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紅線·終散了
對嗎?
錯嗎?
紅線笑了,那臉上落寞的笑容,以及目光落在和卿興奮面上的複雜顏色,是對的無奈,更是錯的無力。
這是一個知心而又痴心的人。
紅線的知心,理解和卿為什麼興奮,因為符成之時,他心中負擔以了去大半,終於萬載之前在瑋山種下的禍端可以在自己手中止住了。
但更是因為這份痴心,更能理解和卿的解脫是建立在韓先的痛苦上,誰願意背負萬載的痛,誰願意一直同鬼魂常伴,誰願意自己的耳邊一直繚繞著鬼哭狼嚎?
可這一切的,一切。
韓先這個被『妖刀』控制心智,模糊方向的人都無法親身自選。
這又多麼可笑,這一次韓先依舊即無奈,又十分可憐的接受命運的安排,那飽受血熱折磨的靈魂一定看見了,那在自己身前散發著絲絲寒氣的東西。
痴痴的人對他渴望嗎?
韓先血紅的目光盯在陰蠱符文的晶瑩之上,原本消失的心跳又一次在胸膛中激烈迴響,那張被血氣扭曲的面居然安靜了。
那雙安靜的目光可是看見通透雪花之中,那個叫『韓先』人兒,一絲笑容浮起,一定是慶幸的,還好自己沒有完全將他遺忘。
殘破的瑋山有多靜,而這殘破又有多冷。
靜到和卿可以聽見自己已成幽影的身形在絲絲潰散,而又冷到本就冰涼的自身在慢慢的化為虛無。
頭顱微轉,目光又一次落在紅線的面上,一絲淡淡的笑容在那張英俊的面上浮現,原來淚花閃動的笑容才是最美的臉。
此刻還能說什麼?
和卿那張流淚的面,以忘掉了一切,更忘掉了此時此刻自己應該說些什麼,而他的淚水更渴求紅線可以同自己一樣無情的忘掉一切。
畢竟這一次自己又要忘掉承諾了,畢竟自己是一個負心薄倖的男人。
和卿將目光收回,重新落在晶瑩陰蠱上之時,一定也從中發現了自己的面,笑容一直沒有改變,心中嘆道:「原來這才是真實的自己。」
他一定虛偽,因為那雙幾乎已經虛無的手正,托著陰蠱一步步的向韓先的心口靠近。
他一定很虛偽,因為這顆虛偽的心明白這所做的將是何意,這是將自己所犯得錯,轉嫁到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
而就是這麼一個虛偽的人,確哭著,又笑著想完成一切。
「卿~。」
和卿的淚眼、和卿的笑臉都輕輕一震,接近蒸發的他明白這是誰的呼喚,但是他不忍回頭,也許那是一張譴責的淚眼,最美的容以記心中,長眠有她相伴足以,她容不見也罷。
淚水真的在紅線的面上涌動了嗎?
沒有。
也許她真的忘掉了這個已經死了的人,渾身的紅正慢慢的退去,月色長衣以重新蓋在身上,面又一次如月宮仙子一樣清冷,不忍塵埃。
「卿,讓他自己選吧。」紅線輕聲說道。
鳳冠霞帔可蛻,但是心中的人確不能如衣服一樣化成飛灰,到底不能忘,此時紅線一定不是在尊重韓先的選擇,而只是想減輕和卿的內心負擔。
和卿托著陰蠱雪花的手雖然停了,可痴傻無神的韓先確將自己的手伸了出來,韓先一定是在雪花的絲絲微涼中找到了心的方向。
紅線也一定是這麼想的。
指輕砰,韓先自己選擇了命運的蠱惑,將陰蠱重新種在身上。
手指觸碰之時,雪花陰蠱就成點點晶瑩光斑,被風吹,更是韓先自身燥熱肌膚的吸引,如美麗的蝶,更似噬心的鬼,重新落回心口肌膚上。
「啊~~」
有多涼,讓原本滾熱的心腔幾乎凝結,原來從極熱中脫離出來並不是痛快的享受,因為迎接韓先的確是極冷的寒,而這聲嘶吼一定不是在感謝和卿的狡詐救命之恩,那是因為陰蠱落身之痛。
「嘶嘶~~」
無暇晶瑩的雪花陰蠱種在心口肌膚上,更是紮根在韓先的心靈當中,這與血相融的是萬載以來無數生魂的怨氣。
繚繞血熱的面頰上一絲絲黑氣就如同魔鬼的火焰一樣在升騰,『妖刀』的血怎會示弱,韓先的目光之中絲絲光芒又起。
但是毀天滅地的神奇還沒有完全發出,那絲絲光芒中就加雜著點點黑斑,而韓先也隨著黑芒而慢慢平靜下來。
妖的目光落在韓先的面上,口中低聲說道:「成功了嗎?」
和卿一定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看見,韓先痛苦的面上炙熱血色同魔鬼的黑色都一分分的退去,無疑它們都奈何不了對方,無疑它們都選擇再次蟄伏。
但妖的心中十分的明白,自己有多麼自欺欺人,那『妖刀』怎會折服與區區鬼魄呢,現在暫時的退確只是因為這具軀體中來的不該來的東西,而更因為這具羸弱的身軀不值得自己為他拔除這亡命之機。
這人的生與自己何干,無疑,高傲的『妖刀』怎會看的上韓先的弱小。
而韓先的本主意識確在熱血與鬼魄的夾縫中尋找到生的方向。
韓先的目光微微而動,一份欣喜就在面上浮起,看到的世界一定是一個新的開始,因為目光當中,紅線姐以霞衣蛻進,重回月宮仙子的神。
但是和卿幾乎虛無的面龐確還是讓韓先努力忘掉一切的好心情噁心了一把。
「先,謝謝你,啟水源,帶他們回家吧。」
聲音從虛無中出來,更散盡在虛無當中,而就在著虛無當中,一絲光微微亮起,悠悠的向韓先飄了過來。
韓先的面上滿是錯愕,心中惡狠狠的吼道:「帶誰回家呢?本大爺自己還在外面遊盪著呢。」
面上雖是錯愕,但是手上確以選擇了犯賤,那慢悠悠飄向自己的光,心中應該知道那就代表著和卿的託付,可就連韓先自己都不知道手是如何抬起的,更不知道是如何將他抓在手心。
而當內心還在懊惱之時,面上確流露出竊喜的神情,手掌將和卿的託付更死死握住,這是絕對的愛不釋手。
『吱吱~。』
韓先笑個不停,口中連連問道:「師兄,這是什麼好寶貝啊?」
剛醒的人一定失憶了,已經忘掉曾經的見過,笑容在妖的面上浮起,低聲說道:「是啊,好寶貝,『大弓隕日』。」
這就能填補了和卿的心安理得嗎?
