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五章 西風烈 吾之菩提
「不要管他。」
聲嘶吼。
已經是老人了,已經是時日無多了。
他深刻的知道僅剩下的時間,該幹些什麼,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什麼可惡的韓先,什麼可恨的楚心,什麼該死的神僧一禪。
不重要。
他們在可惡,在可恨,在該死,那也該全都被扔在一邊。
他們不是最重要的。
對古鈞來說,問世間還有誰比盛宿雙更可惡,更可恨的,只有他,還是他,只有他獨一個,那麼他更該死。
此刻的他才是重點。
殺了他,自己就是天下霸主。
那麼一切的可惡,可恨都迎刃而解。
到時天下我有,誰也擋不住我。
發瘋。
人就算已經老成了古鈞這副面斑緊縛,皮膚褶皺里的溝壑縱深,可他的心依舊是幻想的發瘋。
他依舊在做夢。
他依舊在痴念夢想成真。
他多麼想此刻衍化女媧大蛇的就是自己,如果是自己那麼盛宿雙早死了,那麼自己早就是天下第一了。
可是啊。
那是屬於得天獨厚,天賦異稟年輕人才能駕馭的精細活,至於古鈞,他時日已是無多,他那具蒼老的身不可能承載住如此精細的事情。
就算有夢。
老就是老。
還是要認命啊。
可,對一直在做的古鈞來說,認命不可能。
活著就是智慧,活到現在就是不可多得的智慧,他的眼睛獨到,他的思路清晰,他知道現在這個時刻該幹什麼,所以他嘶吼的指揮年輕人幹活了。
「呼~~。」
矢公子衍化的女媧眼中噴涌而出的死光成功的將韓先射到了天策碑上,這已經是第三次了,看來這個地方真的很合適他。
這一次緊緊的貼著。
這一次恐怕是很難在摳下來了。
這一次真的要等風乾了。
在風的緩緩肅殺之中,身後一樣的涼,屬於天策碑的溫涼同以往一樣,依舊是緩緩的湧進韓先近乎枯死的心。
還活著啊。
在這樣死寂的神奇之下,還活著啊。
這當是難得的堅強。
但可這恐怕很難理解為是韓先的堅強啊,這是天策碑在以它的神異來撫平神奇死寂的光芒。
還活著。
祝你韓先還活著。
但這一次,貼在牆上的人活的沉默了。
他人不在留意自己。
而同樣的自己也不在留意他人了。
這是韓先,這僅僅是韓先一個人的沉默而已,這片世界還有其他人,在古鈞的眼中那些可恨的,該死的早就已經旗幟鮮明了。
他們已經出手了。
對楚心來講,現在掙扎尚還保存著一絲活命的希望,可如果等盛宿雙被古鈞他們合謀殺害之後,那就什麼都不要想了,那就靜等祖宗廟堂失火,等死。
還有命,繼續造。
「鏗~~。」
山風吹泉水之音是無用,那美妙的音符雖然可稍稍緩解盛宿雙身上的痛苦,但這稍稍對局勢確沒有太大的作用,這幾乎就可以理解為無用。
既然如此。
另闢蹊徑。
楚心面目凝鋒,秀手跳躍如夢似幻,大聖遺音琴弦瘋顫,音忽高,顫激昂,其中殺伐之意凌厲頓顯。
你不管她人,可是他人確是十分在意你啊。
就是楚心凝神靜奏的殺伐曲中,古鈞那蒼老又蒼白的面深深的一暗,一雙眼睛就如同惡魔一樣死死的盯著楚心。
他恨。
憤恨的他十分的想殺死這隻一直在耳邊吵亂不休的蚊子。
蚊子。
她的飛,她的亂,她吵鬧的可不僅僅是只有古鈞一人。
同樣的,這皓首匹夫,蒼髯老賊不是楚心煩亂的重點,那年輕人,那衍化女媧大蛇的矢公子才是楚心的想。
殺伐,攻殺大蛇。
「吼~~。」
血腥滔天,望天的吼。
到底是年輕人,難免心浮氣躁,是不可避免的心浮氣躁。
如此的吼叫,在古鈞看來就如同在謀害自己的性命一樣,這刀是血淋淋的扎在身上,痛啊,痛啊,太痛了。
「咯~~。」
口中牙切動,古鈞滿口鋼牙近乎咬碎。
但是他的眼睛確以沒有看楚心一眼,是緊緊的盯在嚎叫的女媧大蛇頭顱上,就在他目光的死咬之下。
藏在其中的無暇女媧石明光大起。
瞬時,矢公子的痛就得以緩解。
「呼~~。」
噴大氣。
「呼~~。」
吐大息。
矢公子在腦袋的輕鬆里,連忙吐出倆口,以宣示自身的快意,但他可知道,自己的輕鬆,完全是老人替他遮風擋雨的結果。
此刻就在古鈞那張清冷的面上。
他凌厲的眼中居然有絲絲痛苦在掙扎浮出,這當然本該是屬於矢公子的痛苦,他一定意外吧,大聖遺音琴雖然是聖物,可是彈奏的是一個小女娃呀,可怎麼會炸裂出如此的痛苦。
你的眼睛瞎嗎?
你看不見琴弦上的異樣嗎?
