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蹣跚學步
天色微明，天階山風雲亭旁的懸空石上，道號為西星子的周星星正在修道。他身體筆直盤坐，雙腿交叉，左腿搭右腿，右腿壓左腿。雙手放在丹田處，左手伸出，右手壓在左手，大拇指相對。說到丹田，先言神闕，道經云：臍通五臟，真氣往來之門也，故曰神闕，神闕是身體中一個很重要的穴位，位於肚臍的正中央，是先天與母親相連的部位。?丹田便位於神闕下方三寸處，方圓四寸，為元神之居所。
元神所承載的仙氣，謂之為元氣。說到一個人的修為，便是指丹田所蘊含元氣的多寡。人在呼吸時吸入體內的仙氣會有少量到達丹田，活一年，便得一年的修為。若人在修鍊時有意識地引導體內的仙氣入丹田，活一年，便不只得到一年的修為。因此，各門各派修鍊修為皆離不開吐納，所不同的是吐納的方式。
道家修鍊法的吐納方式為，吸氣時，舌尖頂上顎，肚子往裡凹，憋氣片刻，然後用嘴慢慢吐盡濁氣。吐氣時，肚子往外凸，濁氣吐光，然後慢慢吸氣。在此過程中，需要做到與元神合一，利用元神對仙氣的吸力，引導吸入體內的仙氣緩緩流過五臟六腑，直至抵達丹田。修為修鍊的快慢，取決於引導仙氣入丹田所用的時間，當然，修為的修鍊法至關重要，若拿佛教與道教的修為修鍊法作對比，佛教略勝一籌。
周星星除了按照道法修鍊修為，更多的精力是花在修鍊法力上，直接使用元氣作法力，是初煉者最基礎的入門修鍊，如護體神功和飛檐走壁、飛來飛去、飛升重天等等。這需要修鍊者能夠控制自己的元神，從丹田釋放出被元神吸住的元氣，再將元氣外放。元氣即仙氣，不屬於五行之中，故而可以阻擋五行之物的侵襲。仙氣不受地心的束縛，人有了仙氣裹身便能擺脫地心的束縛。
周星星的修為不高，所以他只能修鍊飛檐走壁和護體神功這兩種低級的法力。即便是低級的法力，也不是說想修鍊就能修鍊出來，這要取決於修鍊者的體質。一個月內修鍊出元氣外放者為天級體質，半年內修鍊出元氣外放者為地級體質，一年內修鍊出元氣外放者為人級體質，三年內修鍊出元氣外放者為凡級體質，三年開外沒修鍊出元氣外放者，說明經脈受阻，元氣無法外放，除非有大仙大聖願意耗費自身的元氣幫忙疏通經脈。
周星星的體質為人級，按嘻哈大仙的說法，周星星若不是因為食肉頻繁、喝酒甚多與縱慾過度，本該屬於天級體質。讓周星星始料不及的是嘻哈仙人甘願耗費三千年的修為幫他疏通經脈！這意味著升為天級體質的周星星不僅可以加快修鍊出法力的步伐，而且今後還可以運行元氣活絡經脈，保持經脈暢通無阻，不必戒肉戒酒又戒色，無非多耗費一些元氣來活絡經脈而已。
周星星拜在嘻哈仙人門下不過兩日便得此厚愛，簡直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但有人為此不樂意，小宮主當面責問父親道：「女兒修鍊法力之前屬於地級體質，為何當初不幫女兒疏通經脈，現如今卻幫徒弟，難不成徒弟比親生女兒親！」
嘻哈仙人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對女兒說了這麼一句話：「以後你自然會明白！」小宮主自小便被父親集百寵於一身，無法接受他這般厚此薄彼的做法，自然窮問不舍。嘻哈仙人避無可避，火冒三丈，斥罵女兒道：「怎的了？爹幫未來的女婿打通任督二脈，你還不樂意了？」
這話唬得小宮主不敢再吱聲，也唬得周星星慌忙勸嘻哈仙人道：「師父，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師父向來一言九鼎，若弟子信以為真，日後你又反悔，豈不是讓弟子空歡喜一場！」
周星星這一番火上澆油的玩笑話，深深地激怒了一向對他有偏見的小宮主，這不，小宮主在天仙宮領著二千玉女演練了一個上午的天仙舞之後，午飯也捨不得吃，便火急火燎地趕來盤雲洞找茬。進入洞中，看到父親和周星星正坐在石桌旁的石凳上吃飯，當下也不吭聲，自顧從壁櫥里取出碗筷，而後皺著眉頭說道：「爹，石碗里怎的還會有灰塵，你不是收了一個來伺候你的徒弟么？」
周星星陪笑道：「想不到師妹今日竟會大駕光臨盤雲洞蹭飯，不然的話師哥早備好碗筷放桌上，要不要師哥幫你洗一洗。」
小宮主哼道：「免了，我一看到師哥的光頭就很生氣！」
周星星摸著寸頭問嘻哈仙人：「師父，這算光頭么？」