一分笑容滑過紅線清冷的面,可無奈之色也在面上浮起,低聲說道:「弟,此行定十分艱難,萬事當謹慎小心為上。」
韓先的嘴角微微一抽,目光落在『隕日弓』,這顆心終於記起了和卿的話,記憶以在別人的提醒下紛至沓來,好處果然是燙手的,不禁低語道:「啟水源,那鬼地方又在哪裡?」
紅線的面上笑容不改,一定想起了點什麼,說道:「這也是你對樓煩的承諾。」
韓先很想健忘,但腦子確偏偏記憶深刻,記得那時自己所想,待得他日功威震天之時,在以舉手之勞解救樓煩他們與苦惡輪迴,可誰成想,和卿居然率先將這包袱甩在自己身上,一點都沒有問自己樂不樂意,但他可又成想過,自己這微末修為是否能得天之幸,爬到啟水的源頭。
這個人還是健忘的,因為誰都知道,這包袱是韓先自己張手將它攬在身上的。
韓先也一定沒有想到,原先的自己一心想將和卿墳刨開,但現在自己確成了他的苦力,居然要替他還萬年來對二十萬生魂的虧欠,要知道韓先可沒有心懷偉大到,牽挂天下啊,但是那種在心口上的陰蠱,好像也沒給韓先考慮的機會。
此刻韓先雖然思緒清明,但是曾經血氣燥熱的迷失,以及陰魂蝕骨的痛都十分的清楚的記得,擺在自己面前的有倆條道,一條就是被『妖刀』血氣控制靈魂軀體,從為一具通天徹地的行屍走肉,如果想,只要再次將那口『妖刀』召喚出來就行了,而另一條道就是讓陰蠱吞噬內心,從而成為遊盪無依的亡魂,這一條就要簡單的多,就是一直拖著,總有一天它們會出來的。
無疑這倆條道的終點都將是韓先已不是韓先了。
韓先明白,那什麼勞什子『啟水源』自己非去不可。
「弟,那地方雖然險惡了些,當對你現在的狀況也許會有意想不到好處。」紅線意有所指的說道,這也並不完全是為和卿的重負開脫,因為紅線深刻的明白那萬物之源之地的神奇異處。
韓先點了點頭。
笑容在紅線的面上盛開,而眼中淚水終於落下,尋尋膩膩萬載有餘,到頭來確是一場空,對嗎?
紅線哭著笑了。
錯了了嗎?
紅線笑著哭了。
韓先看著紅線身形一分分的虛無,吼道:「姐,我們什麼時候才能相見?」
那張面淚並沒有止住,而笑也未收,對韓先的問紅線一定聽見,但確是不答,只是微微點頭。
人一去,但一絲紅線確悠悠與空中,手輕輕抬起,目光落在手心那抹紅上,低聲的說道:「姐,他日我們定能平肩而戰。」
落寞之色在韓先的面上浮起,低聲的說道:「師兄,你也要走了嗎?」
妖的嘴角微微一抽,惡狠狠對韓先的咆哮道:「你這個蠢蛋,在不把『靈道天華』給我,我可就真的要走了!」
韓先神情一滯,口中忍不住嘀咕一聲:「師兄,你吃的時候,最好利索一點。」
這話雖然說的利索,但韓先的手上可一點都不利索,一雙目光更是流連在『靈道天華』上,這顆心有多麼不忍,這張面更是寫了太多的愛恨交加。
韓先不舍嗎?
至少妖是這麼認為,口中不禁低沉的提醒道:「先!」
一絲笑容沖淡了韓先面上的異樣,目光沒有看妖,手輕輕一揚,那絕美的顏色劃破長空,拋出去的是心頭血,當然不忍相看。
韓先的雙手細細的撫摸著『隕日弓』的花紋,絲絲溫熱從指間流入心底,心中不禁一聲長嘆:「哎,到底還是要為你奔波。」
「先,你將要去哪裡?」
「師兄,你又要去哪裡?」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