秀手之下,紅線在顫。
她有過助紂為虐,但她也不可能一直幫你到底,到底是於心不忍,其實她也不想生靈塗炭,但是心中愛鑄就了千古恨。、。
老人。
終究是老人。
這琴音磨心雖然難受,但對古鈞來說也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咬牙。
他切齒。
他死死的頂住了,而他更是從牙縫之中,硬生生的擠出他的話語:「闕兒,不要讓我失望啊。」
聽見了嗎?
「呼~~。」
成蛇身,口中大喘息的矢公子可有聽見這聲急促。
聞聲。
目瞪,狹長的眼睛連忙盯在盛宿雙的身上,在聞聲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在看見里動了,身還是那具身,頭顱還是那顆頭顱。
目標還是那個目標。
吞了他。
從未改變。
『呵呵~~。』
好事永遠一波三折,好事永遠不可能平平靜靜的到來,它一定會波瀾的,它一定會相生痛苦的。
「阿彌陀佛~~!!」
佛早就在了。
既然是悲天憫人,既然普度眾生。
那麼神僧怎麼可能會只是眼睜睜的看著眾生苦難而已,此刻的他以沒了敵手,此刻的他沒有一分的牽絆,那麼如果他還選擇平靜的看著罪惡發生的話,那他的佛就白念了,沒有菩提心,他成不了這舍利大佛。
「嗡~~。」
就在佛號聲的流轉里,他的身上突起宏大佛光。
刺目光起。
扎心光亂。
這顏色捅在古鈞的眼中,是深深的痛啊,那張晦暗的面上,頓時浮現刻骨的蒼白,口中嘶吼:「擋住他。」
魔不止一個人。
古鈞不止一個人在掙扎。
刺目扎心的也不止古鈞一個人,空中這麼多都是他的幫手,都是他的爪牙,曾經遮掩的面具已經升華成女媧大蛇的一部分了。
一張張面目無遮掩。
曾經面具造就的遁神,銀靈子,他也顯行了。
他不是他。
是它。
是那禍害遺臭萬載的天狼,他還沒有死,這一戰他可是功臣啊,如果不是它化成真狗的挑撥,魚族也許就已經休養生息了呢。
但它還活著,魚族真死絕。
頭號功臣。
它心中十分的清楚,如果殺不了盛宿雙,頭號功臣大有可能就是頭一個死的人。
在說它已經認主了。
古鈞就是它的主人,那麼此刻的它又如何還敢怠慢,腳爪幽歷頓顯,一個閃身就朝著神僧掠來。
果然是盡心儘力。
果然是一條唯命是從的好狗。
「呼~~。」
居然是瞬間即達,它的狗爪之下就是神僧的胸膛。
幽歷在前,神僧口中依舊佛號長念不斷,而他手中九錫降魔杵稍稍抬起一分,就在抬起的那一刻。
「呼~~。」
狗爪切進空氣。
狗嘴灌滿錯愕的空氣。
切?
灌?
這倆分冷漠使天狼的狗什麼都沒得到,連神僧的一絲毫毛都沒有觸碰到。
他消失了。
他去了哪裡?
它知道。
此刻的天狼狗知道,因為它的眼睛已是痛苦的看見一襲月色僧袍的神僧出現在眼前了,它知道自己多災多難了。
它明白自己的鼻子又要飽受折磨了。
在眼前。
在鼻樑之上,神僧。
他浮在上面,可是他手中的九錫降魔杵在落下啊。
降魔杵,成了打狗棒。
「砰~~。」
趴下吧。
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地點,天狼狗在一次趴下,塵土蓋身,它又十分有頭有臉的趴進了泥土當中了。
無動靜。
藏進塵土裡的狗偷著殘存的血腥又無動靜了。
「嘿嘿~~。」
它冷笑,它得意,它開心的說:「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現在終於到了離開的時候了,現在自己終於可以回家了,嘿嘿,我回來的,你們要等我哦,我一定會回來的。」
沒心沒肺。
狗心狗肺。
狗跑了。
可是人來了。
空中好大一圈,堵佛。
可是,就在空中矢絕歷等人的急急忙忙之中,就在他們即將堵住神僧的那一剎那,那個和尚,那身月袍居然又消失了。
「呼~~。」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手段啊。
人驚亦人呆,但是此刻的矢絕歷他們可顧不上面上的驚呆,就在他們撲空的那一剎那,他們的眼睛就十分匆忙的向矢公子他們看去。
沒有想錯。
就在那裡。
那個和尚一身乾淨不染一絲塵埃的出現了。
他的出現是換了一塊鼻樑的呆。
慈悲老人,目光滿是憐憫的看著矢公子狹長冰冷的眼睛,胸中血相同,老人知道此刻的矢公子在憤恨什麼。
也許他們是對的。
長時間生存在晦暗角落之中,是必定會將人給逼瘋的。
瘋?
此刻的矢公子就是瘋。
「呼~。」
就在神僧立足蛇頭上的那一刻,矢公子的發瘋是想讓神僧死,而他已經在做了,它的蛇尾就如同長槍鋒芒一樣,直指神僧眉心。
來。
本就不是為了嘆息。
來。
更不是為了憐憫。
來。
是為了送上佛前菩提葉。
就在矢公子女媧大蛇的尾巴做長槍刺眉心時候,神僧赫然轉身,直接就將老大的後腦勺扔給了矢公子。
面慈悲。
眼慈祥,目落韓先,口中微聲:「你於我佛有緣。」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