嘻哈仙人嘆氣道：「唉，你師妹說是便是罷。」
小宮主盛好粥，一屁股坐到石凳后，又開始發難：「爹，誰煮的粥？干不幹，稀不稀的！」
嘻哈仙人笑嘻嘻地用筷子指著周星星，周星星撓頭說道：「師妹哪，凡事都要朝著好的方面想，昨日師哥不小心把粥煮成飯，今日師哥我可是邁出了一大步哪！」
小宮主用看妖怪的眼神盯著周星星說道：「這可奇了，前日是誰在拜師時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食神來著！」
周星星解釋道：「師哥小時候很厲害的，光用眼睛看，就知道哪一道菜好不好吃，所以家人皆尊我為食神。」
這哪是食神，分明是挑食，小宮主也不點破，扒了兩口粥后，指著石桌上的三道素菜，說道：「敢問食神，你看看這三道菜，覺得會不會好吃呢？」
嘻哈仙人點評道：「水煮的老野菜入口便化，清蒸的嫩蘑菇有嚼勁，火燒的豆腐外焦里嫩，豆腐本是三菜之中味道最好的，奈何碎得一塌糊塗，可惜，可惜！」
周星星自豪地說道：「這三道菜即便是神仙也做不出來，蓋因菜是我是用星光神掌發出的熾熱燒成的，全無半點煙火味，可惜我還是不能運用自如星光神掌的力道，以致豆腐被力道壓碎，但這點小缺陷在它的美味之下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甚至完全可以忽略掉！」
嘻哈仙人頷首道：「星馳天生便有星光神掌這等妖孽的法力，真可謂得天獨厚！縱觀仙史，無人可同時將光與氣結合成法力，只因光聚成火，火便會吞噬氣，二者不兼容，譬如如來只可斂氣成如來神掌，太上老君只可聚光成三昧真火，但星馳的星光神掌之氣卻可以與熾光相輔相成，當真令人費解，想來星馳的前世必定是個智慧之神，不然何以修鍊出這等神鬼莫測的法力來。」
小宮主哼道：「那又有何用，師哥得以打通任督二脈之後竟然還是一事無成，枉費我爹三千年的修為。還有星馳本是混名，師哥卻拿來作道名，他人聽了很彆扭，師妹我聽了很生氣！」
周星星替自己開脫道：「無論是佛教還是道教，其修鍊場地俱是選擇在清靜之地，靜坐吐納時也不應選擇霧氣天。但盤雲洞的瀑布一天到晚轟鳴不止，令我靜不下心，天階山有聚水盆，四面八方的霧氣洶湧而來，使我能夠吸入體內的仙氣含量少得可憐。再說短短三日的修鍊哪有這麼快就能見效。至於我起的道名，雖庸俗，但寓意深遠流長，師妹不妨將它幻想為心目中男神的美名，這樣或許心裡會好受些。」
小宮主點頭道：「道法的確是不適合師哥修鍊，為今之計只好讓我爹傳授煙火訣給你。煙火訣是我爹花了數十載方從煙火真經里參悟到的法訣，師哥你還不快快謝我爹！」
周星星忙不迭地謝嘻哈仙人，嘻哈仙人擺手言道：「星馳不必多禮，既然你想學，為師自當傾囊相授。不過師父自從參悟透煙火真經后，已將真經送給你師妹，那便由她來教你入門的法訣，待你學成后，師父再教你心得法訣。」
小宮主鄭重地點頭道：「爹你放心，情兒定不辜負你的重望，不出今日，必將師哥調教出本事來。」
嘻哈仙人叮囑女兒道：「情兒，千萬莫要鬧出人命，你爹就這麼一個徒弟。」
周星星大驚道：「聽師父口氣，修鍊這煙火真經好像要經歷九死一生？若真如此，安全第一，不學了，不學了！」
小宮主將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俏臉一板，斥道：「由不得你，似你這等貪生怕死之徒，若不把你調教好，豈不是墜了我爹的名聲。」
瞧這小宮主的架勢，分明是沖著我來的，為了不讓她折磨我個半死，趕緊溜之大吉！主意打定，周星星站起來說道：「師父，師妹，天轉陰要下雨了，我下山收衣服！」言盡，周星星趕緊腳底抹油，走出洞口不多遠，忽聞小宮主嬌喝聲，唬得回頭相望，卻發現小宮主並沒有追來，正在鬆口氣之際，倏然發覺晴朗天轉陰天，接著周星星感覺到兩個肩膀一痛，人便飛上天去了。
小宮主走出盤雲洞，折一段桃枝，坐在岩石上，仰頭對被白雕抓到半空中的周星星說道：「師哥，我爹既然讓我來調教你，我便不是你的師妹，而是你的師父。在調教你之前，希望你能明白以下三點，其一，大准大聲喧嚷，以免擾到我爹打盹。其二，今日你若達不到元氣外放的境界，休怪我將你吊在松樹下過夜。其三，被調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希望你能做好心理準備！」
