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告別
封天城是一座六千年歷史的古城，除了最外面一座城牆之外，裡面還有兩座較矮卻更古樸的城牆，牆外都有一條河流。這是因為封天城歷史上經歷過兩次擴建。
不夜紅樓處於最外層城牆裡面，這裡屬於封天城外圍，住的都是平民富商，多的是酒樓茶肆，醫館雜店。是最接地氣的地方。第二層裡面住的都是士子武士，高門大戶，既尊且貴，尋常富商要麼買不起這裡的地皮，要麼身份上不敢與這些尊貴者做鄰居。第三層裡面則是大燕國的政治機構，郡守府、郡尉府、郡監府皆在其中。封天城城衛軍之一護天軍軍營就在其中，護天軍士兵直系家屬是唯一無視身份即可住在第三層的群體。
大燕國師『拳皇』鍾武鳴和兩位大燕皇子駕臨封天城，封北郡郡守袁慕儒本應率領封天城中大小官員出城十里迎接，鍾武鳴等人也本應該住在郡守府，但或者是鍾武鳴言明自己是以私人身份來此，郡守袁慕儒等人並無動靜。鍾武鳴也沒有住進郡守府，而是一進城就住進不夜紅樓，再沒有出來過。讓封天城中的好事者疑惑紛紛。
夜裡的封天城行人漸稀，酒樓茶肆倒還有燈光，尋常人家卻已早早睡下了。
燕雲不緊不慢的走向城東。那裡有一塊封天城中低收入者聚居的地方，換而言之就是貧民窟。當然，這裡的貧民窟比之非洲大陸上黑人兄弟的貧民窟要好上無數倍。畢竟封天城經濟發達，普通平民的工錢也較足，之所以被稱作貧民窟，一是因為封天城物價太高，他們每月去除日常用度后，只能留下一點點余錢，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二是封天城富人太多，佔地也就多，貧民無錢買地建房，就只能聚居在一處。
小穀子的家就在那裡。
小穀子跟著城裡著名的手藝匠人黃大匠人學徒，學習造紙技術、木雕雕刻和紙扇製作，在黃大匠人的諸多學徒中算是表現出色的一個，拿的工錢也高。可是他在貧民窟里的生活水平卻是比工錢遠少於他的人還差，原因就是他孩子太多了。
小穀子今年二十歲，生日比燕雲小六個月。十六歲的時候取了青梅竹馬的小丫為妻，當年就懷上了，而且讓燕雲這幫從小一起玩大的夥伴震驚的是，一生就是四胞胎！雙龍雙鳳！把小穀子高興壞了。
只是小穀子的爹娘卻一點都不高興，孩子太多了，怎麼養活的過來？而且生孩子的時候四胞胎一個個出來，時間耗得太長，小丫差點沒失血過多死掉，還好救活了回來。可是大夫說半年內小丫都要大補，這又需要一大筆錢。
這還不算完，兩年之後，小丫又懷了，小夫妻兩個還不肯打胎，堅持生了下來。又把小夥伴驚到了，雙胞胎！這下就是六個孩子，一瞬間成為了封天城同收入水平居民中孩子最多的！小穀子夫妻兩個也成為了貧民窟中最窮的。
這兩年要不是以前的小夥伴紛紛解囊相助，小穀子夫妻肯定過的更加艱難。
前幾天，好死不死，小穀子家又遭了賊，把他省吃儉用積攢下的一筆準備還給小夥伴其中之一的那筆銀子給偷了。頓時小穀子家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二十歲的年輕人頭上都能看見幾根白頭髮。
小穀子沒把這事告訴燕雲。這幾年救濟他們家最多的就是燕雲，誰讓燕雲來錢最多最容易呢。小穀子覺得自己已經麻煩燕雲太多，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一直沒說。燕雲還是通過其他小夥伴知道這件事的。原本就想去看看他，只是前幾天修為入門，小回舟又在眼前晃來晃去，一時間抽不出空來。
這回要走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趕緊連夜去看看這個朋友。
貧民窟早已是一片黑燈瞎火，路上也沒有路燈。但燕雲修為已經入門，耳清目明，再加上熟門熟路，走的又慢，很順利就來到了小穀子家裡。
四十平米左右的房子，正中是木門，門兩邊分別有一扇對開的窗戶。左邊那扇木色較亮，明顯是新換的，看來那賊是破窗而入的。小穀子一家十口人就擠在間房子里，好在孩子還小，最大的不過三歲，六個小孩一張床足夠了。但過上些年孩子長大就不好說了。
燕雲沒有敲門，他走到房子的側面，這裡有一扇小窗戶。燕雲知道小穀子家的布局，這小窗子後面就是小穀子夫妻的床。燕雲想直接叫醒小穀子，就不驚動兩位老人家休息了。
