激動，而後才說道：「猴子，師父是叫你去化緣哩，不是叫你去搶東西，別給師父背上一個縱徒搶劫的罵名好不好！師父是看到賢虛觀的太上老君殿斷了香火，所以油生出向諸天仙化緣之意，欲意用諸天仙的金丹妙藥的影響力來續太上老君尊像的香火。
想來太上老君也樂得自己替自己行善積德，這也不失為諸天仙拍太上老君馬屁的好時機，更何況師父打算將所有的金丹妙藥用來行善香客，替太上老君博取世人的美譽。不必多想，太上老君第一個樂意之極，自當慷慨解囊，甚麼大力金剛補丸、核胎送子丹、澆得遠妙藥、兒女情長金丹等等，縱然是報廢的靈丹妙藥，猴子你不妨一一笑納！」
豬八戒失望道：「俺老豬原以為師父像上次一樣拿金丹妙藥去換銀子，沒想到卻是拿來行善，天可憐見，誰人來行善俺老豬喲！」
孫悟空對著豬八戒耳朵吹了一口氣，說道：「獃子，小師父此舉的中飽私囊之意昭然若揭，就你還蒙在鼓裡。到時只需賢虛觀香火鼎盛，太上老君尊像下的米缸自然會溢出，積德箱里的銅板也會裝不下去！」
周星星見孫悟空誤解了自個的用意，連忙解釋道：「徒兒們，師父此舉真乃一心為窮苦人行善，當然若是頗有錢財之人也來湊熱鬧，咱師徒不妨磨好殺豬刀，豬頭，師父只是打個比方，千萬莫要對號入座，宰他個血本無歸。至於宰豬之法，且等猴子化緣歸來再商談也不遲。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猴子速去速回，且記幫師父打探秋月的消息，若有機會見她一面，捎話給她：此情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