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春

  「阿春呢?」小領看了看周圍的一應人等,獨獨少了阿春。「算了,事關重大,先不管他了。翟德,我先前與你說了?」被稱作翟德的漢子點點頭。「好,那接下來的安排便由你說。」


  翟德雙手籠在袖子里,微微一躬身,聲音有些沙啞,卻也讓人聽得清楚,「糧食已經先一步走了,咱們要做的,就是穩住當地的百姓,別讓他們一窩蜂地湧上來,關於如何引導,還需要你們多多費心。」向前鞠了一躬才繼續道:「咱們都是窮人家的出身,卻是不能讓那些人欺凌的太狠了,否則以後如何能立足!」


  「諸位也不要害怕,到了地方先找藏錢部的兄弟,他們自然知道怎麼做。我這裡有一枚刻章,待會兒兄弟們拿著印信,與藏錢部兄弟接頭時用的到。門外已備好快馬,二十日後想來兄弟們已然休息好了,到時候咱們一舉而上,定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雖然是壓著聲音說話,餘下的幾個漢子卻是聽得熱血上涌,向翟德拿了印信,翟德囑咐道:「印信之重要無需我說,關係到藏錢部的兄弟生死,你們可千萬要保護好了。」


  眾人領了印信走了,翟德將印章交還小領,問道:「阿春不在,我怕出了岔子,還是去看一眼為好,你覺得?」小領擺擺手,「城裡需要你這樣的老將坐鎮,你還要負責聯繫金掌柜,阿春那邊就由我來好了。」說罷轉身出門,翟德也不相送,雙手依然籠在袖子里,就著暗淡的燈光看著門戶。


  出了門,堪堪才到申時,只是冬天日落的快些,看起來倒像是傍晚了,適應了一下屋裡與屋外的光線的變化,小領心中莫名有些悸動,摸了一下躁動的眉頭,小領邁步走出了奇域。因為小領的宅子前面探子太多,所以每次開會都需要找一些魚龍混雜的地方才能不被人懷疑。


  小領走著,阿春迎面來了,卻是一副戰戰兢兢地樣子,過來了卻也不說話,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小領笑道:「不用擔心,這點小事我還會怪你嗎?怎麼,是迷路了還是尿急上茅房去了?」阿春都是搖搖頭,再問他他也總是不說話,小領也就不再問他,看著阿春不復小時候的稚嫩,低聲感慨道:「你長大了,卻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孩子了!」


  身邊的侍衛也都派了出去,小領身旁只剩下阿春與他走著,順著長長的街道,兩邊卻沒有了以前的繁華和熱鬧,多得是衣不蔽體的乞丐和流民麻木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論是能動的人,不能動的人。有那還沒喪失希望的,衝上來討要著東西,小領漠然走過,阿春則是無暇去想,只是跟著小領的步子快走著。


  一把匕首突然出現,動作之快卻連風聲都都劃破了,小領稍有所察覺,便被劃在了腰上,青色的衣衫破了一道口子,捂著的手裡也滲出絲絲血意。


  「阿春,你先走。」阿春死死拽著小領的衣服,臉上卻是堅決的神情,小領索性放開了捂著的手,將阿春護在身後,拿著匕首的也顯出了身形,先前藏在人群中,叫小領放鬆了防備,這時卻還在其中藏著,打的便是讓他投鼠忌器的主意。小領看著還在往他身上撲的幾個人,心裡卻是輕蔑地笑了,哪怕是裝都要裝的像一些,一個個生怕我看不出來嗎?護著阿春往後退了半步,閃過了前面乞丐抱過來的雙臂,一腳蹬在他的腦袋上,左腿踢在一個乞丐的腳背,右手一帶,他與左邊的乞丐便撞了個滿懷,順便也擋住了剩下乞丐的路。那個隱藏在其間的刺客倒是沉穩,不管傷了幾個同夥都不輕易出手,看來是個老手,小領也更加的防備著他了。


  小領邊打邊退,靠在屋檐下面的、縮在牆角的災民看都不看眼前上演的一幕好戲,寧願向著即將落下的太陽多看幾眼,還能汲取些光的溫暖。傳說中的捕頭衙役也比傳說中的警察來的更晚,至少現在沒有看到他們的身影。護著阿春,退到一處角落,小領已然退無可退了,「阿春,你爬牆試試看,不然一會兒打起來傷到你。」人群向前逼近,小領對著阿春囑咐道。


  「小爹爹,我上不去。」小領只好轉身,剛要托起阿春,一柄短匕扎向他的後背,聽那聲音,小領便知道是先前的那個刺客出手了,慌忙中側了側身子,避開了即將插入心臟的匕首,手一托,阿春半個身子便掛在了牆上,身後的刺客趁機在小領背上劃開了半尺長的口子,匕首上不知做了什麼手腳,傷口皮肉外翻著,血肉模糊。


  沒了阿春拖累,小領比先前放的開了,那刺客還待再添戰績,卻被小領一隻手叩住了手腕,手一翻,擰著他的手掌向下,左手趁機一磕,匕首便向下跌落,刺客一腳踢向小領的要害,也被小領攔下,突然,小領胸前透出半截利刃,血淋淋的刀刃彷彿倒映著夕陽的餘暉,俱是鮮紅一片,阿春舉著刀站在小領身後,面色猙獰,似是想不到自己會做出這般的事情一樣,茫然無措而又血色凜然。


  小領看著胸前突兀地刀刃,時空靜止了一般,那個刺客也不再出手,乞丐們紛紛停了下來。小領喃喃道:「你果真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孩子了,什麼時候,成長也讓人覺得心痛了?」阿春鬆開雙手,雙腿哆嗦著跪到地上,「小爹爹,我爹娘都在他們手上,我迫不得以才這樣……」


  「是小爹爹不好,沒有考慮到你爹娘的周全,只是,你我之間應該也有五六年的感情了?我不知,我不知道你每次喊我小爹爹時真的把我看成了你的爹嗎?」小領險些咳出血來,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想來也不是了。」每說一句話肺部便經受一次刀傷,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小領低聲念著《賣炭翁》,雙目變得赤紅。


  「賣炭翁,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這首詩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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