「小穀子！」敲著窗沿，燕雲壓低聲音輕聲道，「小穀子，起來一下，我是雲哥，有事找你說一下。」
很快屋裡就有了動靜，窗子打開，小穀子略顯憔悴的臉探了出來，臉上帶有驚訝和欣喜：「雲哥？這麼晚了您怎麼來了？」
「雲哥。」媳婦小丫也裹著被子探出腦袋，笑著打了招呼。
燕雲露出笑容，說道：「小丫好。快回去躺著吧。我找穀子說兩句話，一會就走。穀子你出來吧。」
「雲哥，有事您進來說唄。」小穀子說道。
「不了，就幾句，進門說難免會吵到咱爸咱媽，你出來唄。」燕雲揮揮手，示意他出來。
小穀子見燕雲堅持不進門，無奈只好麻溜的下床出門。燕雲多走兩步來到房角，以免待會說話被小丫聽到。小丫肯定不同意收自己的錢了。
「雲哥什麼事啊？」小穀子很快出來了，問道。
燕雲掏出懷裡的錢袋，扔給了小穀子：「這個你拿著。」
小穀子一接，裡面立即傳來零零碎碎的聲音，憑手感，明顯還有厚厚一疊紙張。小穀子眼睛一紅，立即就想把錢袋還回去：「雲哥，我不能要！」
燕雲一把按住小穀子的手，說道：「別鬧！收著！我告訴你啊，別讓我跟你急！」
小穀子還想說什麼，燕雲打斷道：「其實今晚出來找你，是來跟你告別的。」
「啊？雲哥您要走啊？去哪啊？」小穀子一愣，然後也顧不上錢了，急急的問道。
燕雲說道：「你雲哥我福緣深厚，被仙人看上了，要帶我去山裡修行。」修士的事不是秘密，大多數有身份的凡人都知曉。但是誰也不會刻意去宣揚，所以對底層的平民來說，所謂修士也就是神仙了，說仙人更好理解一些。
「啊？」小穀子沒想到是這個理由，雲哥不是喝多了吧？
燕雲笑了笑，說道：「沒騙你，而且我已經入門了。不信你看。」說著手刀一舉，對天空猛然一揮，一道白色刀氣順著燕雲手刀的軌跡劃出，飛射如空，十米之後消失無蹤。
小穀子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看，沒騙你吧？」燕雲得意的笑笑，「不過你別透露出去啊，仙人說如果我修為不到家，就不能承認是人家的徒弟，懂了吧？」
小穀子忙不迭的點頭，看向燕雲的目光頓時一臉崇拜。
「我去山裡修行之後，這些銀子也就用不上了。我們這些人中，你最有能力，可是孩子最多，用錢的地方也最多，我的銀子給你才算用在地方。你就不要拒絕了。」燕雲沒有提起小穀子家遭竊的事，他覺得沒必要說。
小穀子看看手中錢袋，還是猶豫著。
「行了！收起來吧！彆扭扭捏捏的！」燕雲一拍小穀子的肩膀，說道，「還有，仙人走的急，我明天辰時就要走了，來不及和大家道別，你明天幫我跟大家道了歉，聽見沒？」
「嗯！」小穀子用力點了點頭，眼睛又紅了。
「錢你自己用，可別先還給小李子他們幾個。孩子還小，用錢的地方省不了，聽見沒？」又補了兩句，見小穀子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實在受不了這種氣氛，燕雲趕忙道，「行了，我就先走了。我還得跟吳衣和掌柜的道別去呢。」
「雲哥，你等等！」小穀子連忙拉住燕雲，然後急匆匆跑進屋子裡，很快又跑出來，手中拎著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裹。
「雲哥，這段時間我師父開始教我做玉骨的摺扇，我做了有好多了。我把最好的五把偷偷藏起來，還想說那天有空給您送去。」小穀子把包裹推進燕雲懷裡，「喏，你拿去。」
燕雲捧著摺扇，真心笑出來，心中暖洋洋的。這些朋友，真是一個都沒有白交！
從貧民窟往回走，燕雲心裡還在感動著。普通摺扇也就算了，玉骨摺扇以玉為骨，價錢肯定是很貴的。小穀子說是偷偷藏的，可是燕雲知道小穀子絕不會偷藏東西，必然是自己花錢買的，也不知道他擠了多長時間才擠出這些錢來！
正想著，忽然一聲悶響乍起，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摔在燕雲面前，發出一聲悶哼！
「嗯？不會吧？難道現在就打起來了？」燕雲驚訝的心道。
隨後就看到幾道黑影從旁邊的屋頂飛掠而過，其後又是幾道身影，不過不是黑衣，也沒有像前面那幾人一樣蒙面。
顯然，這是一場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