周星星苦著臉點頭道：「師哥曉得哩，師妹先把我放回地上罷，這扁毛白雕下手不知輕重，抓得你師哥疼痛難忍……哎喲！雕兄，輕點，輕點！雕兄既聽得懂人言，為何不早說！」
小宮主大聲念到：「煙火法決，百家合一。心若冰清，墜天不驚。靈台清悠，萬丈無憂。虛空禪定，渾然忘地。神怡氣靜，日月靜止。意無所執，心神會意。無有相生，難易相成。份與物忘，同乎渾涅。虛懷若谷，心無罣礙，元神歸一，莫然無魂。解心釋神，氣脫丹田。元氣外放，神功告成。」
話音剛落，周星星驚叫道：「什麼？要墜天啊！這是哪門子的修鍊法？」
小宮主一本正經地說道：「若不是我爹修鍊出二萬餘年的修為和三十六般法力，我也認為煙火真經是騙人的。」
周星星咽了一把口水，無奈道：「墜就墜罷，但師妹你能不能讓雕兄再飛低一點點，從一百來寸高的空中往下墜，不死也落個半身不遂。而且我有恐高症！」
小宮主右手執桃枝輕敲左掌心，一副在天仙宮調教玉女學才藝的模樣，言語道：「一丈高算不上高，想當初我爹跳下萬丈懸崖，眉頭都不曾皺一下，只跳五次，便將元氣逼出……」
話未了，周星星插話道：「停！你說師父之前跳懸崖跳了五次？敢問師妹，師父他現在到底是人還是鬼？」
小宮主嗔道：「你怎的這般笨，我爹在海邊的懸崖上往下跳。廢話少說，雕兒，放！」
啊！……噢！隨著半空的驚叫聲和地面的慘叫聲入耳，周星星呈大字形面朝下扒在地上，好在地也不是那麼硬，周星星抬起頭來，看到眼前蹲在地上的小宮主正在企圖用桃枝捅他，敢情她是想看看周星星還有沒有氣哩！小宮主收回桃枝后，關心地問道：「師哥，怎樣？元氣有沒有出來一點點！」
周星星哭喪著臉說道：「師妹，你能不能將法決再念一遍，師哥我一句法決都還沒背下來。還有，師哥倘若沒有說開始，請師妹不要說放便放。」
小宮主猝然以手掩嘴，側臉過一旁。周星星見她酥肩聳動，嬌軀如風吹的桃花般亂顫，不疑有他，小宮主此際在偷笑。美人笑如斯，倒教周星星忘了一身的疼痛，一心只想著不苟言笑的小宮主的笑顏到底是甚麼個模樣。正在他心猿意馬之際，小宮主回過頭來，依舊板著臉，說道：「師哥恁得沒出息，逼不出元氣也就罷了，何必嚇得逼出臭屁來！」
周星星愕然道：「是么，我怎的沒有一點印象？難不成這就是元氣外放的徵兆？師妹你從前修鍊之時是不是也會經常這樣？」
小宮主用桃枝抽了一下周星星，嗔怒道：「貧嘴！我再念一遍法決，若你還記不住，休怪我無情！雕兒，抓起！」
日頭漸向西斜，周星星已經記不清自己墜了多少次地，總之，身上已被摔得青一塊紫一塊，渾身好像散了架，直至在下墜之時，煙火決成為剎那間的一念，周星星才感覺到丹田內的元氣衝破元神的束縛，流淌進全身的經脈中，這讓周星星再一次享受到了元氣活絡經脈所帶來的無可言喻的美妙感。但頃刻之間美妙感變成了疼痛感，原來又觸地了。
周星星大喜之餘，一個鯉魚打挺，站立起來，第一次主動呼喚白雕重來。白雕樂意之極，抓起周星星飛至二丈高之空，見到小宮主手中的桃枝由上至下揮動，隨即鬆開兩爪，周星星便當空墜落。正如嬰兒在邁出第一步後學會了如何調整身體的平衡，周星星有了前一次的經驗，自然而然地引導元氣進入經脈，不再享受其間的美妙，急忙將元氣催出體外。
元氣外放之餘，周星星頓感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下墜之勢也變得緩慢，直至觸地，已感覺不到太大的疼痛。周星星不由得狂喜，意念為之鬆弛，元氣便遁入體內，重返丹田。周星星又一個鯉魚打挺，站立起來，百感交集之餘，他敞開胸懷奔向小宮主，大喊道：「師妹！我成功了！成功了！」
小宮主見周星星喜極之下狂奔而至，意欲與她相擁同慶，便一腳將他踹飛到三丈之外的桃樹樹榦上，嗔道：「師哥莫要得意忘形，你的元氣控制遠遠未達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剛剛師妹的這一腳已經測出師哥你沒能及時催出元氣來護體！」
周星星雖然沒能及時使出元氣護體來阻擋小宮主的奮力一踹，但是他有時間使出元氣護體來阻止身子與桃樹軟碰硬，再一次的成功，直教無處泄狂喜的周星星抱住桃樹，如雞啄食般猛親樹榦，心花怒放地說道：「師妹，師哥曉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